“娘娘,未央宮的靜妃娘娘求見。”


    宮女瑞珠對著臥在梨木塌上的柳如月說道。


    柳如月蒼白的臉上顯出幾份焦急,今日是她晉為貴妃的日子,各宮的嬪妃們都趕著過來賀喜。


    她身子原本就弱,又中了暑氣,好不容易送走各宮的嬪妃,正在養息中,沒料到靜妃會在此刻求見。


    “不如奴婢說娘娘已經歇下,讓靜妃明日再來吧。”


    服侍過柳如月飲完解暑湯,瑞珠知道此刻她需要靜養。


    “不……靜妃是皇上極看重的妃子,本宮不能怠慢於她,瑞珠,快來幫本宮梳妝。”


    原本已換上便服的柳如月扶著瑞珠的手,掙紮著從塌上起身。


    瑞珠幫她換上淺銀紅芍藥花紋宮裝,挽上雙環望仙髻,在她略顯蒼白的臉上撲上宮粉,一位光彩照人的麗人出現在眼前。


    “娘娘,您要是不進宮就好了。”


    身為柳如月的貼身宮女,沒人比她更懂主子的內心。


    柳如月多病的身體,不設防的個性,實在不適合這詭異莫側的深宮。


    看著她進宮後深瑣不展的蛾眉,越加虛弱的身體,哪裏還是在家時那個快樂無憂的少女。


    要不是有皇上,隻怕她早就撐不下去了。


    “又說傻話了,若不是進得宮,哪裏能和皇上相遇?”柳如月臉上浮現甜蜜的羞澀:“對此,我並不後悔。”


    “娘娘,到時您身體支持不住,記得和奴婢打個眼色。”


    瑞珠擔心著柳如月的身體,再三叮囑,她決定了,若是娘娘有什麽不適,即使失禮得罪靜妃,她也非得下這個“逐客令”。


    ######鳳儀宮自從皇後仙逝後,靜妃就再也沒踏進過這個宮殿。


    蕭韻九成,鳳凰來儀。


    在天朝的傳統中,凡住進鳳儀宮的女子,不是曆屆的皇後,就是將成為準皇後的妃子。


    如今,這封鎖了好幾年的宮門又重新打開,卻是為了一個入宮不滿一年的新妃。


    一旁的宮女珊瑚跪著奉茶,態度謙順恭敬:“請娘娘稍待,貴妃娘娘正在梳洗換裝。”


    靜妃接過茶,打量起宮內的布置來。


    不若前皇後喜歡奢華的風格,現今這宮殿的主人偏愛清新雅致。


    廳內並不見任何金銀玉器裝飾,到是有許多琉璃瑪瑙類的古玩。


    桌案,茶幾,軟塌皆不用珍貴的紫檀,倒像是次一等的黃花梨。


    靜妃見案上供著九芝寶鼎,焚著薄荷名香,便開口問道:“怎麽用了這香?”珊瑚回道:“貴妃娘娘近日中了暑氣,禦醫便開了這清涼消暑的香料,囑咐每日早晚焚熏。”


    正說話間,柳如月扶著瑞珠搖搖而來,隻見她芳澤無加,鉛華弗禦,皓月臨空般的清冷光華更教她增添了一種不似人間的虛幻之美。


    “天下竟有如此美貌之人!”靜妃在心裏驚歎,後宮佳麗無人能及她萬分。


    這種攝人魂魄的美麗若非親眼所見,實在無法形容其中的震撼。


    難怪皇上會教她給攝去了全部心魂,眼裏心裏無法容下旁人。


    “未央宮主位賀氏弄玉見過貴妃娘娘!”靜妃緩緩行禮,剛拜到一半,被一雙纖纖玉手給扶住。


    柳如月親自來扶:“姐姐快休如此,妹妹愧不敢當。”


    靜妃細細打量著柳如月,見她在華美宮粉的掩飾下,臉色頗有些蒼白。


    “娘娘可是不舒服嗎?”柳如月虛弱的一笑:“每臨炎夏或是寒冬,我這身體就會犯病,不是易中暑氣,就是犯了咳疾,一年中也沒幾日是好的。”


    “沒讓禦醫開方調理嗎?”“開了,卻總不見效。”


