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如果是在向她提要求的話,那恐怕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要求了。哪個女孩不希望自己未來的另一半真心相對?如果能和一個人一起走到最後,翻山越嶺的路途裏,就算有險阻,那也是值得的。


    有暖流從心口彌漫到全身,岑曉沒給予回應,顧惟野也沒有著急要她現在就回答。


    水涼下來,他拿著杯子喝,分明的骨節扣在複古玻璃杯的花紋上,顯得並不搭調。在岑曉的印象裏,這樣好看的手,手裏握著的應該是一隻打磨光滑、毫無紋飾的杯子才會更相襯。


    “我再給你倒些。”她要起身,卻被他拒絕。


    “你剛才給那個大姐看的是《孽鏡奇情》的劇照。你喜歡梁長笙這個角色?”


    話題變得輕鬆,岑曉繃著的神經總算鬆了,她打開話匣子,“梁長笙雖然是個反麵角色,但人物形象很立體,尤其是他最後為了鏡鏡犧牲的那一場戲,我看了好幾百遍。而且遲京翊那個扮相真的好帥。”她越說越情緒越高,露出屬於粉絲的興奮和羞澀,“對了,你們拍戲時有什麽趣事沒?給我講講。”


    認識以後,第一次看她高興,他反倒不高興。


    顧惟野揚了揚眉,問:“你很喜歡遲京翊?”


    他一直以來是個大度的人,用自我努力回饋觀眾,並不計較一部戲裏,自己是不是最受歡迎的人。可是事情到了岑曉這裏,他的好素養竟變得緊張。不得不承認,自她剛才展示照片時,他心裏就不愉快了。


    岑曉“唔”了聲,坦率地承認,“當時看的時候是挺喜歡的,我還在網上寫過一篇梁長笙的同人文。”她遺憾地吐舌頭,向他抱怨,“不過你知道嗎?但凡點進來看的讀者,基本上都是你那個角色的忠實擁護者,你害我被罵得好慘!”


    顧惟野“噗”地低笑了聲。腦海裏浮出她伏在桌前,敲擊鍵盤,靠寫小酸文抒發喜愛的情景,還有她在被讀者抨擊後露出的那些小苦悶與小失望,他覺得有趣,同時也很嫉妒。


    “我倒差點忘記了。”岑曉忽然說,“你說巧不巧?就是我在海邊,拍下你照片那天,我好像也見到了遲京翊了!”


    顧惟野眼神敏銳一變,問:“在哪見到的?”


    “在一家沙灘酒吧。”岑曉說,“我們三個女生,不想被人打擾,就要了個包間喝東西。那天我,我心情不大好,喝多了。中途她們去洗手間,我自己坐著無聊,打開相機看白天拍的照片。看著看著,聽到背後有動靜,回頭去看,發現半敞著門縫裏,有人停在那裏,特別像遲京翊。不,不是像,應該就是他本人。我也算他半個粉絲,當時擱下相機,走出去想問他要張簽名……”


    “那你後來要到了嗎?”顧惟野換了個姿勢,兩邊手肘撐在胳膊上,若有所思。


    岑曉沒注意顧惟野的變化,隻是遺憾地搖頭,“沒要到啊。我追了出去,他人卻不見了。等我回到包房裏,之前上洗手間的同事已經回來了。我和她們說我見到遲京翊了。她們都不相信我,說我喝多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大概離開包間了多長時間?”顧惟野目光幽深地問。


    “那天我腦袋昏沉沉的,離開了多久說不好。而且我中途還迷路了,請一個服務員帶路,才順利回到的包間。”他問的這麽仔細,岑曉察覺出不對,錯過身緊張地問:“是不是有哪裏不對?”


    顧惟野沉默了幾瞬,展眉,安撫地說:“沒什麽。你準備哪天去宏白報道?”


    “後天。”


    他“嗯”了聲表示知道,“你安心過去。我會讓穆子躍多照顧你。”


    岑曉忙表示不用,她嘴上說自己不需要特殊照顧,實際是怕再麻煩顧惟野。他笑了下,沒有表態,低首抬腕,看了眼表盤上的時間,意識到飛機起飛時間臨近,起身同岑曉告辭。


    送到門口,岑曉以朋友的口氣,囑咐顧惟野多注意身體。


    他點頭說“好”,望著她眼睛,認真地說:“以後遇到不開心的事,不妨發短信告訴我。我一忙完,就會打電話告訴你怎麽處理。就算和朋友一起,也最好不要再去酒吧。”


    看到她點頭,他才滿意地轉身下樓,將一道筆挺而清雋的背影留在她視線裏。


    徹底聽不到他的腳步聲,岑曉卻還原地而立。


    她反複回味著他所說的最後一句話,胸臆不由脹得又滿又酥。彈了彈自己的腦殼,唇際攏起彎彎的弧度,一邊笑自己好傻,一邊合上了防盜門。


    ——


    回到車上。


    看著窗外飛馳而過的建築,顧惟野不發一言,陷入沉思。


    岑曉剛才提到的《孽鏡奇情》,是他到現在為止,接的最後一部電視劇。隨著劇集的走紅,不僅作為主角的他,一線小生的地位進一步得到夯實,其中的不少配角也通過這部劇,賺得很多人氣。當時飾演梁長笙的男配角——遲京翊正是其中之一。


