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望千裏竟連一根草都看不到,隻有幾段頹牆和破敗的屋舍,路邊所有樹木的樹皮都被剝光,尉遲曉隻在書上見過這樣的場景。皮包骨頭的百姓倚在樹便拚盡全身的力氣去剝那指甲大的一點樹皮,旁邊有災民掙紮著撲上去,兩個無力的人一個抓一個,拚命搶那指甲大的一口樹皮。


    “離國今年的饑荒竟然這樣嚴重。”尉遲曉在車內倚窗輕歎。話音剛落,拉車的駿馬便驚了!


    籲——!


    “吃的,吃的……”喃喃的聲音如鬼魅的歎息一般不絕於耳。


    尉遲曉在車內,很快就聽到盧江的喝斥聲,“你們幹什麽!給本大爺滾!”


    “我們下去看看。”尉遲曉說。


    跟隨她的兩個女官——如是和我聞扶她下車。


    跪在馬邊的人並不多,隻有四、五個,饑民衣不附體,匍匐在地。這大概是附近村子裏膽大的人,畢竟官軍也不是誰都敢攔的。他們靠吃樹皮或許還能多活兩日,若是官爺一個不高興可能現在就送他們去見了閻王。


    這四、五個人尉遲曉是能救的,她大可以將隨身的幹糧分給他們。但是分了這裏,便很快就會有消息傳出,會有更多的人攔他們的馬。災民人數眾多,他們救不了不說,還有可能因為不敵災民擁擠,而造成人馬的損失。


    盧江見尉遲曉下車,讓開了馬頭。災民也看出來這些人是以這個女子為首,跪下求道:“求求女菩薩!救救我們吧!”


    “女菩薩,救命啊!”


    “救苦救難的女菩薩!”


    尉遲曉看了看眼前撲在地上求她的災民,心中也有為難。救了,如今看來是善事,其實與己無力;不救,豈不是要留下兌軍見死不救的名聲,於日後吾皇攻離不利。尉遲曉正在思慮,忽見天上有大雁飛過,心生一計。


    “銀漢,出門在外可帶長弓了嗎?”尉遲曉問。


    “帶了,不過這個地方草木都光了,哪裏會有動物。”盧江說。


    “地上的不行,天上的呢?”尉遲曉說。


    盧江也看到天上飛過的野雁,“大雁高飛,看本大爺的弓法好了!”


    盧江找準風向,調轉馬頭站穩。這個季節南飛的候鳥頗多,等了不大一會兒便有鳥群飛來。他拉弓搭箭,“咄、咄、咄”三聲,隨著鳥群的驚叫,遠遠有六翼落下。那些災民來不及謝過,連滾帶爬去搶死鳥。


    尉遲曉望了一眼,隻道:“我們走吧,今夜找個沒有村莊的地方紮營。”


    當日又向前行了十裏,安營紮寨,一夜無話。


    以上所說的這件事記載於正史之中,《兌史》稱她:“思慮宏遠,有過人之明。 ”在史書之中與此並列的還有另一件小事,同樣發生在此次納貢途中。


    那是在盧江彎弓射雁的幾日後,納貢的隊伍行至慈州。慈州小城,距邊境不甚遠,戰略位置不甚重要,城中負責守備的是一校尉,說起來這校尉也還有些名氣。此人複姓拓跋,名北,字開陽,十年前以弱冠之齡高中武狀元,很是得意了一時。卻不知什麽緣故,十年前便因熟識軍略被拜為校尉的他,而今還隻是一個校尉而已。


    兌國使者一行至了慈州,早早便有人傳報,拓跋北也照禮儀迎接進城。初見拓跋北,尉遲曉就是一怔,不過她眉間的一抹鬱色也便是一掃而過。她未曾料到,昭武校尉拓跋北英姿颯爽,頗有幾分豪氣,更難得的是舉止謙謙,正是君子風貌。隻是那眉宇之間,沒由來的讓她想起一個人,一個素來輕薄無狀的人。


    尉遲曉作為正使,下車見過拓跋北,彼此敘話。而後由拓跋北親自引至驛館,又安排好從人不提。


    待到一應事情妥當,如是、我聞服侍尉遲曉更衣休息。


    其間,我聞無心說道:“今天那個拓跋校尉倒是與……”話到此處她忽然驚覺,小心抬眸,正看到小姐眼中的不豫,忙將那個名字咽了下去。


    不豫也隻是瞬時,尉遲曉已然恢複了平日疏朗淡雅的神色,隻道:“長相倒不像,隻是有幾分相像,也隻是幾分罷了。”


