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間……”齊文浩從錢包掏證件,袁可遇對前台服務員糾正道,“一間單人房。”


    齊文浩愣了一下,他緩慢地轉過去看向袁可遇。她注意到他的動作,但仍然繼續說,“樓層最好高些,無煙房,房間不要在樓梯盡頭。”


    前台服務員在電腦上查找符合袁可遇要求的房間,“1509,可以嗎?在十五層,中間,無煙處理。”


    “行。”袁可遇剛要拿出信用卡刷授權,回過神的齊文浩已經遞給服務員他的卡。


    飯店人來人往,無奇不有,服務員並沒對眼前這對青年男女的不默契行為多加關注,按照常規流程完成定房手續。


    齊文浩的行李一如既往的少,袁可遇也隻帶了一隻背包,一點衣物而已。


    房間不錯。進門左邊是小更衣間,右手是浴室,有淋浴也有大浴缸。臥室有二十多平方,一張大床,窗前擺了張寫字台,另一側是沙發。茶幾上的水果盤中放著兩顆蘋果,鮮豔的紅給素淡的裝修添了份顏色。


    “你先洗還是我先?”袁可遇問齊文浩。這半天又是飛機又是打的,風塵仆仆。


    齊文浩說,“你先。”


    袁可遇進去洗澡,齊文浩在沙發那坐下,抬眼望過去是那張大床。客房服務員已經做過開床,薄被的折角上除了飯店的歡迎卡外,還有一塊綁著絲帶的巧克力。


    齊文浩下意識地移開視線。傷還沒好透,這個動作帶來一陣痛楚,他微微皺起眉頭。袁可遇動作很快,浴室的水聲已經停了,現在是吹風機的聲音,嗡嗡作響。


    然後吹風機的聲音也停了,袁可遇帶著剛沐浴過的芬芳出來了,穿著一件快長到腳的睡裙。“我去洗澡。”齊文浩匆匆說了聲,拿起自己衣物進了浴室。裏麵收拾得很幹淨,袁可遇把用過的毛巾、浴巾整整齊齊原樣掛著,台麵和地上的水跡都抹掉了,刷牙的水杯邊豎著支透明無色的洗麵露,空氣中隱隱約約有玫瑰香。


    浴室門被輕敲了兩下,齊文浩問,“有事?”


    “你一個人能行嗎?”袁可遇沒聽到裏麵的動靜,突然想到一路勞頓或許會加重齊文浩的傷勢。


    “行。”齊文浩隨口說。他飛快地衝了個澡,洗完才發現,他沒帶睡衣。本來這不算什麽,但是,今晚他還有正經事想和袁可遇說,光著膀子實在太不莊重。


    難道讓袁可遇以後每當回憶起今天,首先想起的是他打赤膊的樣子嗎?


    齊文浩硬著頭皮出去,穿上了襯衫長褲。袁可遇隻投來好奇的一瞥,卻沒問他原因。


    他拉過梳妝凳,在床邊坐下,醞釀著言辭。袁可遇放下手機看著他,齊文浩拉過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心中,送到嘴邊輕輕吻了下,“可遇,明天我有事。”


    袁可遇理解地點頭,“你去辦事,我在這等你。”


    齊文浩注視著她的眼睛,那裏黑白分明,溫和而平靜。他慢慢說,“你和我一起去好嗎?這個關係到我們未來。”袁可遇沒打斷他的話,仍然靜聽他說,“我父親去世前,把財產分了兩部分,一部分給了我母親,另一部分留給我。我那時還小,他成立了基金會,由幾位信得過的親友任監管人,我母親是主要負責人。”


    說到這裏,齊文浩停了下來,挨個親吻袁可遇的指尖,“可遇,你愛我嗎?”


