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多開始刮風,呼啦啦的大風吹得鐵皮屋隱隱晃動。到傍晚,屋頂一片刷刷聲,下起了雪珠子。天色暗紅,齊文浩做主,趕緊叫了兩輛出租車,輪流把人送到住的地方,然後他自己也和袁可遇撤了,免得被雪堵在回城的路上。


    這樣緊趕慢趕,還是在立交橋遇到前方事故。


    已經下大了,大朵的雪花浩浩蕩蕩地灑落下來,雨刮器不停擺動,路麵積了薄薄一層雪。


    先前下的是雨夾雪,隨著氣溫下降,雪下都結了冰,上下橋的時候特別要小心打滑。前麵的車就是一時沒刹住,發生了連環追尾。


    前進不得,後退不能。


    “白天我插嘴是怕你為難。”齊文浩突然說。說到別人也算了,可是薑越,是他倆共同的朋友,他不想他被扯上。


    “我不在意。”話說出口袁可遇自己先笑了,“對不起,我收回。我是有點尷尬,薑越隻是朋友。”


    “好久沒見薑越,不知道他最近怎樣。”齊文浩上次見薑越還是去探薑越爸,後來事情太多就沒時間多聯係。隻打過幾通電話,聽上去薑越心情還好,他也就沒多想。


    “我來打給他,看他幾時有空出來吃飯。”袁可遇拿出手機,又想到這會車子動彈不得,齊文浩打電話也沒有不方便的地方。她慢慢放下手機,“被那家夥一說,我好像有點怎麽做都不太好的感覺。”


    齊文浩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不用管別人的說法,我知道你對我的……”愛,心,感情,話到嘴邊他總覺得那幾個字屬於書麵的,說出口有點肉麻,然而他確信,她的愛是真的。


    袁可遇不敢看他,她怕一看他眼淚會掉下來,她沒有委屈,隻有軟軟的溫暖,但這股暖意讓鼻間發酸。不是他早來就好,十年八年前的自己,並不是特別可愛,即使遇上了也不一定會喜歡。如今,不太早,但也不晚。


    車流動了,齊文浩鬆開手,慢騰騰朝前挪去。


    他用言語鼓勵她,“打給薑越吧。我別的沒有,對你的信心很有一點。”


    袁可遇撥通薑越手機,那邊響了好幾聲才來接,“可遇,有事?”


    “沒事,就問候一下你。伯父身體好嗎?伯母好點沒?”


    “我們都挺好。”薑越很突兀地來了句,“對不起,我這會還有事,掛了。”


    袁可遇心裏一動,上了微信群。群裏早就沒有往日的熱鬧,但還是有兩三個在聊天,她們說的正是薑越,他的離職成了同學中最大的新聞。從前的他有多年少得誌,今天在別人嘴裏就有多少閑聊的價值。


    “怎麽了?”齊文浩小心地駛過一個人車混雜的路口,轉進大路才開口問她。


    “薑越離職了。”袁可遇簡短地說。


    齊文浩有些驚訝,但想到過去一年薑越家的事,加上總體經濟不景氣,被當成棄子也不是沒可能,“他現在不想見我們?”


    “是的。過陣子再說。”


    齊文浩的手機響了,他接通藍牙免提,田恬和人事文員的聲音在車裏揚開,“齊總,我們在城裏辦事,打算吃了飯再回去。您可以招待我們嗎?”


    齊文浩看看袁可遇,她點點頭他才說,“行啊,那一起晚飯。”


    吃的是港式的小火鍋。


    服務生周到地送上手機套、擦手機布,以防鍋裏的湯汁濺到手機上。田恬誇了兩次這裏的服務好,服務生略為得意地說,“這是我應該做的,能為大家服務我很高興。”


    等服務生去拿菜,人事文員吐吐舌頭,“乖,這個好,絕對敬業愛崗,熱愛自己的工作。要是我們公司的同事都這樣就好,也不會有勞資糾紛了。袁姐姐,你們設計院錢多事少離家近,應該比我們好?”


    田恬捅了一下她,笑嘻嘻地說,“誰是你姐姐?你以為在家裏,姐姐長姐姐短。袁工是工程師,又年輕有為又長得好看,能跟我們一樣嗎?”


