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海邊的路上, 謝辰努力適應著新世界。


    手裏護照上的人分明就是他,除了名字多了一個字外別無二致,何況他還莫名擁有了這個人的全部記憶。


    謝星辰人生前十五年, 跟他原本的軌跡和他幾乎一模一樣。


    可是後來就不同了。


    謝辰低頭看手指, 人家有人愛的辰辰, 斷指已經被裝上了假肢。


    假肢居然還有觸感, 碰到東西時酥酥麻麻的感覺新奇極了。


    謝星辰身上肌理沒有他的強韌,卻比他的漂亮, 也沒有槍傷和疤痕。


    倒也是啊, 槍林彈雨的風吹日曬,和健身房精致雕細刻的成果又怎麽會一樣……


    海邊比想象中還美,藍天白雲一望無際。


    謝辰其實之前在東南亞的駐地也離海邊不遠,可他從來沒有去過大海。


    他那個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總在盡力逃避一切美好的東西, 可能是覺得自己不配。


    沙灘很細膩, 淡黃色的沙子舒服地磨蹭著腳趾。


    謝辰記得張斐然被綁在地下室的那幾天曾跟他說過,說他見過很多國家的海, 各種繽紛的顏色。有些海灘的沙子是金黃, 有些則是褐色、紅色, 還有白色的粉色的沙。


    張斐然每到一片新的海,就會從那裏抓來的一把沙帶回家。


    他家裏有一個周遊世界的瓶子, 裏麵一層一層,五彩斑斕。


    謝辰有些局促地坐在沙灘椅上,他不太適應這種什麽都不做的安逸。抬眼卻看到張赫那邊一手拿著大砍刀, 一手拎著一隻巨大的青椰就過來了:“嘿嘿嘿嘿殺一隻椰子一起喝呀!”


    謝辰:“……”


    他居然說“殺”一隻椰子,好可愛噢。


    謝辰默默地喜歡。忍不住就開始在謝星辰的回憶裏努力搜尋,搜尋一點一滴他和這個世界的張斐然相遇的記憶, 那些甜蜜的一幕一幕。


    椰子裏麵好多水,巨大一隻,清清甜甜兩個人一起都喝不完。


    謝辰在東南亞待了那麽久都很少吃水果,山竹覺得剝起來麻煩又染手,椰子他又嫌還要砍。沒想到椰汁那麽好喝,椰肉挖出來還又軟又甜,冰冰的放進嘴裏能感覺到幸福。


    似乎他之前的人生,錯過了好多……


    吃完椰子,張赫又拽謝辰,說要教他衝浪。


    謝辰從沒試過衝浪。


    但他畢竟是接近於雇傭兵的體能,掌握要領之後沒有半小時就學會了。踩著衝浪板各種穿梭在浪尖刺激又開心,一張一直有點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帶著青澀興奮的笑容。


    好好玩啊。


    跟這個人在一起,一切都那麽燦爛有趣。


    衝完浪,張赫困了。


    在大沙灘椅上枕著謝辰就毫無防備地睡著了,睡得超級香,口水還流下來。


    謝辰很珍惜地摟住他,貪婪地看了好一會兒他放鬆的睡顏,心髒一直在砰砰跳。好一會兒後,又伸出另一隻手對著碧藍的天。


    在他此刻左手的無名指上,鋼鐵的手指上正環著一圈鉑金“婚戒”。


    那是屬於謝星辰與張圖斐的對戒,隻是此刻婚戒的旁邊此刻又多了一枚小草的編織戒指。


    是剛才一個海邊的老奶奶編的。


    張赫覺得老奶奶大熱天的出來做生意也不容易,便買了一隻送給謝辰。


    男生給男生送戒指,把老奶奶驚得眼睛一眨一眨的。


    沙灘,椰子,衝浪板,小戒指。


    謝辰現在簡直瘋了一樣羨慕妒忌這個世界的自己——謝星辰好幸福啊,擁有他夢寐以求的一切。


    雙手幹淨、前途璀璨,被這個人深愛。


    居然還不知足!還總喜歡理直氣壯地撒嬌?


