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裏十分安靜,祁平祁安在前慢悠悠走著。


    火色的影子蔓延至祁安的臉龐上,這位青衣少年側首佇立,道,“哥,後麵的小朋友不見了。”


    祁平腳步仍不停,徒留一個背影,“就你話多,耽誤了師父的餅,我們可要挨罵了。”


    祁安有些困惑地回頭望望,再望望手裏提著的,裹著熱乎蔥油餅的油紙包,追著兄長的步伐趕上去。


    在他們身後,有條左拐的的分支裏,富小玉踮起腳尖捂住伯賞清的嘴,小心翼翼地傾聽一切動靜。


    終於,通道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富小玉鬆了口氣,驚覺對上伯賞清疑惑的眼神。


    伯賞清遲疑道:“小玉……你懷中的那隻幼崽,莫不是神獸鳳凰?”


    富小玉瞧了瞧和小哥哥原形完全不一樣的幼崽,語氣十分肯定,“不是鳳凰,是雞。”


    她大概拿了個假的鳳凰蛋,指不定是哪隻夢想變成鳳凰的雞精,特意給自己的蛋塗成這個樣子的。


    話音剛落,富小玉手上就多出一條“愛的小抓痕”,火紅色的幼崽氣得像隻蓬鬆的絨毛球,小翅膀啪啪啪啪扇了幾下她的腦門,然後奮力投向伯賞清的懷中。


    伯賞清手忙腳亂接過軟綿綿的幼崽,縱容它拽著衣領爬上自己的肩膀。幼崽愉悅地叫了幾聲,用小腦袋使勁蹭蹭伯賞清的脖頸處,撒嬌的聲音嬌嫩得不得了。


    “娘~”


    伯賞清僵在原地。


    富小玉開始捶地狂笑。


    雛鳥都有把出生時看到的第一人當作娘親的習慣,鳳凰在還未融合完全蛋殼的傳承記憶時,就會短暫屈服於生物本能,度過一段天真無邪的迷茫期。


    換做別的小姑娘,聽到這麽隻又小又萌我見猶憐的幼崽認自己當娘親,早就母性大發,萬般柔情。奈何富小玉知曉伯賞清實為男扮女裝,對他內心的糾結表示十二分的理解。


    噗呲!但是還是好好笑哦救命!


    伯賞清硬生生忍下那句“乖,叫爹”,強裝微笑,“不管它是鳳凰,還是……神雞,它一出生便能口吐人言,總歸是不同尋常。”


    “小玉,你且說說,接下我們該如何離開此處?”


    富小玉探頭探腦了一會兒,摸了摸下巴,“方才那兩兄弟走過的路,我們是不能再走了,不然遇上他們折返,還要解釋一番來龍去脈。”


    “那就走別的岔路罷。”伯賞清拳頭輕扣掌心,拍案敲定,“即使走回頭路也隻能看到封閉的牆壁,你我都未曾學過開門的法訣。”


    小小的鳳凰幼崽蹲在伯賞清肩上,歪著頭十分神氣,用喙叼起一縷發絲扯了扯,待吸引住伯賞清的注意力之後,迫切地對著不遠處一個洞口鳴叫。


    他們誤打誤撞進入的那條分支路線的盡頭,是一扇樸素的拱形石門。


    石門的模樣很是敦厚,高度可容納一個成年人彎腰進入,於伯賞清卻是隻要低一低頭。富小玉目光灼灼地盯著石門,像要盯出朵花來,“寶藏?”


    觀鳳凰幼崽這般急切,能讓神獸趨之若鶩的石門,必定是扇有故事的門。再不濟,也是滿滿的竹實醴泉,裝點回去帶給小哥哥嚐嚐。


    伯賞清含笑道:“說不定那邊的地火品質,正好合了神獸的口味。”


    兩人抬步靠近,富小玉仗著自己力氣大,往石門拍出一掌,石門紋絲不動。


    鳳凰幼崽輕啼一聲,口吐火蓮,珍珠大小的團蓮飛到石門前猛然膨脹,紅光大盛,花瓣重重打開,頃刻碎裂隱沒門中。


    一道流光飛快地閃過石門上奇異的紋路,隨著轟隆一聲,打開了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等兩人全部進入,石門悄然關閉。


