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來, 雲彥發現自己身處一間豪華的臥室。


    他坐在一張椅子上, 被五花大綁, 動彈不得。


    他環視四周,視線移動的過程中, 在窗邊的角落定住了,心底猛然一突。


    ——俞朗此刻就坐在那個角落的藤椅上, 端著一杯洋酒啜飲, 看自己的目光如同待宰的羔羊,眼中還帶著一種瘋狂的血紅。


    對,是他。


    雲彥回想起暈倒之前發生的事情, 有些頭痛。


    他喝的有些微醺,心裏一直惦記著沈疏珩,看時間已經過了十點有一會兒了, 就想離席,於是先跟導演說了一聲,待得導演同意了,才出去打電話。


    打電話之前,他先去了一趟洗手間。


    正在洗手的時候,就看見了一個穿著一身黑衣帶著鴨舌帽的男人走進來,他幾乎立刻就認出那是俞朗——畢竟上一次吃過被俞朗潛入房間的虧, 他相當警惕。


    “你怎麽在這裏?”他問。


    “你不用緊張,”俞朗雙手插在褲袋裏,站在洗手間的門口,神色坦然之中帶著一些憂傷:“我隻是想來看你最後一眼。”


    俞朗表現的毫無攻擊性, 但雲彥還是很警惕,和他周旋的時候下意識地尋找武器,卻連拖把都沒有看到。


    雲彥皺了皺眉:“那你現在看過了。”


    俞朗神色黯了黯,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是雲彥見過的俞朗最正常的一次,但還是隱隱覺得有什麽讓他不寒而栗。


    兩人就這樣在洗手台處僵持了將近半分鍾,忽然有人衝進來,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


    俞朗原本站在門口,嫌惡地給那人讓位,往雲彥的方向走了幾步。


    那人連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衝進隔間就吐了,讓人作嘔的氣味傳來,雲彥卻覺得放鬆了不少——有人其他人在,俞朗應該不會輕舉妄動。


    “我走了。”過了幾秒,雲彥開口——和俞朗這樣僵持毫無意義,更何況沈疏珩還在等他。


    俞朗點點頭。


    雲彥萬萬沒想到,自己從他身邊經過時俞朗會突然出手,在自己出聲之前用一塊布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你瘋了!


    雲彥想要叫喊,卻終究變成了嗚咽,他用力掙紮,卻迅速因為麻痹而失去了力氣,很快就失去了意識。


    最後一刻,他看到俞朗猙獰的麵孔,那雙一直偽裝出憂傷的雙眼,露出偏執凶狠的光。


    “醒了?”俞朗站起身來,杯中的酒在搖晃間灑出些許,他不介意的放下酒杯揩了揩酒漬,向著雲彥走來。


    捏住雲彥的下巴,他冷笑:“醒的還挺快。”


    雲彥迅速冷靜下來,問他:“幾點了?”


    俞朗意外地笑道:“你竟然不問這是在哪,我要幹嘛,反而先問幾點了?”


    廢話——雲彥心想,問“在哪”俞朗恐怕也不會說,就算說了,自己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至於俞朗要幹嘛他自己自然會說,雲彥現在隻關心距離他昏迷已經過了多久。


    沈疏珩還在等自己,聯係不到自己,他一定會著急。


    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褲子的口袋,發現手機並沒有在那裏。


    “找手機?”俞朗挑眉:“不用費心了,這種東西太不安全,我早就把它丟在出租車上了。”


    雲彥閉了閉眼,心中不安更甚。


    “不過,時間告訴你也無所謂,還沒到十二點,你醒的挺快。這裏是郊區,深更半夜的,你們劇組一群人都醉的不輕,等著他們找到你……也許什麽事情都已經發生過了,你說是不是?”


    俞朗的手指在雲彥的臉頰上輕輕撫動,嘴角掛著下流的笑,仿佛在意淫著那些“即將發生的事”,讓人覺得惡心。


    “你不是說了‘再也不見’嗎?現在這又算什麽?”雲彥壓抑著惡心,試圖避開他的手指,同時體會著肢體的感覺,希望麻痹感盡快解除。


    “是啊,我是說過‘再也不見’,但那是對你——而不是對‘小彥’。所以你放心,”俞朗忽然收起了惡心的笑,換上了一副深情而悲憫的神色,“我不會強迫你的,這種事情還是你情我願比較好——我的小彥,一定願意讓我好好愛他。”


    “……你什麽意思?”