    袁可遇點點頭。


    “什麽時候起?”他笑問。


    袁可遇認真地回想了一會,還真想不起。見第一麵起?未至於。她老實地說,“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確實還不長,但怎麽有種已經發生過很多事的感覺,袁可遇從齊文浩的表情看到了同樣的心情。“第一次單獨吃飯時,我還以為你是小嘍囉。”


    齊文浩詫異,“原來那次你對我的評價這麽低?我卻覺得你很能幹,也很漂亮。”很適合戀愛,理智的,恰到好處的戀愛,和“聰明人”談戀愛的好處是開始和結束都不費力。慢慢才發現她不是,她不會拒人於千裏,可也不會輕易讓別人進入她的心。他握緊了她的手,“後來我才知道你啊,有點傻。”


    “我傻?”輪到袁可遇驚訝了。


    對別人太好。齊文浩含笑不語,過了會才回到原先的主題,“我馬上要三十歲了,按照父親的遺囑,這些財產該在我三十歲後交到我手上。”他垂下眼看著床架,語氣變得平淡起來,“明天本來該是移交的日子,我受傷後取消了。我怕夜長夢多,約了會計師和律師明天一起去我媽那。”


    呃……袁可遇努力想抓到思緒,齊文浩是怕拿不回自己的財產嗎?那些到底有多少?雜念紛亂,不過一個更堅定的念頭迅速占了上風。她來,隻是怕他帶著傷不方便,其他的不用考慮,他自己會處理好,無需她指指點點。


    她迅速做出決定,“我去不方便,我在這等你。”


    齊文浩剛要說話,他的手機響了,勞倫斯找他,“你去了哪?”


    齊文浩頓了下,“找我有事?我在可遇這。”


    “安妮今天燉了湯,我們想來探你。現在算了,你注意休息。幫我向可遇問好,這陣子辛苦她了。”


    齊文浩對袁可遇笑笑,把手機移到兩人中間的位置,“可遇,勞倫斯要我代為向你問好。”


    袁可遇嗯了聲,“謝謝!”


    勞倫斯清晰地聽到袁可遇的聲音,“晚安。”他掛掉了電話。


    一種詭異的感覺,袁可遇不敢任自己去想。為什麽她竟然覺得勞倫斯在查崗,而齊文浩雖然沒說假話,但說一半藏一半,給出的是假相。然而聯想到追尾事件,又由不得她不多想,也許有人不希望齊文浩來,他這麽來了,會有事嗎?她又想到一些新聞,那種不太好的,讓她讀到就感覺厭煩,有錢有權者自以為能讓鬼推磨,什麽都做得出而且竟然也真的做出來的事。


    這瞬間她差點想開口求齊文浩別執著於金錢,世上沒有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


    “我不想勞倫斯知道我已經回來了。”齊文浩說,“我懷疑那筆錢已經被挪用,他和我媽是一條心的。”他打開手機上的短信,遞給袁可遇看。


    發信人是齊正浩,說得沒頭沒腦,“不是我。有人不希望你過這個生日。”


    袁可遇咬住唇。不是齊正浩就是勞倫斯幹的,勞倫斯跟齊文浩可是同一個媽的親兄弟。


    天曉得他還會幹出什麽來!


    “嚇到你了?”齊文浩歉然。


    “沒有。”袁可遇略為違心地否認。她沒有兄弟姐妹,在父母離開的日子裏也曾想過如果有的話該是如何,也許特別要好,也許並不談得來,但起碼在這世上不是孤單的,有一個人和自己是相同的血緣。


    齊文浩放下手機,繼續握住袁可遇的手,沉吟著。明天的事有太多未知數,他本想和她一起麵對,現在看起來是他自私了,沒考慮到她的感受。


    “別怕,不會有什麽事,鬧翻了撕破臉我最多就是損失這筆錢。”他用自己的下巴輕輕蹭她的指尖,“我受過高等教育,養得了妻小。”


    不見得,袁可遇對他在新西蘭的花錢如流水記憶猶新,好聽是大方,俗稱又叫“冤大頭”。


    她閃爍的目光早已說出她的心聲。


    他猶豫著,還是從褲子口袋裏掏出樣東西,一枚戒指,“我外婆給我的。”


    戒指是簡單的一個白金圈。


    “她老人家審美觀不錯。”安靜得可怕,袁可遇胡亂找了句話,試圖打破現在的氣氛。她知道自己衝動地跟了來,說不定還會衝動答應別的事,“我奶奶給我留的也是這樣的,她說耐看。”


    話才出口,她立馬後悔,簡直像交換戒指的前奏。


    戒指靜靜躺在齊文浩手心中,他抬眼看向她,“這一次我很認真,我想和你在一起,這輩子都在一起。我這個人沒有很大的本事,做人也不是很成功,但我會努力去改,保護你照顧你,讓你幸福。”


    袁可遇側過頭,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沒你想的那麽好。”或者說,沒有一直表現出來的那麽好,她隻是個平凡的小女人,看到英俊的男人會動心,看到危險會躲開,一直以來最愛的人是自己,付出的都是無足輕重的部分。