    富小玉顧不得去想石門關閉,應該如何從這個封閉的洞窟裏離開,眼前堆放的“垃圾山”已經吸引住她全部的注意力。


    旁邊的人比她還要激動,跌跌撞撞撲到最近的山堆上,“天哪……”


    “傀儡!是傀儡……父親果然沒騙我……”伯賞清跪倒在地,捂住眼睛,淚水從指縫中流出。


    伯賞家失傳已久的傀儡師一支傳承,居然就隱藏在通往地火室的暗道裏!


    沒錯,令富小玉覺得分外眼熟的,就是她曾經在晉蛟天府遇到過的鏡鐵傀儡。然而與那個容貌酷似端木思源的傀儡不同,這裏的傀儡大都長相各異,零件完好的和殘缺的,分成了不同的山堆。


    “原來晉蛟天府的那些傀儡是你練的……奇怪了,伯賞清為什麽要煉製一具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傀儡呢?”富小玉心裏暗想,總覺得自己無意牽扯到曆史上深藏的秘密。


    富小玉咬著牙,拚命從記憶裏搜刮關於伯賞家三小姐的事例,除了男扮女裝,拜師玄清門,喜好煉器,後來又加入晉蛟天府深造煉器,還能有什麽事呢?哦,得加上十分怕狗。


    難不成,這傀儡能替伯賞清趕走身周所有的犬型生物?


    或者說,作為誘餌吸引狗,自己卻乘機逃走?


    哦,那的確值得喜極而涕。


    不得不說,她開的腦洞已經十分接近事實的真相了。看到傀儡的第一眼,伯賞清腦中就冒出一個瘋狂而大膽的想法。


    製作一個替身,代替自己去聯姻。


    修仙世家表麵上光鮮豔麗,內在早已腐朽不堪,丹藥、法器……甚至是人,一切都可以拿來當做交換利益的籌碼。


    伯賞大家的小姐們,曆來都是家族的棋子。


    他的好大伯,早有把他當做聯姻工具的念頭,隻是苦於他年歲還小,也沒有合適的買家可以賣個好價錢。可是隨著他年齡漸長,聯姻成為一個必然的結果,到時候被揭穿男扮女裝的身份,下場可想而知。


    他偶然救下的九曲鬼王草並不可信,一切都要靠自己,不如借這個機緣,著手煉製自己的替身傀儡。


    伯賞清蹙眉謀劃著,聽到富小玉欣喜的聲音,“這些東西,好像我小時候玩的布偶,唔,就是縫好了衣服給它們換著穿的玩具。”


    “三小姐繡花這麽好,不如給它們做幾件衣服打扮打扮吧。”


    伯賞清迅速抬頭,對上富小玉狡黠明亮的眼眸。


    小玉,她猜到了什麽?還是說……


    他沉默了許久,站起身,笑容如清風明月,“多謝。”


    將所有的傀儡收入伯賞清的儲物袋裏,洞窟裏出現了一扇門,門後是黑暗的甬道。走了半個時辰,兩人出現在一片梧桐林裏。


    這個時候,梧桐林葉落如碎金,黃昏的雲霞綴在樹梢,西邊一輪淡月映襯著蒼穹,天幕衍生出兩極交匯的奇景。


    伯賞清先帶著鳳凰幼崽回了自己的院子,剛破殼的小生物實在黏人,消化了蛋殼的傳承,鳳琅知道眼前的人並非它的娘親,但還是親切地呼喚著“阿清阿清”,在伯賞清的肩膀上跳來跳去。


    富小玉則說她還要好好逛一下梧桐林,體會一下生命的真諦。


    實際上她是想家了。


    還想一隻鳳凰。


    頭上頑皮地翹著三根紅羽,會害羞的,但給她無上安全感的鳳凰。


    她走到林子最深處,十步之遠的梧桐樹下,金衣華貴的少年側首佇立,望向她的眼神淡然不驚。


    “你的身上,有鳳凰的氣息。”


    “它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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