    “你終於肯問了?”俞朗笑得神經兮兮,指了指一旁的大床:“看,我都布置好了。”


    雲彥轉頭,就看到那張寬闊的大床上用花瓣擺了一個惡俗的心形,旁邊的矮桌上還放著一瓶白蘭地和兩個酒杯。


    俞朗蹲下身來,湊近了他的臉頰,用自以為誘惑的聲音說道:“你讓他出來,我要和他……共度良宵。”


    雲彥心中一陣惡寒。


    雲彥第一次如此後悔,他從沒想過自己一句“人格分裂”的玩笑話,會讓俞朗這麽當真。


    但仔細想來,其實他說不說這句都無所謂,以俞朗對原主的執著,恐怕無論他說什麽,都會導向現在的結果。


    哪怕他發揮全部的演技,試圖表演出原主的樣子,也不可能讓俞朗釋懷。


    因為他要的隻是“雲彥”,而不是要“雲彥”愛他;他要的是徹底征服“雲彥”的結果,而不是和“雲彥”之間的愛情。


    現在的俞朗顯然很不正常,否則作為影帝,他怎麽也不該在有人的情況下急切地綁架自己。


    不過……俞朗也從來就沒有正常過就是了。


    自己不應該掉以輕心。


    “俞朗,”雲彥盡可能平靜地說,以免刺激到俞朗,“我反複告訴過你,他已經消失了——是消失而不是隱藏……這麽久了,你還不能接受嗎?”


    “我當然不能接受!”俞朗卻被“消失”這兩個字刺激的不輕:“你憑什麽確定他已經消失了?!說不定他現在還潛藏在你的身體裏,隻是沒有找到出來的機會而已!


    他狠狠地揪住雲彥襯衣的領口:“你憑什麽獨占這具身體!憑什麽不給他這個機會!憑什麽消失的是他而不是你!你從來就不是小彥,滾出他的身體!!!”


    俞朗的臉猙獰而瘋狂,在他的一陣咆哮之後,空氣中隻餘他劇烈的喘息聲。


    而雲彥則是沉默。


    ——因為他不敢確定。


    他不知道自己因何而來,也不知道原主因何而消失,他們之間的轉換是那麽的突然,甚至沒有任何意外發生——沒有撞擊,沒有暈倒,自己恢複意識時,就被俞朗抓著在山間奔跑。


    剛剛穿越過來的時候,雲彥也想過這個問題。原主還在不在?他現在究竟在哪?他還會不會回來?


    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他發現自己的擔心好像是多餘的。


    他沒有在這具身體上發現任何原主仍舊存在的痕跡,沒有記憶,沒有夢境,沒有習慣,沒有日記,沒有親密的朋友,甚至連原主的親人都對他不親近,雲母就算發現了他的不同也漠不關心,他幾乎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裏很好的活下去,以自己的方式,而不是去做另一個人。


    他潛意識裏想要說服自己去相信,原本的那個“雲彥”確實已經消失了。


    但實際上,他真的無法確定。


    “你心虛了,是不是?”俞朗見他久久不言,大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退回去,讓小彥出來!”


    “你的小彥是主動消失的,”雲彥冷冷道:“我可從來沒有逼迫過他。”


    “你憑什麽說他是主動消失的?你以為我會信?!”俞朗仿佛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小彥怎麽可能主動放棄自己的生命?絕不可能!他那麽愛我……前一天晚上他還說過要逃婚和我過一輩子,怎麽可能突然變卦?!你別想騙我!”


    “愛?”雲彥嗤笑:“他根本就不愛你,他隻不過是在利用你而已!”


    “啪”的一聲,雲彥的臉頰上留下一個鮮紅的掌印。


    “你懂什麽……”俞朗的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你有什麽資格說他不愛我!你不過是個外人而已……讓小彥出來跟我說話!”


    “我說過不可能……”


    “那你就去死!!!”俞朗一把掐住雲彥的脖頸,眼白中布滿血絲,他的手指狠狠收緊,看著雲彥的麵龐逐漸因為窒息而變得血紅,快慰道:“你死了,他一定會出來……他怎麽可能不愛我,他必須愛我!!!”


    喉嚨被掐的生疼,氧氣一點一點消失,雲彥急促地喘息著,下意識地掙紮著被緊緊束縛的四肢。


    自己……會死嗎?


    他知道,無論原因為何,他這都是在占有“雲彥”的生命,他因此一直對原主抱懷愧疚之心,他甚至曾經想過原主回來之後要如何……可後來他不敢再想。


    後來,他有了沈疏珩。


    他來到這個書中世界,原本不過是沒有根係的浮萍,原以為自己可以迅速地擺脫這段尷尬的婚姻關係,自由地享受“偷”來的生命,卻在不知不覺之間就有了牽掛。


    窒息之間,他恍恍惚惚地想,如果他真的“消失”了,那個連喜歡都不知道要怎麽表達的笨蛋該怎麽辦?


    腦海中浮現出沈疏珩冷峻的麵容,那麵容卻常因為自己的撩撥而變得生動……


    ——他不能死!


    這身體並不是他刻意搶奪來的,既然原主放棄了這具身體,那就不要怪他自私。


    沈疏珩說過等他回去的……


    他一定會回去!


    “‘雲彥’……已經死了!!!”