    謝辰想想都要氣死了。


    晚上的海邊小屋更是出現了夢中的一切。圓圓的床鋪和幔帳,掛滿的小彩燈,插了蘭花的椰子和天藍色的雞尾酒。


    謝辰嚐了一口,雞尾酒杯壁上抹了點鹽,味道好喝但和他想象中並不一樣。


    晚上被張赫抱著入睡時,謝辰不禁真心懷疑自己是不是其實已經死了啊……


    難道已經死在了東南亞雨林的槍戰裏,在死後上了天堂才有這些?但是,他這種人死了之後能上天堂?


    甜美的睡夢被電話聲吵醒。


    張赫的聲音有些異樣的嚴肅,他起身出去,輕輕帶上門。


    手臂中失去的溫度讓謝辰頓失安全感,他爬起來,小心翼翼跟了出去。


    張赫就在門外不遠的走廊裏說著些什麽,謝辰知道別人的電話他不該過去聽,可還是走了過去從背後抱住了張赫蹭了蹭。


    “辰辰,”張赫無奈歎了口氣,對電話那邊說,“我待會兒給你回電好嗎?”


    什麽重要電話,都不給他聽。


    謝辰怎麽也想不通,這個世界的張斐然應該不會防著謝星辰的!所以為什麽不給他聽呢?他不高興了。


    不高興……


    超級失落。他甚至從脖子後麵輕輕咬了咬張赫以示不滿,咬了一會兒才又一陣恍惚。他這是在幹什麽呢?


    他又不是謝星辰,他遠沒有謝星辰的好命,所以為什麽……這才被寵了短短一兩天他也學會了撒嬌?所以這才是他的本性?如果有人好好待他的話,他本質和謝星辰並無區別?


    謝辰愣著,突然有點想哭了。


    張赫摸摸他把他帶回房間,拉到月下的窗邊。


    “辰辰。那個電話,其實是……你爸爸媽媽的事。”


    “我本來是想全部查清楚以後,再一起跟你說的,但是既然你已經聽到了,現在願意聽聽看嗎?”


    月下窗邊,謝辰不解地抬起黑瞳。


    他十五歲以前和謝星辰的記憶其實是符合的。六歲受傷失憶住進了孤兒院,被排擠傷害弄斷一根手指心理陰暗扭曲,最後逃離孤兒院在街上混。


    打架鬥毆,有上頓沒下頓,一切都差不多。


    住在孤兒院的那段日子裏,他找想方設法過自己爸爸媽媽。他總覺得自己不是被拋棄的,總覺得自己應該有個家。


    可他找啊找,找啊找,最後隻找到了潯州大橋事故的那則新聞。


    跨江大橋因質量問題坍塌死了好幾百人,他媽媽是罪魁禍首,貪汙了建築款導致豆腐渣工程已畏罪自殺。


    而他爸爸心理變態,在妻子死後竟遷怒別人跑去殺了別人全家泄憤,殺完人又萬念俱灰帶著一雙兒女在家開了煤氣。


    煤氣爆炸,新聞上麵說的是一家人全部葬身火海。


    卻沒有人知道,小兒子其實活了下來。


    月下,張赫看著他,有些不忍:“辰辰,你爸媽的那個案子,我始終想給你還原一個真相。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想給你一個結果。所以我找了之前調查它的人,讓他們順著之前的線索更深地查下去。”


    張赫本來是想,有了結果以後,也許他們就可以把這一段傷痛塵封,再一起攜手好好向前走。


    可他沒想到的是,越來越多的真相和細節浮出水麵,現在不管是他還是調查員,都開始覺得當年的事很有可能是一個冤案。


    謝星辰的媽媽,很可能是替別人頂了罪責蒙受不白之冤,所以他的爸爸他才會……


    謝辰愣住了。


    他指尖顫抖,像是不能呼吸一樣:“你說……什麽?”


    冤案?可是,報紙上都不是這麽說的。


    他一直一直以來,都以為自己有著罪犯的基因,那時所有的人,幼兒園的義工哥哥還有其他人也都這麽說。


    說他媽媽是貪汙犯,他爸爸是殺人犯,他是這樣糟糕基因的結合體,最終也注定走上犯罪道路。


    而最後,他也確實走上了不是嗎。


    當了雇傭兵和綁匪,也認命了,以為這就是他的宿命,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他從來都是這麽想的。


    可冤案又是什麽意思?


