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玉吃了一驚,心撲通通地直跳,還沒來得及站起身,便看見一襲白衣飄向自己。


    “小玉兒,我的小玉兒!”白鍾喜不自禁,抓著如玉的胳膊不撒手,眼睛細細地描畫著如玉的麵容,似是要將她深深地刻進自己的心裏。


    如玉雖也歡喜,但仍不忘吐出心中的疑惑:“白大哥,你居然沒事?”


    白鍾一愣,失笑道:“怎麽?小玉兒看似很失望?”


    “當然不是!”如玉急急辯解道:“隻是有人告訴我,你已經遇到了不測……”


    “胡說八道。”白鍾不在意地笑笑,掃了一眼餘蓮,又是一怔,麵上略有探究之色,良久才對如玉繼續說道:“我確實被人盯上了,周旋了好久才得以脫身,若不是偶得一姑娘相救,我現在恐怕也見不到小玉兒了。”


    “姑娘?”


    “不錯。”說到這裏,白鍾提起了十二分精神,不急不躁地就說開了:“這位姑娘膚如凝脂,眉眼如畫,真叫人過目不忘,隻是性子清冷,我還沒說兩句謝恩的話,她哼了兩聲,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如玉不解地說道:“竟有這事?”


    “可不是嗎!”白鍾手掌一拍,發出啪地一聲脆響,長歎道:“我跟她說,這樣的救命之恩我實在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方得可行,可是你看看,人家竟然瞧不上我!”說罷,他便露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活生生地好似一隻被人遺棄的白兔,別提有多無辜。


    如玉忍不住笑出聲來,許久沒有聽到白鍾戲謔的調笑,這般聽來,於耳竟是如此地熟悉。


    餘蓮在一旁看了半晌,緩緩抬起身子站了起來,抿嘴一笑:“看來這位便是如玉要找的人了。”


    如玉回頭見她笑盈盈地盯著自己,心裏暗暗責怪自己得意忘形竟忘了她在身邊,啊了一聲側聲對餘蓮說道:“他是我的朋友,白鍾,就是我之前想要找尋的人。”她又扭頭對白鍾道:“這位是餘蓮,就是她治好了我的眼睛和嗓子。”


    白鍾麵上一僵,反問道:“什麽眼睛嗓子?”


    如玉暗暗喊糟,她全然不想將自己之前所遇到的那番苦難告訴任何一個人。不關心她的人無所謂,關心她的人又會平白擔憂操心,何苦來哉?可沒想到自己竟不留神說漏了嘴,如此一來,竟不知如何是好。


    “白鍾。”餘蓮不冷不熱地開口,了然說道:“有些事情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卻應該知道。我見到如玉的時候,她已經瞎了眼,破了嗓子,體內還有極為厲害的蠱毒,這些……都不是應當出現在一個平凡的女子身上,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麽關係,但我看得出來你很在意她,她這幅模樣,你覺得自己難道沒有半分責任嗎?”


    話說愈到後來,愈是冷淡,她的話語裏帶了不容忽視的責備。如玉明白她是誤會了,急急地正要開口,眼角卻瞥到白鍾麵上閃過一絲痛苦與內疚,還沒待她弄明白,白鍾卻在一旁輕輕地說道:“餘姑娘說得極是,這都是我的錯。”


    餘蓮輕哼一聲,呼出一口氣道:“罷了,我就不在這裏打擾你們久別重逢了。”她緩緩朝門外而去,臨走時還不忘又瞥了一眼白鍾,叫燕躍看得直生悶氣。


    “看看她的手罷,你便會猜得□□不離十了。”


    白鍾心裏暗暗生疑,待餘蓮一走,便迫不及待地回頭去看如玉,這一看卻見如玉極不自然地環著自己的胳膊,很是怪異。


    “小玉兒,你的手怎麽了?”


    如玉大驚,連連說道:“沒有……沒有什麽……”


    她不會撒謊,吞吞吐吐了半晌都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語,白鍾見了直皺眉頭,伸手就去拉她的手。


    如玉猛地一哆嗦,反射性地甩開他,她心裏有些發怵,怯怯地不敢看他。


    白鍾的心漸漸涼了下來,沉默了半晌,但仍好脾氣地輕聲說道:“小玉兒,白大哥一心為你,哪怕刀山火海我也願意去闖,即使這樣,你也仍對我心存芥蒂嗎?”