    如是忙轉過話題說道:“那個拓跋校尉也奇怪,聽說他曾經著實得意過一陣,後來也沒有被離君不喜,為何到如今還隻是昭武校尉這樣的散職。”


    離國模仿中原官職,校尉原應是八人,分別是中壘、屯騎、步兵、越騎、長水、胡騎、射聲、虎賁。這昭武校尉隻是一介散職,很不入流。


    尉遲曉說道:“你們今天可有仔細看拓跋校尉的眼睛?”


    “眼睛?”如是不明白。我聞也偏過頭想不出個所以然。


    尉遲曉道:“拓跋校尉眼神澄淨,非善謀之人。”


    “小姐是說……”如是說道,“拓跋校尉毫無心機,在朝堂不好混跡?”


    尉遲曉沒有答她,說道:“這樣的人也有這樣的人的好處。給我換件顏色鮮豔的衣裳,按照規矩,拓跋校尉今晚應當宴請來使。”


    兌國的服色是輕舞飛揚的襦裙,有半臂、高腰各式,適宜南地夏日炎炎。我聞從行李中拿出來的就是這樣一件齊腰襦裙,黑紅竹節繡梅花樣式,再配上褙子 、披帛,豔色中又不失端方。尉遲曉看了搖頭,“我們入鄉隨俗,去取那件束腰起肩的絲羅長袍來。”


    束腰起肩的窄袖長袍是離的服飾,離國原是北方少數民族,為了騎馬禦寒多著厚重的窄袖長袍,女子也不例外。隻是多年來離已漢化,原有的服飾雖沒丟,質地卻因漸趨中原、氣候炎熱而換成了絲、紗、麻一類的輕薄麵料。軒轅舒父皇惠宗,大皇兄昭宗時期都與離交好,互通有無,因而兌的富家女子也常有離國服飾。


    我聞聽了小姐的吩咐取來的便是這樣一件衣服,正紅金絲溝邊的長袍上鑲了珍珠、瑪瑙點綴,又有銀鈿包邊,華美豔麗。尉遲曉極少穿這樣嬌豔華貴的衣裳,沒想到穿上亦是好看,一掃她平日的寡淡端莊。再加上如是一雙巧手,以珠粉、眉黛妝點,為尉遲曉平添了不少少女的嬌俏。


    “小姐還是這樣好看,平日裏太素淨了些。”如是說。


    尉遲曉道:“平日為官,自然是要穿官服,即便私下裏也不能失了威儀。這件還是我昔日在撫寧家中的衣裳,未想今日能派上用場。”


    尉遲曉雖這樣說,但此時的如是和我聞還不懂這件衣裳的用場,直到兩月之後。


    —————————————————————————————


    是夜,拓跋北確實按照慣例宴請正使尉遲曉,副使盧江。盧江著武人便服赴宴,檀色衣衫配以臂甲,質地做工考究,樣式卻是尋常的。


    盧江先到了半刻,正與拓跋北談笑,說到興處哈哈大笑。就此時,門上來報正使尉遲曉已到。


    拓跋北先站起身,準備出去迎接。他剛走向門口,就見尉遲曉翩然而來,紅衣迎風,頸如蝤蠐,颯爽又不失嬌豔。她的眼眸猶若寒星,深邃得像是無月之夜的星空,為她添了一份超凡脫俗的神采。連和她相處慣了的盧江也愣著站起來,半晌才讚道:“你這樣還真是蠻好看的!”