    他聽張赫一句一句說著,身體開始發抖,巨大的痛苦和茫然襲來——


    他從沒想過。報道寫得是那麽篤定,以至於他從來、從來都沒想過爸爸媽媽可能是被冤枉的。


    那如果,他本來有個很好的家,爸爸媽媽曾經是愛他的,並沒有想過拋棄他,他也根本就不是罪犯的孩子……


    是不是,一切本來都可以不一樣?


    也許一度,他離眼前這令人羨慕的謝星辰的人生,也隻有一步之遙兒子。


    他甚至可以比謝星辰還要乖、更會做飯,他甚至或許可以過得比謝星辰還幸福!


    他本來可以跟張斐然在陽光下相遇。一個幹幹淨淨的他,不是綁匪的他。


    謝辰突然開始控製不住無聲掉淚,張赫則緊緊抱住他,心疼地細細親吻著他。


    月色明媚,他任由他哭泣發泄。


    ……


    ……


    夜幕深深,謝星辰把車停在一個新的村落,首都越來越近,他們必須趕緊休息明天才有體力。


    張斐然這兩日,越來越看不透綁匪。


    好的方麵想,這人總算肯好好逃亡了,也沒再不分場合不分地點不要命地艸他。可眼下又很奇怪。


    謝辰之前賭氣,每次艸完他就把他丟一邊自己蜷成一團瑟縮著睡去,可憐又可笑。而這兩天卻一反常態,睡覺非要大咧咧抱著他。


    動作異常放鬆,各種蹭啊蹭,八爪魚,一條腿還搭了上來。甚至在睡夢裏自動找他neinei啃,一邊啃還一邊笑。


    張斐然氣得不行,心裏又毛森森的。這又是在搞什麽?


    艸,頸動脈就那麽露著,也不怕我一張口把你這綁匪強x犯喉嚨咬斷了!


    然而謝星辰倒還真不怕被咬死。


    這短短兩天的相處,他已經從一開始非常不適到如今信手拈來。


    也發現了這總裁張斐然雖然乍一看高冷防備又難以接近和張赫性格大相徑庭,但本質上和他家斐哥果然是同一個人。


    骨子裏的強大溫柔,寬恕包容,一模一樣。


    隻不過因為綁架逃亡還被強x的特殊經曆,才讓他顯得又冷又凶。


    更不要說連小細節也全無二致。


    袖扣要扣好,人出門要筆挺精神。斐哥執著的那些小細節,張斐然一樣哪怕逃亡中都不會忘。


    “我覺得吧,你……肯定是個很寂寞的人。”


    總裁張斐然,是個很聰明、很會套路的男人。


    中午停車半小時休息補食補水時,他就又開始套路謝星辰。


    可惜謝星辰可沒有謝辰那麽好騙。他拿起破手機,打下一行字丟回到張斐然麵前——你其實更很寂寞。


    張斐然:“我寂寞?”


    謝星辰點點頭。


    兩天的相處,他已然了然。平行世界的謝辰是一個沒有遇到張赫、沒有被溫暖過的黑化小可憐,很慘。


    可是同樣的,平行世界的張斐然也是一個沒有遇到過小狼狗、沒有被人用心溫暖過的斐哥。


    一個看起來成功又爽朗的男人,卻連肆意而活都做不到,還答應了家族聯姻。


    謝星辰並沒有忘記。曾經他是一條野狗,倔強凶悍不懂事。可曾經的張赫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那時候張赫,和眼前的張斐然幾乎一模一樣。要麵子,不肯服輸,不願服軟,不肯承認受傷。就單看張斐然這幾天麵對綁匪是什麽樣逞強好勝的強硬態度,就一目了然了。


    但他真的不怕嗎?


    怎麽可能不怕,好好的人被綁票、被強x,怎麽可能不崩潰。


    但張斐然就是那樣的人,怕也要裝不在乎,甚至都能自己洗腦自己無堅不摧。哪怕已經狼狽成狗了,也要維持著完美無缺的外殼死鴨子嘴硬!