    靜妃安慰道:“娘娘身子嬌貴,難保沒個病痛的,隻要靜心養著,自然就會好的。”


    又說了會閑話,靜妃命一旁的秋容呈上鳳印。


    “娘娘身體不適,靜妃不敢多擾,娘娘現如今貴為六宮之首,這鳳印理應由娘娘掌管。”


    天朝的鳳印是後宮權利的象征,鳳印在誰手中,即代表此人為後宮的最高統治者。


    先皇後逝後,鳳印便由後宮份位最高的靜妃接手,如今後宮出現了份位比她更高的一宮之主,自然要將這鳳印呈出。


    柳如月望著秋容手中的鳳印現為難之色。


    “姐姐知道我身體虛弱,又怎堪擔當這如此重任。”


    “誰不堪當此重任了?”一陣爽朗的笑聲從外傳來。


    瑞珠忙跪著打起珠簾,一個身著明黃長袍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


    “皇上萬福。”


    眾人忙起身請安,齊堯徑步走到柳如月麵前,親自扶起了她。


    “朕聽禦醫說,今日你身體不適現在可好些了。”


    齊堯小心翼翼的扶著柳如月,像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靜妃從沒見過他如此緊張過一位嬪妃,一時間五味雜陳,呆愣著說不出話來。


    柳如月見齊堯毫不避忌的扶著自己,臉上閃過幾絲羞澀。


    她輕輕掙開齊堯的手:“回皇上的話,臣妾已無大礙,正和靜妃姐姐閑話家常呢。”


    齊堯這才發現靜妃也在鳳儀宮,他凝視著陪伴自己多年的這個妃子,竟然覺得有些陌生。


    “平身吧。”


    齊堯淡淡吩咐著,在麵對靜妃時,他又出現了一慣的漫不經心。


    靜妃勉強笑著:“今日是貴妃娘娘的大好日子,臣妾特來賀喜並呈上鳳印。”


    齊堯已經有三月沒來未央宮了,以往盡管有秀女不停的充裕後宮,對於自己這個跟隨他多年的妃子,他始終將最多的時間留給了她。


    這是一種對她無聲的安撫,所以她始終對自己的處境並不擔心。


    若無意外,她會登上皇後的寶座,成為像前皇後那樣,和齊堯過著相敬如冰的日子。


    她知道齊堯並不愛她,可他也不曾愛過任何人,做為一個帝王,他需要自己,這已經足夠了。


    可是如今,這種微妙的平衡卻被柳如月打破。


    根據敬事房的記錄,這一年來,齊堯時幾乎夜夜不離柳如月片刻,後宮三千形同虛設,他雖然也封了幾位朝中高官之女為妃為嬪,可多是臨幸一夜便棄之不理。


    如此的專寵從來未見,今日見齊堯對柳如月的緊張,靜妃知道他動了真心。


    嫉妒,怨恨如野草般在她心裏漫長,毀滅了她心裏最後的一點真。


    “把鳳印留下,若沒什麽事,跪安吧。”


    知道不該對靜妃如此無情,可是齊堯一心記掛柳如月的身體,實在沒什麽心思去顧及靜妃的感受。


    一方麵,他也覺得有愧於她,不知該如何麵對,索性選擇了逃避。


    靜妃大受打擊,她勉強穩住心神,行禮後匆匆離去。


    秋容連忙跟隨而去,柳如月望著靜妃離去時的神情,心裏湧上一種不祥的預感。


    “娘娘,娘娘。”


    秋容追不上靜妃的腳步,情急下連聲呼喚,靜妃卻仿佛沒有聽到,此刻,她隻想盡快離開鳳儀宮,離開這個令她飽受羞辱的地方。


    誰知在邁宮門的台階時,靜妃心神未穩,被台階上濕膩的青苔所累,腳步一滑,整個人摔倒在地,後背重重的敲在青石板地上。


    “娘娘?”秋容大驚,連忙來扶,卻見靜妃痛楚異常。


    “娘娘,您怎麽了?”靜妃一臉驚駭,隻覺得一股熱流從下腹緩緩湧出,她顫抖著用手一探,滿手的血腥。


    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幹,靜妃再也支持不住,她一陣頭暈目旋,緩緩朝秋容懷中倒去。


    在失去意識的那刻,她聽到了秋容驚慌失措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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