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伽這一覺睡的並不安穩,夢裏他總是被人追趕,到處躲藏。屬於從前被西奧多傷害的那部分記憶也一並跑出來折磨他,最後連很久沒有現身的那個少年都不得不跑出來安慰蘭伽,才讓他平靜了下來。


    然而等他醒來的時候,一睜眼就看到了飛艦窗外極美的日落。雙日同輝,群星正擁著月亮緩緩從地平線下爬上來。


    蘭伽腦子空白了一瞬間,猛地坐起身來就要下床,卻沒注意病床前放著一台儀器,整個人直接被絆倒在地,頭結結實實的磕在了儀器突出的角上,手上正在輸液的針管也被扯了下來。冰冷的針頭被直接扯出體外,劃傷了他的右手,鮮血混著藥劑一起滴在病號服上。


    病房裏的自動護理係統很快就發現了病人的異樣向蘭伽的責任醫師發送了警報,病房門自動封鎖,蘭伽被關在了裏麵。


    半分鍾以後,醫生趕過來了。蘭伽被帶回了病床上,很快接受了一係列的檢查。


    自始至終,亞撒都沒有出現。


    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蘭伽的錯覺,他好像看到了病房外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


    “你的精神力真是不錯!恢複的遠比我預期的快!”醫生把自己的精神力在儀器的幫助下小心翼翼的淺淺探入,大概的查看了蘭伽的情況,結果讓他感到很意外。


    因為醫生同時向導又沒有惡意的原因,他的探看並沒有讓蘭伽感到太大的排斥。


    “你醒的比另一個向導還快,實在令人驚訝。”醫生緩緩撤出精神力,不經意的感慨道“要是你的精神力沒有受過傷,真是無法想象那會……”


    似乎是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醫生立刻停止了這個話題,並且向蘭伽道歉。


    “沒事”蘭伽搖搖頭“事情都過去那麽久了,我並不是太在意了。”


    “一點也不?”醫生笑了,似乎不相信他說的話。


    “當然不可能,與其說是在意,倒不如說是害怕”蘭伽的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那種疼痛,畢竟是很難忍受的,到現在我都不敢回想。”


    醫生本想安慰他兩句,可是當看到他哀傷的冰藍色眼鏡,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他檢查過蘭伽被傷害的精神域,那傷在的地方是向導藏的最深的地方。那樣的地方,恐怕隻有很親密的人才能碰到。


    醫生根本不相信他說不在意的話,他覺得那隻是賭氣的話,是硬撐,可是他不知道,那對於現在的蘭伽來說是另一個人的悲傷,是屬於過去的,屬於那個金發少年和西奧多的回憶。隻是實在太痛,才會連現在占用這個身體的他也被波及。


    “你好好休息吧,沒有什麽大事,不要擔心。”醫生重新換了一隻手給蘭伽輸液,讓他躺下休息。


    “嗯,我知道。”蘭伽笑了笑“情況總不會更壞了。”


    醫生神色複雜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猶豫,但最後還是開口了。


    “你醒來的事我會告訴將軍,他應該很快就會來看你。這間病房是我們艦上專用的病房之一,安保設備齊全……你最好不要試圖逃走。”


    蘭伽的瞳孔猛地縮了一下,但是臉上還是帶著笑意點點頭:“好,我知道了。”


    就像那位醫生預料的那樣,蘭伽甚至還沒來得及理清一下自己的思路,夏佐·希爾加德就來了。


    “你看起來一切還好。”對方很隨意的坐在了蘭伽的床邊,沒有一點蘭伽想象中將軍的樣子。但是他依然感覺很尷尬,不知道該怎樣對待這個和亞撒相貌有很多相像之處的長輩。


    “有勞您費心。”蘭伽的態度顯得不卑不亢,但是卻又禮數得當。


    “嘖嘖,真是可愛的金發啊。”夏佐突然俯下/身,嚇了蘭伽一跳。


    “……抱歉。”他下意識的往後退了一點,躲開了。


    夏佐似乎並沒有在意這個,他坐了回去,不再看蘭伽,反倒是盯著窗外的夕陽。


    “這景色可真是美麗,我都記不清多少年沒有見過了。”夏佐眼中流露著懷念,似乎真的是沉醉在這夕陽美景之中。


    盡管打斷長輩是非常失禮的,但是蘭伽並不認為他們應該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於是他果斷的開口了:“抱歉,我想您到這裏來,恐怕並不隻是為了來欣賞風景的吧?”