    拓跋北看著她幾乎不能相信,這是下午見時那個著墨黑皂衣、戴進賢冠的女使君。尉遲曉嫣然一笑,對*辣刺來的眼光隻作不見,如常宴飲,侃侃談論歌舞宴樂。


    離國近日正鬧饑荒,拓跋北雖盡力安排,也很是儉薄。尉遲曉和盧江都不在意,觥籌交錯之間相談甚歡,也算賓主得宜。


    尉遲曉和盧江次日還要率眾人趕路進京,筵席有一個時辰也就散了。拓跋北送二人到驛館,尉遲曉依禮謝過,便往內走。我聞在一旁扶著她,如是得到小姐的眼神示意,慢走了一步。待到盧江進了驛館,如是快步追上要回府衙的拓跋北。


    “大人少待。”


    拓跋北認得這是今日與尉遲曉同來的近侍,想必是在兌國太常麵前得臉的人,也就停下馬細細聽她說話。


    “姑娘有何吩咐?”他問。


    如是道:“我家小姐與校尉大人一見如故,今夜月色正好,想請大人過往同賞。”


    “這……”拓跋北不置可否。


    “大人莫要推辭,我家小姐久聞大人盛名,今日難得一見,故而來求。”


    “何談來求?”拓跋北說道,“再說我也沒什麽盛名。”已是而立的人的臉上竟浮現出少年人才有的羞澀單純。


    如是想起尉遲曉下午的話來,心道這拓跋校尉果然是一恪純之人,又加了把勁兒說道:“大人勿謙,我家小姐也是想著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故而特命我來相請,萬望大人賞光。”


    如是幾次三番相請,言辭懇切,到底是求得拓跋北入了驛館後院。


    夜涼如水,四方的院子上空繁星微光,唯一輪明月生輝。院中石桌上放了翠綠的青瓷酒盞,桌旁站著長裙曳地的女子,燈籠下是與方才截然不同的黛色襦裙,裙尾拖曳,紗衣褙子,朦朦朧朧,隨風輕飄,如夢似幻。


    “這是在家中慣常的衣裳,讓拓跋校尉見笑了。”尉遲曉讓過身請拓跋北在石桌旁坐下,舉動之間發髻上的步搖微動,在清涼的院落裏劃過點點微光,正是銀簪上鑲嵌的夜明珠的光華。她聲如鶯啼,腮凝新荔,美目眇兮,顧盼神飛。


    拓跋北看得呆住。尉遲曉微微一笑,纖纖玉指端起玉壺斟酒,微翻的手腕在月光下露出白皙的一抹。拓跋北雙眼癡癡隨著她的動作轉移,從雲鬢香腮移到那一抹露出的白皙上。他聽到酒水之聲,回過神來,到底還記得風度禮製,收回目光對尉遲曉行過一禮坐下。


    尉遲曉端起酒盞敬過,“久聞拓跋校尉英明神武,今日幸得一見。”舉止嬌柔,卻如北方女子一般將酒豪爽飲下。


    拓跋北亦是北人,從姓氏便知是與離皇室同屬韃靼 的少數民族。他見一女子都如此豪爽,自然也滿飲一杯。


    尉遲曉年年出訪離國,對當地的風土人情很是熟悉,便與拓跋北攀談起來,多有傾慕之意。轉眼酒過三巡,她才說道:“早聞離以武勇立國,以拓跋校尉之武勇,想必很得重用。”


    宴上本來已喝至微醺,就算韃靼人善飲,此時拓跋北也有幾分醉意,他本就是實心腸的人,不免說道:“哪裏有什麽得意,不過混日子罷了。”


    尉遲曉故作驚訝,“怎會?拓跋校尉可不是武狀元出身?”


    “是又怎樣?耐不住奸臣當道!”


    離君寵信佞臣,尉遲曉也有所耳聞,但卻說不上奸臣當道。離國分設南院與北院,南北院掌事稱為“大王”,分管漢人與韃靼人一幹少數民族,是離的首輔。別人不說,而今的兩院大王皆出皇族,都是一等一的賢臣,不僅政績卓著,且年高德勳,極有威望。


    尉遲曉聽到拓跋北如此說,隻是說道:“在朝為官不得意之時也是有的。來!我再敬校尉一杯!願校尉早日飛黃騰達!”


    有美人傾慕,拓跋北自然從命。


    兩人飲了一回,尉遲曉又道:“早年曉在金陵便聽聞過校尉盛名,校尉少年得誌,勇冠三軍。武舉時大人雖年少,卻無一人能出其右,正是曉所仰慕的英雄。容曉再敬大人一杯!”


    拓跋北苦笑,“哪裏是什麽英雄,混日子罷了。”


    尉遲曉道:“有道是:時勢造英雄。校尉隻缺天時而已,以曉愚見,來日若有天時,以大人之能,封侯拜將也是早晚的事。”


    “天時又談何容易!”