    多麽眼熟的狀態。


    謝星辰曾經也見過那樣的張赫。


    可他有耐心,最終還是一層一層剝開了他看不見的殼,看到了他內裏每一丁每一點獨自吞下、消化的晦澀艱辛,然後抱緊他。


    所以,其實,也不是張赫單方麵救了他。


    如果沒有遇到他,張赫本質孤獨。他們其實,是找到了彼此。


    ……


    ……


    謝星辰想通這個道理的瞬間,有如醍醐灌頂。心底有個地方,突然之間敞亮了。


    他垂眸笑自己,這段時間入戲過深又何嚐不是庸人自擾。


    他在怕什麽呢?無非是後怕萬一他們根本從來不曾相遇,又或者是和劇裏一樣相遇了但張赫根本不屑他。


    可事實已經是他們相遇了。他成功得到了斐哥的心。


    謝星辰從夢中醒了過來。


    人從東南亞的雨林裏,終於回到了淡黃色西沙的海邊小屋。


    陽光正照在被單上非常溫暖,椰子和蘭花的香氣淡淡彌散在空氣中。


    謝星辰伸出手來——看到自己的婚戒和幹枯的小草戒指。這個世界的他手上恢複了沒有獻血、沒有罪惡,幹幹淨淨的清清白白。


    張赫:“辰辰~醒啦,餓不餓?”


    他拿著香噴噴的黃油吐司,忽然眯起眼睛,細細打量起謝星辰:“咦,我家的辰辰終於回來啦?”


    謝星辰:“……”


    “你,知道?”


    ……


    張赫怎麽可能不知道。


    謝星辰會衝浪!去年夏天就學會了而且技術很好。


    絕不存再一次拿著板子一臉迷茫的情況。


    更何況,謝星辰也不可能不知道椰肉可以挖出來吃,一臉隱隱的新奇和驚豔。真的是破綻太多了,謝星辰雖然以前坐飛機也會在上升的時候緊緊拽著他的袖口。但坐過幾次之後,現在早就習慣了!


    已經可以包辦他的安全帶、還會幫他吹頸枕腰枕給他戴眼罩,伺候得他舒舒服服了!


    哪有這兩天那麽傻乎乎?


    所以說。


    “所以說,你到底咋回事,真拍個戲能入戲到整個人都變成別人了?”


    張赫自己咬了一大口香噴噴的黃油麵包,一臉超級滿足,另一塊遞給謝星辰。


    “這好吃!趁熱快吃!”


    謝星辰:“~~~~~”


    他其實,腦子也很亂,不知道到底怎麽回事。


    他是“回來”了沒錯,但同時也完全記得“謝辰”這幾天所做的一切。


    他記得張赫給他買了草編戒指,記得自己很蠢地把本來就會的衝浪重新學了一遍,甚至記得自己昨晚睡前心癢癢的,想要跟張赫甜甜蜜蜜地做一次,可又傻兮兮地歪著腦袋疑惑到底自己是謝辰還是謝星辰這個問題,最後介於倫理問題強忍住沒有做。


    所以他也迷惑了。


    他現在,真的是“回來”了嗎?還是一直根本就“沒走”?


    一切確定不是他做夢做傻了、入戲過深妄想症?


    ……哪可能真的有“戲裏的世界”啊,人家阿灼易子衿影帝級別比他演得好多了,都沒聽他們說過這樣的事啊。


    退一萬步講就算有,就算他真的能跟戲裏的謝辰互換靈魂,可他這兩天海邊的事情都還記得一清二楚啊!


    謝星辰奇奇怪怪,越想越不確定了。


    他決定趕緊親一親張赫,找點真實感。真的親下去的時候更非常清楚地想起自己是“謝辰”時候親他、蹭他時的觸感。


    那確實是他自己的感覺!不是別人替他親的!就是他自己!


    但,如果,萬一不是……


    “你都知道他不是我,你還讓他親你。你還給他買戒指!”醋醋醋醋醋醋醋!


    幸好他足夠聰明,謝辰親了他家斐哥,他也沒放過揉高冷的張斐然!沒有血虧。


    張赫:“咋不是你了?你入戲過深頭腦奇奇怪怪的就不是你了?”


    謝星辰還是莫名酸:“指不定真是平行世界呢!”


    “辰辰,”張赫摸摸他的額頭,敲了一下,“那是劇!是王導和小方導還有其他幾個編劇姐姐們一起徹夜商量以後寫出來的創作!鬼來的平行世界啊?就他們幾個那熊樣要是都能創造出平行世界了那還得了?”


    “還苦兮兮地幹編劇掙錢?直接創造個世界自己過去當老大當救世主不好?而且就算有另一個世界的你,那不也還是你嗎!都是你有什麽區別?”


