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裏麵穿著一件棉襖,外麵再套上一件寬鬆的黑色大衣,整個人胖嘟嘟的,裏麵好像藏了什麽東西。(.)


    吃完年夜飯,爺爺起身就走了。此時,外麵飄起了鵝毛大雪,借著雪地的反光,我看見他那件寬大的外套,覺得有點熟悉,看他走路的姿態,是佝僂著向前走的,我想起了今年夏天在河邊看到的那個人。正月裏的幾天,家家戶戶張燈結彩,我卻沒有看到爺爺,他還是老樣子,躲在小木屋裏,閉門不出。


    到了元宵佳節,我去叫爺爺過來吃湯圓。來到小木屋附近,周圍樹木光禿禿的,小木屋鑲嵌在其中,看上去有點像幾條巨蟒把這個小木屋盤繞了起來。


    這裏幾乎常年不見陽光,即便到了冬天,濕氣也很重。來到小木屋前麵,門虛掩著,一推就開,一股異樣的味道撲麵而來,又分辨不出來是什麽味道,如果真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那是一種“死人”的味道。


    房間裏沒有點燈,我喊了一聲爺爺,接著在桌子亂摸,摸到了一根蠟燭和一盒火柴,剛抽出火柴,就聽見爺爺的聲音從裏麵傳了過來:“先不要點燈。”


    我沒多想,言聽計從。爺爺坐在床頭,身上依然穿著那件寬鬆的黑色外套,朦朧的月光從窗戶紙穿透進來,地麵上出現了一層慘白色。


    爺爺的輪廓是黑色的,臉色卻出奇的白,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嘴唇卻是黑洞洞的。<strong>最新章節全文閱讀</strong>他還沒有開口說話,我就感到了一陣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寒冷。他的衣服有股潮氣,像是陰雨天裏久曬未幹。


    我的臉碰到他的外套,一種粘乎乎的東西沾到我的臉上,頓時就聞到一股腥味,一摸,原來是血。


    我心裏咯噔一聲,爺爺什麽時候受傷了?周圍跑過來很多蚊子,圍繞在爺爺旁邊,停在血上。這是冬天的蚊子,比夏天的蚊子大,十分罕見,要是它們沒有聞到什麽氣味,就不會出來。這種蚊子通體發白,一對眼睛鼓鼓的,往前突兀出來,像是即將爆裂開來,缺點是動作很遲鈍。我用手指一捏,就把它們捏住了,稍微一用力,一股濃血就從蚊子身上流了出來。


    爺爺體會到我的窘迫,讓我把蠟燭點燃。


    爺爺跟我說,這不是一般的蚊蟲,這是屍蟲,喜歡聚集在死人身上。我覺得這個玩笑開的有點大,這屋子裏哪有死人?我剛一抬頭,看到爺爺那張臉,慘白的臉上有兩個大窟窿,黑漆漆的看不分明,嘴角裂得老大,牙齒露在外麵,膿血從裏麵流淌出來。


    我看得驚呆了,幾欲逃走,卻看到讓我更吃驚的一幕,整個人呆若木雞,立在當場。隻見爺爺的雙手慢慢爬上他的臉,兩隻手指頭插進他的眼窩裏,大拇指放進嘴裏,血液順著手指流下來。他雙手一用力,往外一摳,將那整張臉扯了下來。


    爺爺手裏拿著的,不是一張臉皮,而是一塊麵具。爺爺把麵具遞給我,叫我放到一邊的木桌上,我拿在手裏,覺得怪怪的,我以為這種粘液隻是一種塗料或者染料什麽的,但放在鼻尖一聞,還真是血。


    我回過頭,看了看爺爺,他臉上蒼白,在這樣的大冬天,幾滴汗水順著他滿是皺紋的臉上流了下來,實屬罕見。他微閉雙眼,抬了抬手,那手好像有萬般重量,竟然沒有抬起來,隻是動了動嘴角,輕聲跟我說了句:“小金子,是時候了,該來的還是會來,誰也逃不掉。”


    我給爺爺包紮傷口,扯開他的衣服,爺爺的身體上長滿了各種爛瘡,在他背後,我看到了一個蝴蝶結紋身。這時,門開了,一道光線從射進來,讓我睜不開眼,隻聽見二叔的聲音說:“爹,你怎麽了?我帶你去看大夫。”爺爺對我說:“小金子,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和你二叔交代一下!”


    我來到小木屋外麵,看見二嬸站在那裏,一直在等二叔出來,過了半個小時,二叔才從裏麵出來,整個人病怏怏的,雙目無神,過了半響,他才開口跟我們說,爺爺已經過世了。我整個人都懵了,這一切來得太突然,沒有任何預兆。


    馬尾村有個風俗習慣,人死之後,找來一個鰥寡老人來給死者整理衣冠,把屍體裝在檀木製成的棺材裏麵,左右各三顆鋼釘把棺材釘死,放在駱駝山的樹林子天葬。據說這樣可以與天地同寢,吸收日月精華,同時由於把棺材釘死,天上的烏鴉和樹上的蟲蟻就無法吃食屍體的腐肉。


    不過,二叔沒有這麽做,他用一個麻布袋把爺爺的屍體包裹起來,麵朝下,放進棺材裏,隻在四個角上各釘上一顆鋼釘。


    二叔家以前是開布莊的,給人家量身定做衣服。來來往往的人很多,雖然賺不了什麽大錢,但勉強夠一家子人的開支。後來軍閥混戰,rb鬼子很猖獗,很多人都去當兵了,馬尾村的年輕人越來越少,加上隔三差五rb鬼子就過來一次,生意漸漸停滯了。二叔年輕時沒學什麽本事,插科打諢,偷雞摸狗,現在更沒什麽活幹,隻能遊手好閑,今天幫人做做小工,明天幫人打打雜,沒有固定的活可幹,有了上頓沒下頓。


    村裏的老村長馮叔見二叔生活窘迫,就給他安排了一件差事。秋天,杏子林裏的杏子熟了,晚上經常看到有人在杏子林裏亂竄,第二天早上發現杏子就少一大片,於是他讓二叔去守山護林。我還是和二叔生活在一起,他叫我和他一起去,晚上在那裏搭兩個帳篷,他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輪流看守。


    說是這麽說,上半夜我先睡覺,迷迷糊糊起來方便時,卻發現二叔呼呼大睡,睡得比誰都香,於是成了我一個人守林。發工錢的時候,二叔盡數拿去,說我小不懂事,錢他給我保管,長大了就會全部給我娶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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