    “大人此話差矣,後燕成武帝慕容垂十三歲首戰功成,可謂少年英雄。後來雖屢立戰功,卻鬱鬱不能得誌,遭受排擠投奔前秦。成武帝當時可知自己日後能中興燕國,建立後燕?他能從秦都鄴城逃出,建立後燕,安知不是天意眷顧?”


    拓跋北聽聞此言,目光炯炯,如暗夜荒野燃起的熊熊火把。


    尉遲曉舉起酒盞,“大人器宇軒昂,有勇有謀,來日必得天意眷顧!曉再敬你!”


    這一夜尉遲曉引經據典,直將拓跋北誇讚得天上有、地下無。二人飲到月上中天,拓跋北醉臥石桌,尉遲曉才命人他送回府宅。


    拓跋北走後,如是、我聞服侍尉遲曉休息。


    慈州的驛站隻是尋常製式,一應不缺,卻也是平常百姓家用的東西。


    如是給尉遲曉換著衣服說道:“這拓跋校尉看起來一表人才,實際上也就不過如此嘛,看見小姐挪不開眼不說,還竟說些不明事理的話。”


    尉遲曉淡淡一句,“誰都是凡人,安知我不會如此?”


    我聞道:“小姐可從不這樣。”


    尉遲曉笑道:“那隻是因為我是女子,不能那樣盯著男人看罷了。”


    如是、我聞撐不住笑彎了腰,尉遲曉麵上卻隻是淡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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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照舊一早出發,拓跋北循例到門口送行。尉遲曉與他話別,並不提前一晚院中對飲之時,不過是說些“有勞迎送”之類的客氣話就上了車。車馬行出三步,尉遲曉挑簾回望,正對上拓跋北看過來的目光。她舒開眉梢,微微一笑,恰到好處的在寬解期許的笑容中添上一抹媚色,而嬌媚之間又似有留戀。她見拓跋北眸中不舍之色大增,滿意的合了簾子。


    納貢的隊伍又行了半個月,便來到了離國的都城大明城。離君,後世稱為離刺宗的呼延遵頊並沒有宣旨召見使臣,隻讓人安排了驛館暫住。


    這也是慣常的規矩,離作為上國要擺出上國的姿態,總得要使臣等上幾日方有大國高高在上的威儀。況且現在離約定納貢的寒衣節,還有五日。


    尉遲曉每年都來,已經習慣了離國的這種態度。驛館一應供給不缺,尉遲曉倒有些樂得逍遙的意思,每日都拉著盧江到街市上閑逛。


    離分南北樞密院本是要將漢人與韃靼人分別而治的意思,因而大明城起先也分漢人所住之地,與韃靼人所住之地。不過近年來離國漸漸漢化,分治的區域不再明顯,漢人和韃靼人也可以通婚,隻不過政策上還是鼓勵韃靼本族嫁娶。


    尉遲曉和盧江現在所走的南市原本是漢人居住貿易之地,現今也有韃靼人在此買賣。街市兩旁多有店鋪,百姓來往川流好不熱鬧,街邊又有等候雇傭的牛車軟轎。


    尉遲曉至此幽微一歎。


    盧江問:“你歎什麽?”


    尉遲曉說:“如今南院大王呼延仁先、北院大王呼延延寧都是首屈一指的名臣,看這集市便知。”


    盧江身負帥才,稍一想便明白了。離國有這樣的名臣在,即便呼延遵頊傲慢自大,好大喜功,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拿下的,更何況論戰力,兌實在遜色。


    “如此,隻能勸陛下暫且忍耐。”盧江若耳語一般壓低聲音說道。


    尉遲曉搖頭,如自語一般喟歎:“如果有他在,或許可以問一問。”


    盧江剛想說話,尉遲曉就笑道:“看我都說些什麽。”笑容疏朗又不失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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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寒衣節當日,離國有使節來喚兌使上殿覲見。


    離不同於兌,雖已漢化,卻住不慣高樓殿宇,而是在城中拉起帳篷,一如草原之上。大汗住的帳篷格外大些,遠遠便能看見寶頂,是為“宮帳”。 宮帳外有號角鼓吹,又有鐵甲紅衣侍衛列於兩側。尉遲曉端方向前,目不斜視,其後隨著副使盧江,又有小吏捧著朱漆托盤上盛禮單緊隨其後。