    雲彥拚盡全力說出了這幾個字,因為窒息而支離破碎,卻還是被俞朗捕捉到了。


    脖頸上的壓力瞬間鬆開。


    “咳咳咳……”雲彥劇烈地咳嗽幹嘔,幾乎要嘔出內髒。


    “你說什麽……”俞朗卻又掐住他的下巴:“你他媽再說一次!!!”


    “我說,‘雲彥’已經死了!”雲彥眼睛通紅,掙紮著說:“他死了,所以我才能活……你別忘了你是影帝……掐死我,你就是殺人犯……永遠也達不到你最終的目的!”


    ……


    兩小時之前。


    沈疏珩掛斷電話之後,立刻就讓屬下追蹤了手機的位置。


    說過了不再監聽,沈疏珩來浙江時就沒有拿那部專門用來監聽的手機,有了什麽信息,都是屬下反饋給自己。


    據屬下報告的信息,雲彥的手機在關機之前還有57%的電量,無緣無故不可能關機。


    不過好在,雖然聯係不上也聽不到,卻還可以追蹤sim卡信號。


    屬下將信號信息同步給他,信號顯示,雲彥此刻應該正在一輛車上,正往市中心駛去。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地在哪裏,沈疏珩隻能帶人驅車追趕,心急如焚。


    與此同時,他還讓屬下追蹤了俞朗的手機信號。


    信號顯示他此刻在幾十公裏外的另一個劇組拍攝地,卻一直未移動。


    這讓沈疏珩心中的不安更甚。


    一個保鏢的手機響了,是導演:“雲彥確實是不見了,問服務員都說沒看見,行李也都還在賓館……你說他會不會是想給你個驚喜?哎不然我們去查一下酒店監控?或者先報警?”


    “不用。”沈疏珩說完,立刻掛了電話。


    ——報警已經報過了,但真要等查監控,恐怕什麽都晚了!


    他們一直順著信號追蹤,追到一半才發現不對。


    那信號原本一直在向著二環走去,但在某次停頓之後,竟然又順著原路返回,似乎是變更了目的地。


    這不對勁。


    此刻已經是十一點半,距離導演說雲彥最後出現的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小時。


    沈疏珩盯著那代表信號的小點,心中的不安越來越甚,終於下了決斷。


    “停車,兩個人過去追這個信號,追到之後立刻匯報。”


    “另外……開啟備用設備。”


    五分鍾後,他終於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發現除賓館外的唯一信號源,在西南方向的一棟別墅裏,沒有再移動。”


    “現在就去,快。”沈疏珩盡量保持著鎮定,聲音卻有些抖。


    停在路邊的車子立刻發動。


    “另外,雲少今天戴了手表,可以接入監聽,您要不要……”


    沈疏珩毫不猶疑地同意了。


    ——所謂的備用設備,顧名思義,就是當監聽用的手機不能用的時候,作為備用的那些定位以及監聽裝置。


    這些裝置,在他第一次讓雲彥挑衣物時,就已經埋下了。


    襯衣上的袖口,很有可能是監聽器,襯衣衣領尖端似乎用於裝飾的金屬片,也可能是定位信號源。


    還有那幾塊百達翡麗,每一塊都經過了改裝,以便在手機無法使用的時候,啟用監聽。


    天氣轉熱的時候,他又讓雲彥挑過一次衣服,那些衣物更加輕薄。


    但那次他並沒有在旁邊,同時也沒有再往第二批衣物裏麵加裝備用裝置,那時候他已經開始相信雲彥,同時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放任自己過於強烈的控製欲。


    這次雲彥出行,帶的大多是第二次挑選的衣物,但幸好今天天氣不算太熱,他穿了一件輕薄的長袖的襯衣,雖然沒有袖扣,但襯衣的某一顆金屬紐扣可以用於定位。


    雲彥平日裏也很少戴手表,但今天卻戴了,大約是為了遮擋手腕上的傷痕。


    半分鍾之後,助理遞給他一隻藍牙耳機。


    ——入耳就是一陣痛苦的嗚咽,沈疏珩屏住了呼吸,而下一句卻更是讓他肝膽俱裂——


    “雲彥已經死了!”


    ……腦海中“嗡”的一聲,手指猛然攥緊,所謂如墜冰窖也不為過。


    直到幾秒鍾之後,他才終於分辨出,那正是雲彥的聲音,隻是沙啞到變了音。


    “你別忘了你是影帝……掐死我,你就是殺人犯!”


    影帝……果然是俞朗。


    但腦海中卻還有更大的聲音——


    ——他還活著。


    手指終於鬆開,沈疏珩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將麵龐埋入手掌,他緊緊閉上眼。


    ——雲彥還活著,他不會有事的……我會找到他。


    ——我一定可以救他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  ……原本的大綱好像比較溫和……結果寫著寫著就……(心虛.jpg)


    我的大綱顯示這是唯一的虐點!


    另……我也不想卡在這兒,但是下一章寫不完了,應該會明天上午更~


    麽麽噠!(頂鍋蓋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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