    他等了許久,終於見到那顆小腦袋微微地搖了搖頭。


    “讓我看看罷,否則白大哥真的會寢食難安的。”白鍾輕咳一聲,麵上作出正經的模樣,沉聲說道。


    如玉動了動身子,將左手慢慢地伸出來攤開。


    白鍾探身去看,見手腕處有一道淺淺的疤痕,他輕輕皺了皺眉頭,又見如玉將右手擱至身後,不由得低歎一聲:“小玉兒……”


    如玉抬眼,眉毛擰得結成一團,楚楚地看了眼白鍾,知道已經躲不過了,隻得閉了閉眼,舍身取義似的,將右手緩緩移了出來。


    手平放在空中,白皙的手背泛著柔光,隻微微悸栗著的指尖,透露出了她現下有多麽緊張。


    白鍾板著麵容瞧了瞧,尤為不滿地將她的手打了個轉。


    這麽一般,其中的端倪便如水中的漣漪,徑直顯露在他的麵前。


    一道長長的疤痕橫劃在整個手掌中,淡紅色的嫩肉參雜在其中很是顯眼。白鍾黑著臉一聲不吭,愈漸凜冽的眼神好似要將其穿透。他暗吸一口氣,緩緩吐出,眼睛卻不由自主地停在了手腕處。


    “這刀痕是怎麽回事?”


    白鍾的臉色愈來愈差,他是行走在刀尖上的人,什麽場麵沒有見過?隻一眼,便能猜到這傷是從何而來。


    如玉扯了扯嘴角,輕輕抽出手,輕描淡寫地說道:“隻是和人起了一點小爭執,可惜技不如人,受了一點小傷……”


    還沒待她說完,白鍾便不由分說地抓起她的右手,將長袖往上勒起。


    “小……傷?”


    幾乎是咬牙切齒似的,白鍾好容易從嘴角擠出了這麽一句。


    如玉猛地打了一個冷顫,不知是被突如其來的冷空氣所凍,還是被白鍾冰冷的語氣所駭。


    白鍾感到心窩子仿佛被人狠狠地戳了一下,看著如玉的雙眼幾乎就要爆裂出來。


    如玉緩緩將長袖將胳膊蓋住,拉了拉白鍾的衣角輕聲道:“白大哥,我真的沒事,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


    白鍾好似極痛,垂首閉上眼睛。


    這樣壓抑的氣氛,竟將照進屋子裏的日光也減淡了好幾分。


    良久,他才抬起頭,麵上盡含苦澀:“小玉兒,白大哥這樣喜歡你,你可知道?”


    如玉心頭弼弼急跳起來,她窒了半天,半晌才道:“白大哥又在開玩笑了。”


    白鍾霍地眼神一沉,抓住她的手緊了緊:“我不是在開玩笑,你難道不想和我在一起嗎?”


    如玉被他這副認真的模樣驚得怔了怔,猛地回過神來,倒退一步搖搖頭:“你是白大哥,我自然是想和你在一起,隻是……”


    “這就夠了。”白鍾上前一步,低頭看著她,伸手撫上她的臉:“小玉兒……我的小玉兒……”


    如玉屏住呼吸,差點沒有背過氣去,她頓了頓,不自然地偏開頭,聲如細絲地說道:“白大哥……我已經有了意中人……”


    “我自然知道,那個景談紓。”白鍾哼了哼,見她一臉尷尬,瞬間便明白了過來:“小玉兒,你一直喚我白大哥,倘若……倘若……我當真是你兄長,你可會高興?”


    如玉愕然愣住,直直地盯著他瞧。


    白鍾知道這個消息對她太過震撼,也不著急,隻放下手勉力笑道:“你隨我姓白,原名白如毓,和我的名字‘鍾’合起來即為鍾靈毓秀。我們的家在淮康城,昭啟二十一年因戰事被敵軍侵襲,城裏的百姓大都作為人質被俘,父母慘遭殺害,我帶著你溜了出來,卻不慎被敵人發覺,我讓你一直往南邊跑,自己引開追兵,這才使你得以脫險。後來我又找了一個機會逃了出來,也就是那個時候,我殺了第一個人。”他的眼光漸漸變得柔和起來,不疾不徐地繼續說道:“後來我到處尋你,直到聽說竹古正宗的教主收了一個女弟子,名叫顏如玉,我這才將注意力轉移到了無山。隻是竹古正宗地處無山,山裏險境重重,每次進去都尋不著上山的路,這才想著將此事擱至下來,我又聽說你會來南秀城參加奪訣大會,這才在南秀城待了下來,隻為等待你。不瞞你說,第一眼我就認出了你,否則我也不會主動與你搭話。”


    他說得輕鬆,但如玉單是憑想象也知道當時他生活在一個怎樣的環境裏,經過了多少年的執意找尋才見著了她。那場戰爭帶來的腥風血雨,她偶爾在睡夢中也會夢見,少年消瘦的肩膀在她頭頂形成了一把霍大的油紙傘,遮去了所有的火海刀山。而她卻在時間的消逝中,逐漸地忘卻了他的模樣。


    如玉使著狠勁兒抓著衣擺,半是心疼半是自責。她唯一的親人,竟然被自己無情地抹去,這樣想著,身子便不由自主地發抖,無法自製。


    白鍾走過去,眼底有綽約的淚光,他低下頭與她平視:“小玉兒,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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