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時分,整個壽陽城一片寂靜,除了打更的竹板聲和偶爾的犬吠,再無其它聲響。


    莫聞和韓菱紗悄悄地從客棧的窗戶跳了出來,化作兩道黑影直奔柳府而去。


    壽陽城並不大,因此不到了一炷香的時間,兩人就來到一間門口有著兵丁守衛,懸掛著大紅燈籠的豪宅前。


    韓菱紗性子衝動,本身又因為莫聞的緣故對柳夢璃有些成見,所以也沒猶豫,悄悄地繞到柳府圍牆一個陰暗的角落,然後足尖一點就跳了進去。


    莫聞見狀輕笑,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這柳府的不尋常之處,眼前這座府邸雖然看上去和別的人家沒什麽區別,但實際上卻是籠罩在一層結界之中,以香氣為引,同時有著迷惑與警戒雙重的作用。


    隻是莫聞並沒有點破,他又不是來做采花賊的,正是要被發現才好。


    然後就見他身影一閃,整個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在韓菱紗、莫聞闖入的那一刻,柳府後院深處,一處香閨之中,一個少女自睡榻上緩緩睜開了雙眼。


    她容貌甚美,眼眸如秋波般帶著溫潤的水色,也不知是察覺到了什麽,此刻那剪水秋眸中卻是帶上了一絲慍色。


    伸手拿起了放在床邊的衣物,少女穿戴好後,就推開門緩緩朝著屋外走去。


    作為本地的父母官,柳世封雖然為官清廉,沒什麽財物,但女兒柳夢璃卻是心靈手巧之人,憑借著夢貘一族的天賦,後者帶著壽陽城裏的百姓用離香草製作香囊,不僅讓百姓日益富裕,自家也是頗有積蓄,因此柳府麵積不小,裏麵各院之間道路縱橫交錯、頗為複雜。


    在又一次走入死胡同之後,韓菱紗終於有些受不了,她轉過頭來瞪了一眼沒事人般跟在自己身後的莫聞,然後低聲問道:“喂,現在怎麽辦啊?柳府這麽大,你知道那位柳小姐住在哪嗎?”


    對此莫聞則聳了聳肩,一邊打量著柳府內盛開的桃花,一邊隨意地說道:“沒關係,我們不知道她住在哪裏,那就讓她來找我們好了!”


    韓菱紗一愣,“你這是什麽意思?”


    莫聞沒有說話,而是點了點下巴,示意她朝身後看去。


    後者轉身一看,這才發現不知何時整個柳府竟是已經被籠罩在了一片淡紫色的雲霧之中,本來夜色就黑,再被紫霧充斥,這下卻是越發看不清前方道路。


    韓菱紗張了張嘴,正想詢問莫聞發生了什麽事情,但這時那紫色的雲霧中卻是有一陣微弱的樂聲傳來,那樂聲初時極低,似有似無,但卻是低而不斷,有如遊絲隨風飄蕩,卻又連綿不絕,而後樂聲逐漸增大,但仍是十分柔和,似琴非琴、似箏非箏,如同黃鸝清鳴、喜鵲晨啼,聽起來十分悅耳。


    韓菱紗原本還有些警惕,但不知不覺間卻被這變幻繁複、宛轉瑰麗樂聲所吸引,沉迷於其中,完全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順著那樂聲漸入高潮,眼睛更是一眨一眨的,最後竟是整個人一軟,朝著地上倒去。


    隻是在她即將倒下的時候,一雙手臂卻是從後麵環上了她的腰身。


    看著懷陷入熟睡中的少女,莫聞先是無奈地搖了搖頭,然後目光向四周一掃,就朝著一個方向走去。


    紫色的煙霧環繞在這個府邸,深夜中幾乎看不清方向,但莫聞就好像這裏的主人一樣,絲毫不受影響,左轉右轉,就直接朝著迷霧深處走去,大約半盞茶的時間,他就抱著韓菱紗來到了一處盛開著桃花的花園之中。


    那裏有一棟小屋,而小屋外的亭子內,一名少女正背對著他們緩緩彈著手中的箜篌,之前那縹緲的仙音正是出自對方之手。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聲,少女輕輕地一歎,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對著四周就是一劃手袖:“夢影霧花,盡是虛空,因心想雜亂,方隨逐諸塵,不如萬-般-皆-散!”