    不過就是馴化了的小野狗和沒馴化的小野狗。


    本質不還是同一隻狗子嗎?!


    ……


    謝星辰同樣清楚記得,那天月下窗邊,張赫跟他說起他父母冤案的事情。


    隻是他們都沒有想到,竟然有一個他們都非常熟悉的人,就清楚當年的真相。


    張赫的媽,前警花顏雪琴。


    她當年人就在潯州大橋事件的調查組。


    作為一個警察的直覺,她總覺得那個哭著攬下一切罪責的女人背後有什麽隱情。所以盡管上麵一直逼迫著警局盡快結案,顏雪琴還是多次去了女人家裏家訪。


    她得知她有兩個孩子。一個大女兒,一個小兒子。小兒子很健康,大女兒卻得了重病器官移植需要好大一筆錢。


    那麽如果這個女人真的“貪汙”了巨額工程款,為什麽會拿不出錢來給女兒治病?


    整件事都不對。


    可顏雪琴無論怎麽追問女人,女人都不肯說。


    後來還是顏雪琴自己動用了一些關係追查資金洗錢的進出流向,成功推斷出了事情的基本真相——


    真正貪汙工程款的,應該是他們那一屆背景深厚、黑白通吃的副市長。


    那筆巨額款項從來沒有經過這個女人的手裏,所以她才會沒有錢。


    但她女兒治病急需用錢和器官移植,所以很有可能副市長許諾了她手術費和醫院的資源,威逼利誘這走投無路的女人答應了替他頂罪。


    可女警顏雪琴查到這些內容的當天,就險些遭遇車禍。


    幾輛大貨車以不要命的告訴衝著她的車衝過來,所幸當時是她男人開車,老張總車技好反應快又幸運眷顧,成功帶她躲過一劫。


    老張總是一個白手起家的富一代,那個時候還沒有做到後來的家大業大、全國知名,但也算是個地方尚算知名的富商。


    他火速就找了人從中斡旋,顏雪琴的安全才得到保障。但作為交換,張總也不得退一步。


    對方背景實在太深,隻手遮天什麽都敢做,直接放話警告說我們知道你家有四個寶貝兒女,再查下去當心你們全家也要跟著遭殃!


    那幾年東北還比較亂,黑惡勢力做起事來心狠手辣不留情。


    而顏雪琴在這次調查中其實也已經見識到了,她雖然梳理出了真相,卻手中一點證據都沒有,就是因為副市長先下手為強,早已經買斷銷毀了所有證據。


    這下她就算知道真相,也根本難以幫已經替罪羊的女人申冤翻案。


    這件事最後的結局,是顏雪琴辭了職不幹了。


    不是心灰意冷,隻是迫於無奈。她曾對警徽發過誓,卻眼睜睜看著公平正義被黑暗掩蓋,沒有臉麵再穿著自己的一身製服,隻能選擇徹底退出。


    隻是顏雪琴沒想到,就在她辭職之後,替罪羊女人自殺了。


    或者也有可能是被滅口了,總之隨著她的死,從此一切真相更加石沉大海、不見天日。


    而更沒有人想到的是,那個隻手遮天、得意洋洋的副市長,幾天後在自家豪宅和大老婆小老婆以及孩子們開開心心過生日的時候,替罪羊女人的丈夫一個人拿著柴刀,翻進了那個正在歡樂慶祝的家裏。


    凶手潛入,殺了那個宅子裏所有的人,一個不留。


    沒有證據、無法實現的正義,最終被用最極端殘忍的方式不留情麵地實現了。


    殺人之後,凶手回家帶著兒子女兒開了煤氣。當時的新聞同統一寫的是凶手一家都死光了。


    新聞統一這麽寫,也是有原因的。


    畢竟事情的社會影響太過於惡劣,最好的結果就讓它快點幹淨利落地結束。輿論會嘩然譴責凶手一陣子,時間一久民眾也就就忘了。


    忘了就過去了。不需要再有什麽橫生枝節的反轉、傳言和討論。


    就算凶手確實有冤難訴,但在沒有證據、又無法訴諸司法取得公正的事情上,直接去殺了別人全家連小孩都不放過,這種以暴製暴的行為絕不適合被同情和宣揚。


    所以,最好就讓它成為一個永遠不為人知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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