    然而,這戲從開拍到播出一年後,遲京翊和顧惟野不和的傳聞,一直陸陸續續的傳出。


    那時顧惟野已自立門戶,對自己公司的運作掌控得十分清晰。這種無中生有的炒作,隻可能是遲京翊經紀公司,或者製片方的手筆。事情始終鬧得不大,後期遲京翊本人又在某檔高收視的談話節目上辟謠,說和顧惟野根本不熟悉,更不可能有什麽矛盾。流言就此止息。顧惟野也未曾多在意。


    然而,隨著遲京翊這三年人氣飆升,有心人竟再度拿出這樁不和傳聞說事。將一向行事低調的顧惟野,與人氣水漲船高的遲京翊頻頻作比較,還別有居心地通過一些很小的事情,挑唆兩方的粉絲掀開罵戰。


    照片事件恰巧在這個時間段爆出,不能說不可疑。


    顧惟野有些頭疼,自己揉了揉額角緩解,閉目吩咐道:“ben,想辦法查一下,我被岑曉誤拍那天,遲京翊的行程。”


    ben應下,問:“您是懷疑遲京翊和之前的照片風波有關係?”


    “有這個可能。”顧惟野說,“岑曉說她拍照那天晚上,好像看見了遲京翊。所以我需要你去確認。”


    如果是岑曉之前工作的雜誌社,把他給少年做人工呼吸的照片捅出去的,那他們事先就不會把照片作為一般的攝影作品刊登。這無異於降低照片價值。


    可如果不是雜誌社,不是岑曉本人,那泄露照片給網媒的還能是誰?顧惟野一直想不通的問題,今天似乎有了端倪。


    他不是個喜歡挑事的人,但如果真的有人明目張膽的抹黑他,他卻不可能坐以待斃。


    **


    去宏白影像報道之前,岑曉已通過電話知會穆子躍。對方聽到她同意加入的消息很高興,在掛斷電話後,就讓工作室的人力負責人主動聯係了岑曉,告訴她來報道需要帶的個人資料有哪些。


    岑曉一一記下,準備完畢後,在報道這天一起帶來了宏白。


    宏白影像,包括其下屬的攝影機構,全部隸屬於宏昌集團。董事長慕宏白先生,據說早年隻是一名影樓的普通攝影師。雖後來下海經商,獲得了巨大的成功,但慕老一直未曾拋棄過攝影這項愛好。他創立宏白影像,有盈利的目的,但更多的是為了支持那些有天資的攝影新人能夠得到更好的發展。


    人力在向岑曉簡單介紹了宏白影像的來曆後,拿出了份一年的合同請岑曉過目。


    她從頭到尾看了下,發現合同設立的對她隻有利沒有弊。在此一年期間,她不僅能獲得學習和實踐的機會,另外還能得到工作室每個月的補貼,數額居然比她原來在雜誌社的薪酬還要多。


    “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這一屆的學員的補貼數額是一致的嗎?”


    慕宏白資助有天分的攝影師學習是道義,但提供不菲補貼,萬一他們學期滿了,不和他簽那張三年的約,不就虧了?岑曉始終不相信有這種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她懷疑這是顧惟野給她的“特殊照顧”。


    “這屆學員,加上岑小姐,一共隻有四個人,比額定的五人少了一個,所以補貼的經費,攤到你們每個人頭上的也就多了。”人力王小姐姿態嫻雅地徐徐解釋,“很多成功人士熱衷公益,慕老也是其一。這些錢怎麽花也是花,他更希望幫助像岑小姐這樣有追求的年輕人。”


    ……


    手續辦完,岑曉被直接領到了資料室。資料室的負責人叫邢睿,是個很熱情的年輕人。


    王小姐介紹他和岑曉認識後,便回自己辦公室忙去了。


    邢睿平時就喜歡給人起外號,看岑曉長得挺可愛的,不叫岑曉名字,而是開玩笑地叫她“萌妹子”,搞得岑曉挺不好意思的。


    資料室裏除了與攝影相關的書籍,還有很多國內外知名攝影師的圖文資料,很是珍貴,平時不允許外人隨意進入。當岑曉聽邢睿說她頭一個月的工作,就是在這裏整理資料,她根本不覺得有什麽委屈和不妥,反而是躍躍欲試,恨不得馬上開始。


    邢睿安排岑曉坐在臨窗的長條桌前,看了下表,沒好氣地抱怨說:“萌妹子,你等會兒啊。頭兒說還有個姑娘也是今天過來,等她到了,我再一齊和你們說注意事項。唉,不過這都快十點鍾了,怎麽這人還沒來,也太沒時間觀念了!”


    “沒關係,邢睿。我不著急。”她反過來安慰邢睿,“你也別怪她,今天是周一,沒準是路上堵車了。”


    邢睿待人向來溫和,但卻獨獨討厭沒時間觀念的人,聽岑曉勸說,他的心情並沒有更好一些,繼續抱怨不停。


    岑曉無奈,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隻得請他帶自己參觀一下資料室。


    邢睿同意,帶著岑曉從走廊中陳設著的既往學員的攝影作品開始看起。


    看了幾幅後,一張以林立高樓為背景的人物剪影作品,引得岑曉駐足。


    “識貨!”邢睿語氣興奮地說,“這是ken師兄的自拍作品!”


    “ken?”岑曉聽到這個名字後,興趣變濃,“就是那個隻見其作品不見其人的神秘新銳攝影師嗎?”她真想不到他居然也是宏白影像的學員!


    邢睿激動地猛點頭,“師兄是我的偶像,不過我也沒見過他本人,隻知道他算是慕老的入室弟子。”


    入室弟子?怎麽說得跟武俠小說一樣。難不成這個ken像小說裏一樣,是個其貌不揚,隱居市井的高人?


    岑曉扶額,被自己的想象力逗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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