    隨著那個“散”字出口,院內紫霧盡皆消散,露出了裏麵原有的樣子。


    隻見遠處桃樹旁的亭子裏,少女轉過身來,她看上去比菱紗略大,約有十八九歲的年紀,頭上插著一根玉簪,自然地披在身後,身上一襲海藍色長裙,上衣上飄帶隨風飛舞,整身裝束華麗之餘,卻又不失大方之感,隻是比起少女的衣著,對方那融合了莊重典雅與清冷淡然的氣質才更讓人心驚,如果說有那一位是古典仕女的代表的話,莫聞相信對方絕對是其中的典範,那怕是閱女無數的他初見之下也有點怦然心動的感覺。


    注意到莫聞那有些灼熱的眼神,少女微微有些不適,她雖然不是什麽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深閨小姐,但也很少出門,被男人這麽目不轉睛地盯著還是頭一次。


    隻是或許因為眼前是個清逸俊秀的少年,又或者是對方眼中更多的乃是欣賞而非貪婪,少女心中到也沒有多少厭惡,櫻唇微張,輕輕地就是一歎。


    “這位公子好本領,夢璃的‘千華靈幻之陣’雖然對人無害,但也是心血所創,結果卻是全然無功。隻是深夜到訪,不告而入,公子就不覺得有些失禮嗎?”


    柳夢璃的聲音清脆婉轉,如珍珠落入玉盤,回音不絕,明明是在質問,卻也不讓人覺得惱怒,語氣輕淡,就好像和熟人在聊天一樣。


    隻是莫聞注意到她按在箜篌琴弦上的玉手始終不曾放下,身上的靈力更是暗暗凝聚,顯然對他也沒怎麽放心。


    也沒有拐彎抹角,莫聞直接說道:“在下莫聞,家父雲天青,乃是柳府古交,深夜來訪卻是有其它的緣故!”


    聽聞雲天青三個字,柳夢璃就是一愣,她自幼靈力驚人,一出生就有記憶,自然不會不知道雲天青是誰?一雙剪水秋眸頓時微微眯起,仔細地打量了起莫聞來,麵如冠玉、劍眉星眸,眼前這個少年雖然遠比記憶中的雲叔叔要俊俏、英挺,但那眉宇間還是有著兩三分的相似,再加上柳府與雲天青的關係隻有少數人知道,並沒有外傳,對方的實力又遠在自己之上,沒有說謊的必要,柳夢璃倒也沒有懷疑莫聞所言。


    眼中閃過了一絲激動,她輕聲問道:“原來是雲公子,真是有失遠迎!雲叔可好,昔年一別,爹爹倒是常念叨他,十分想念!”


    端莊大方,柳夢璃對著躬身就是一禮,顯然對雲天青極為尊重,連帶著也看重了莫聞幾分。


    然而莫聞卻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地說道:“我爹?他病死很久了,現在和娘一起葬在青鸞峰。”


    柳夢璃吃了一驚,臉上現出極為難過的表情:“雲叔···過世了?怎麽會這樣······當年他在禍亂中救我一命,我一直想再找到他、報答他,為什麽······可雲叔的修為不弱,他······”


    然後不知聯想到了什麽,她眼中又閃過了一絲奇光,看著深夜來訪的莫聞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什麽,“雲公子請放心,雲叔當年救過家父家母,又好心收養了夢璃,無論發生了什麽事情,柳府都會站在公子這一邊!”


    “——呃!”莫聞撓了撓腦袋,有些不好意思,他也是冰雪聰明之人,一聽柳夢璃的話就明白對方什麽意思了。自己因為好玩選擇了深夜拜訪,再加上雲天青身為修仙高手年紀輕輕就死了,對麵居然就腦補到自己被人追殺,最後到這求庇護,這可真是烏龍了,隻好當即說明自己的來意。


    “不,在下一直好的很,家父是死於昔年修真反噬,並非是仇家所害。”


    “之所以深夜拜訪,是有些事情想要當麵請教小姐。”


    “不知柳姑娘是否對昔年的事情有所好奇,想不想尋找關於親生父母的線索。在下正要和友人一起去家父師門拜師學藝,不知柳姑娘願不願意一同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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