    按照禮儀規程,尉遲曉作為兌國使者拜見過上國君主,奉上禮單,說明數目,然後由離君呼延遵頊象征性的說上幾句禮製上應景的客套話。


    不過,這次的召見,著實有些特別,特別之處就在呼延遵頊說的話上。


    “你們國家可有意鞏固與我大離盟約?”呼延遵頊單手倚在禦座上,後背靠著椅背,身體已經從寬大的座位上滑下了一半。他手中握著一卷竹簡,現在兌國已經少有人再用這種厚重的東西書寫,不過,離國之地倒仍保持著這樣的風俗。


    尉遲曉答道:“我朝一直與貴國友善,今後亦當如此。”


    呼延遵頊閑適得與一旁侍立的內監說話,根本不去管尉遲曉說了什麽。如此輕慢來使,盧江按耐不住,剛要說話,便被尉遲曉攔住,遞給他一個稍安勿躁在眼色。


    此時站在禦座右下方的南院院大王呼延仁先說道:“貴國與我朝自先帝始,多有往來。我朝秉承先祖,亦求同存異,取以漢法,貴國何不循我朝之法度?”


    這是要將兌國化進版圖的意思。尉遲曉方想說:漢法治漢,兌無韃靼人,無需學韃靼之法。


    呼延仁先沒有給她說出話的機會,緊接著就說:“聽聞貴國君上膝下獨一幼子,聰敏仁孝,何不往我朝學而習之,以示兩國友睦。”


    尉遲曉微微一笑,若寒星一般的眸子沒有一絲退讓之色,“吾主之皇子學韃靼之法,可治韃靼人乎?”


    此語一出,滿朝嘩然。盧江心頭稱快,這不是說皇子學了韃靼治國之法,就要將離並入兌國的版圖嗎?


    尉遲曉端然一禮,“秉承受教,請君上置換文牒,不負曉通兩國友睦之使命。”


    北院院大王呼延延寧素尚武勇,說起話來可沒有呼延仁先這麽客氣,上前一步便說:“既然有互通友睦之使命,貴使不如多留幾日,好好想想如何友睦吧!”


    尉遲曉剛要答話,呼延遵頊大手一揮,“退朝。”


    —————————————————————————————


    作為兌使,尉遲曉等人就這樣被留在了大明城,呼延遵頊隻讓人來說:想明白了再入朝覲見。便是連遣人回朝商議都不應允,這個答案何等顯而易見?這不就是要強迫他們送質嗎?質子一入,不得不與之相收尾;與相首尾,則命召不得不往,正是見製於人。然而不送質,現今兌國有與離想對抗的資本嗎?雖說陛下登基至今已有五年,一直在籌備此事,隻是這又豈是三年五載的事情?


    尉遲曉的腦海中忽而有一道光亮閃過,暗道一聲糟了,立時讓人尋盧江過來議事。


    盧江來時,尉遲曉正靜靜的抄手立在窗邊,她身如鬆竹,黑色皂衣筆直垂下,盡顯上官威儀。


    “辰君,你找我?”盧江進來問道。


    尉遲曉說道:“怕是有變。銀漢,你使一可靠之人,今夜悄悄回國稟報質子一事。依照道理來說,即便我等不同意質子之事,也該允我等之中一人回朝稟明此事再議,而如今這樣怕是離國另有打算,一定要讓陛下早作準備。”如斯肅穆,如秋風肅殺。


    盧江也明白了,這是要借質子一事行兵戈之實,他整肅道:“我明白,這就去辦!”


    “等等,還有一事,”尉遲曉喚住盧江,“讓所有人暗中戒備,隨時準備出發,表麵隻作無事。”


    “好!”盧江應聲便去。


    尉遲曉仍舊臨窗而立,抄在袖中的兩隻手緊緊交握。這或許就是她最後一次來大明城,而她的家國,怕是永遠都回不去了,現如今也隻能竭力一搏。


    —————————————————————————————


    拓跋北:字開陽,離國昭武校尉。


    呼延遵頊:離國大汗。


    呼延延寧:離國北院大王,掌兵權。


    呼延仁先:離國南院大王,掌內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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