    “沉不住氣的年輕人。”夏佐斜瞥了蘭伽一眼,似乎對他的說法不以為然“這樣獨特的風景,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欣賞不到吧。”


    “……我知道。”蘭伽沉默了一會兒“雙日同輝。”


    “那想必你也知道,這是哪裏?”夏佐問道,眼睛卻依然看著窗外。


    “知道。”蘭伽的聲音裏好像帶了一絲異樣“普瑞森星係第八十五號星球。”


    “知道的很清楚啊你。”


    雖然不該這樣猜測亞撒的父親,但是蘭伽總覺得他有些來者不善。


    “是的,不過我倒是對您的意思不是很清楚。”


    “這樣啊,蘭伽·蓋爾伊斯。”夏佐念著那個姓,突然笑了出來。


    蘭伽本來就失去血色的臉,聽到這話又變白了幾分。


    “您果然知道了。”


    “你不奇怪我怎麽知道的?”夏佐提出了問題,但是沒有等蘭伽開口,他又回答了自己“是啊,太明顯了。兩個向導,一樣罕見的發色,一樣的藍眼睛,這概率多小。”


    “還有安格斯不是嗎?”蘭伽笑了笑“安格斯和薩拉,雖然那時在多年前,想必您還記得他們。”


    “對,你很聰明。”


    夏佐承認了蘭伽的猜測,病房裏變得一片安靜。


    “您這麽做,亞撒知道嗎?”半晌,蘭伽突然問。


    “他為什麽要知道?就因為他喜歡你?”夏佐嗤笑“可是你不喜歡他,本來你還有一次機會的,可是你親手推開了他……”


    “不。”蘭伽搖了搖頭“我並不希望他知道,我不希望他知道他的父親要親手把他喜歡的人送進監獄。”


    “你後悔嗎?如果你沒有拒絕亞撒的話,我或許會看在你是我兒子的向導的份上放你一馬。可是你拒絕了,現在的你對我來說,隻是一個星際逃犯,抓捕你,我沒有任何罪惡感。”


    夏佐的話聽起來非常有誘惑力,但是蘭伽知道,那是沾了毒的蘋果,誘惑但卻危險。


    “不,一點都不。”蘭伽笑起來“我反而慶幸,他沒有被我牽扯進來。我早就知道會有這一天,前有虎狼,後有追兵,我能逃多久呢?我隻是後悔,沒有早一點離開亞撒,反而讓他越陷越深……”


    蘭伽醒來就察覺到了,雖然身上愛痕累累,但是無論從肉/體上還是精神上他都沒有和哨兵結合過的痕跡。


    這隻有一個解釋——亞撒又一次放過了他。


    在陷入結合熱的情況下,因為他的拒絕,亞撒就像三年前一樣,再一次放過了他。


    如果說占/有一個人需要愛情的基礎,那麽放棄占有一個愛的人,則需要加倍的愛和願意為了他忍耐願意承受失去的勇氣。


    亞撒對他,恐怕已經無法自拔了。


    說不感動是假的,蘭伽不是鐵石心腸,哨兵對他的好他全看在眼裏;說一點都不喜歡也不可能,如果真的沒有好感,他大可以在來的路上就逃走,畢竟這裏他更熟悉,一旦逃走恐怕亞撒他們很難找到他,而不應該是一直把他們送到飛艦這裏再跑,反而最後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夏佐看著蘭伽笑起來,沒有反駁他,卻隻是用一種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準備一下吧,等你好了我們就會送你進去。”夏佐語氣平淡,仿佛他並不是要把一個人送到傳說中看守森嚴刑法苛刻的監獄裏斷送他下半生的自由,而僅僅是在討論窗外正在消失的風景有多美。


    “不要擔心我們會對你有不公正的責罰,我們不會濫用私行的,至少在你的罪名被定下來之前不會。”夏佐的話聽起來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很快其他人就會趕到這裏,你的罪名將由七位聯邦最高執行官判決,在那之前,隻要你不試圖逃跑,你還是安全的。”


    夏佐留下這句話就推門出去了,隻留下蘭伽一個人坐在病床上麵帶苦笑。


    “……你還有什麽東西要拿麽?”穿著白大褂的醫生正在為蘭伽做入獄前最後一次檢查,當探查到他那還是一團糟的精神力的時候忍不住歎了一口氣。


    “不,沒有了,非常感謝您這些日子以來的照顧。”即使是知道自己即將被送進以殘酷聞名的監獄,眼前這個人還是在真誠的向照顧過他的人道謝,這種仿佛與生俱來的氣度與優雅不禁讓這位一直負責蘭伽的醫生折服惋惜。


    “那好吧,很快就會有士兵來把你從這裏接走了……”似乎是猶豫了一下,那位醫生還是忍不住說出了自己的疑問“你的那位同伴……不是和你一樣嗎?為什麽要被送到監獄裏去的隻有你自己呢?”