    齊文浩把戒指放在她的掌心,輕輕把她的手合起來。


    金屬的一點點冷意,在拳頭裏慢慢消失了。


    “幫我保管,我不催你,哪一天你覺得可以了,告訴我。”他說。


    齊文浩像放下了負擔,輕鬆多了,他合衣躺在袁可遇身邊,“我想過了,明天上午你還是別跟我一起去了,等辦完事我們就回去。”


    如果談不擾,能那麽容易走掉嗎?袁可遇很擔心。


    齊文浩刮了下她的鼻子,“你在想什麽,那是我的家,能出什麽事。小說電劇看多了吧?”


    “可上次追尾……”袁可遇不服氣地反駁,翻身坐起來,俯視著他。他的眼睛生得特別好,亮且不說,眼梢上挑,帶著天生的笑意。


    “那是意外。”齊文浩輕描淡寫下了定論,“回去後我也該拜訪你家長輩了,比如奶奶?”


    “不用了,她早就去世了。”袁可遇遲疑片刻,但還是說了,“我們家的人去世都早,所以也有說我們家基因不好,不長壽。”所以和親友、從前的鄰居漸行漸遠,免得聽到不想聽的。


    齊文浩不在意地聳聳肩,一陣酸痛襲擊了他,受傷就是這樣,不經意間許多動作都有可能觸到痛處,“我父親去世也早,我是不是得擔心你嫌棄我?”


    那不同,在世俗的觀點中不一樣。袁可遇記得那時有長輩想安慰她,“沒父母幫持,以後你的婚事麻煩了……”話說了一半,長輩歎口氣沒往下說。袁可遇不明白,憑什麽他們這麽想,又這麽對她說,後來體會到其中的微妙,在某撮人群中確實有這種奇怪的看法,沒娘家撐腰的姑娘嫁不好。她也不去理解他們的想法,反正敬而遠之唄。


    她躺回原處,懶洋洋地和齊文浩開玩笑,“那不同,你又英俊又有錢,多少女孩子喜歡你這樣的。”


    齊文浩一把拉過她。


    在一聲驚嚇後,袁可遇發現自己躺在他身上,跟他麵對麵。


    她不由撲噗一聲笑了,對這麽近,會對雞眼好嗎。


    然而他扣住她的腰,不讓她翻身離開,“別動。”


    “幹嗎?”


    “做男人在這種時候該做的事。”他理直氣壯。


    她掙紮了幾下,察覺到他的呼吸變重了,趕緊打出免戰牌,“別,醫生說了,這段時間你不能夠做……,會傷到脖子,做人要看長遠。”她含糊其辭地跳過了重要字眼。


    他的胳膊仍然牢牢圈著她,目光中卻多了幾分惱羞成怒,“難怪你毫不猶豫要了一間房?”


    “那是。”袁可遇捏捏他的臉,故作姿態,“其實我也很失望,不過早晚有那一天,我會等著。”


    他用力一扣,她受不住力頭一下子趴下了,他的唇堵住她的另一聲驚呼。


    半晌,他含糊不清地說,“也不是那麽嚴重,我覺得好得差不多了。”


    她的臉也是熱得滾燙,但仍然有一線理智,“別,我隻是怕你一個人不方便,要是做了我會後悔,會認為是我的錯。”


    又過了好一會,他的呼吸終於平息下來,“睡吧。”


    就這麽睡?袁可遇以為自己聽錯了,她雖然不胖,但好歹這麽大個人,一晚下來不壓垮他?然而他任性地不肯鬆手,“可以的。”


    行行行,等你睡著了就鬆手了。袁可遇心想,現在跟你爭什麽,不講理的熊孩子。她盡量讓自己窩得舒服點,也許是累了,竟然沒多久就睡著了。


    出乎意料的是他倆就這麽睡了一晚,袁可遇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她仍然躺在他身上,他倆的手緊緊地抱著彼此。她輕微地動了下想下來,然後他也醒了,睜開眼的瞬間有絲迷惑,但立刻回想起入睡前的事了。


    “可遇。”他輕聲叫她。


    “嗯。”她應了聲,遲疑著問,“你的骨頭們,還好嗎?”


    他笑了,“還好。”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wawacai,謝謝阿no的地雷,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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