    蘭伽知道他說的是斐瑞,輕輕地搖了搖頭,回答:“不一樣的,他還有被饒恕的理由。而我身上的東西,卻足以讓所有人都不敢放我走。”


    “……我的確是不明白。”醫生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雖然他經曆過真正的戰爭,上過戰場,見過無數的哨兵和向導因為殘忍的戰爭死在他麵前,但是他卻想不通為什麽在和平的年代一個珍貴的、本該受到保護和尊重的向導,卻要被送進連哨兵都無法忍受聞之色變的監獄。


    “您不必知道這些……”蘭伽猶豫了一會兒,似乎有什麽想說的,但是欲言又止。醫生看出了他的疑惑,主動問他。


    “你還有什麽想說、想做的就告訴我,如果不違反紀律,我願意幫你。”


    “我、我想知道……”蘭伽語言又止,這些日子一直蒼白的臉上難得的出現了罕見的羞赧“如果可以……您能告訴亞撒他在哪裏嗎?就是……”


    “哈哈,我知道,將軍的兒子嘛。”醫生看他的樣子心情也變好了一點“這些日子你不知道,他其實經常來看你,在門口站一會兒就走了,你看不到他,但是他天天都來。”


    蘭伽陷入了沉默,過了好一會兒才再次開口:“那他今天……”


    “沒有。”醫生歎了口氣搖了搖頭“這兩天他都沒來了,聽說是什麽……夫人和他的弟弟來了,他被將軍叫去陪他們,可能不久以後就要回聯邦星了。”


    蘭伽沒有再說話,他稍微好了一點的臉色變得比之前更灰敗了。


    “你……”醫生還想再勸他兩句,病房門口卻傳來了整齊的軍靴踏地的聲音,他的臉色頓時一變“他們來了。”


    蘭伽聞言看向門口,正好看到一位麵色冰冷神情嚴肅的中年軍官走了進來,他肩上的勳章表明他是一位中校。


    “您好,中校。”醫生向對方行了個禮,口氣不免有些冷淡。


    軍官微微點頭,目光就轉向坐在病床上的蘭伽。他拿出智腦對比一番,確認蘭伽身份,又向手下做了個手勢,立刻就有人上前抽取了蘭伽的血樣和毛發送到一台小型儀器裏進行快速對比,對比的樣本是蘭伽剛被送來的時候還在昏迷中就留下的。


    那兩個人的手法說不上熟練,動作也很粗魯,蘭伽胳膊上他們抽完血的地方很快青了一片,他們也沒有處理的意思。


    那位醫生在一旁看的火冒三丈,卻敢怒不敢言,隻好一直看著蘭伽注意著他的情況。


    對比很快出來結果,蘭伽的身份一被確認,立刻有兩個士兵過來粗暴的架起蘭伽就往外走,完全不顧及蘭伽剛剛還未痊愈的身體,差點直接把他拖倒在地。


    醫生在一邊實在看不下去他們這麽粗暴的對待自己的病人,衝上去就要和那個軍官理論,卻被其他士兵給抓住擋在了一旁。


    蘭伽見狀隻來得及向他點點頭示意,就被拖走了。


    從飛艦到監獄的路並不遠,但是一路上蘭伽摸摸的在心裏數著已經經過了七八道關卡。他不由自主的輕輕摸著自己的手腕內側,那裏有一隻象征著希望與自由的白鳥,是他逃脫的最後的希望。從剛剛離開飛艦開始,他的精神力就在快速的修複著,如果有人這時候有人探入他的精神域就會驚訝的發現,他的精神力在這短短一段路恢複的已經超過了他之前在醫院的幾天的總和!


    “到了!進去吧!”一道厚重的大門在蘭伽麵前打開,出現在他麵前的是黑暗而又幽深的階梯。他被身後的人推了一把,一個踉蹌差點直接滾落下去,還好他及時的扶住了生鏽的欄杆,這才穩住了自己。


    “一直往下走,你的改造長官在下麵等你!”門被重重的關上了,隔絕了一切光亮,隻有地下樓梯道裏幾盞昏暗的燈,勉強照明他眼前的路。


    他在進來之前就知道,這裏的每一位犯/人都會被分到一位改造長官,該犯/人的一切都由這名長官負責,包括他每天有多少東西吃和收到怎樣的刑法。除此之外,這名長官還負責教化犯人,保證他的生命在接受死刑之前不會收到威脅。


    通常,這一職位都由生性極為嚴苛殘暴的人來擔任。


    蘭伽不知道下麵等待著他的將是什麽,他如今隻有認命的走下去。


    然而,當他看到樓梯盡頭陰影裏等待著他的,那個熟悉的人影時,他幾乎震驚到發不出聲來————


    “亞撒!”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哈,震驚了有木有?!蘭伽居然是逃犯!


    至於監獄嗎~~人家才不會說是因為腦補監獄y呢~~【泥垢!o(*////▽////*)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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