    這話-袁可遇想起來,齊大數落田恬的,沒想到她記得這麽牢。不過,自己也沒忘記。


    “隻要是人呆的地方,難免都有糾紛,我們所裏也不例外。”


    “是啊,我聽說越是有知識的地方鬥得越厲害。袁工,是不是這樣?”田恬問。


    “是的。”袁可遇看著她說,“我們都不是省油的燈。”


    齊文浩不明所以,他隻感到田恬對袁可遇有莫名的敵意,一開始就用話刺袁可遇。但該怎麽插手製止,他不知道。


    幸好一盤盤菜端上來了,三文魚刺身,北極貝,海螺,牛肉羊肉,還有大量的蔬菜。


    袁可遇站起來去配調料,她吃火鍋隻用醋,最多再加點香菜和芝麻。田恬調了一大碗辣油和芝麻醬的混合物,還對袁可遇說,“天氣冷,袁工你吃點辣的,可以抵禦寒氣。吃醋本來是好事,不過吃多了就有點酸。”


    和她鬥嘴就沒意思了,袁可遇看到人事文員輕輕拉了拉田恬的衣服。


    田恬不是沒想到袁可遇可能就在齊文浩身邊,但還是抱著念頭想試一試,失望之下有點發揮失常。等袁可遇走回座位,人事文員立馬提醒她,“你得罪她也算了,但別當著二小老板的麵,男人最討厭的就是女人鋒芒畢露,除非你故意想討嫌。不過,下午你跟我說的那些,好像是想討他喜歡。”


    忍字頭上一把刀,換誰誰都不舒服。


    齊文浩趁田恬不在座位上趕緊向袁可遇道歉,“對不起,早知道我就不答應她了。主要是上次她借過手機給我,我總覺得欠她一個人情,今天以後一筆勾銷。”


    袁可遇想笑,沒想到她會成為別人的假想敵,人家是有所求,想有所得啊。


    “沒關係。”


    聽了人事文員的勸,田恬再過來就好多了,總算一頓飯吃得尚算平安。


    回去後袁可遇洗完澡出來,發現齊文浩坐在沙發上發呆。見她出來,他揚揚手裏的手機,“我剛打電話給薑越,他的狀況很不好。我想看看他,要一起嗎?”


    袁可遇不認為薑越想見她,故爾說,“我不去了。”


    齊文浩也鬆一口氣,“我覺得他可能有點不好意思見你。你不去還好些。”


    口是心非,既然這麽想,還幹嗎提出邀請。袁可遇瞪他一眼,壓沉嗓子揮手道,“準,去吧。”


    齊文浩走後袁可遇也就睡了,睡得不踏實,總覺得有開門聲。好不容易睡著,突然又覺得聽到了手機鈴聲,睜開眼她才發現不是真的,手機上沒有未接來電,隻有一條短信,齊文浩發的:“我在薑家,你早點休息。”


    袁可遇最討厭齊文浩翻來覆去睡不著,輪到自己才知道難熬,明明很困,偏偏腦海裏亂七八糟的就是靜不下來。


    她還莫名地想到一首英文歌,歌詞很簡單,


    “everyone is sound asleep


    i am wide awake


    i threw out the sleeping pills


    they ordered me to take


    guess i\''ll get some sleep when you awake


    i get too y mind


    when you get off to bed


    too much goin on inside


    ded head


    guess i\''ll get some sleep when i am dead


    every night i toss and turn


    crawl under the sheets


    toes on fire fingers burn


    please turn off the heat


    i just wanna fall asleep with you”


    歌名更直白,“sleep with you”。這麽大膽的歌,偏偏唱得慢條斯理,一步一個腳印的堅定。


    手機在白天還收到過另一條短信,來自符科長的。他道了無數歉,以為已經消失在人海中的姑娘又出現了,一時忘形,給她帶來了麻煩。他也是沒想到,她會跟一個富二代交往,還交往甚密。


    “永遠別得罪你的女同學,誰知道她能走到多遠。”


    最後他寫道,“那時我聽說過一點,你家裏出了事,你變得很消沉,甚至不願意搭理別人。我想安慰你,但即使我去,恐怕你也不會理我,你是如此驕傲,容不得身邊有平凡的普通人。替你高興,你已經走出那場烏雲,並找到幸福了。”


    袁可遇隻記得那時的自己暴躁易怒,動不動就會哭,她也瘋狂地希望有人可以陪在她身邊,理解她,耐心地等她走出來。可是沒有人。


    一輩子自強自立固然是好的,然而芸芸眾生,卻無一人可依靠,那種悲哀和冷清……


    袁可遇以為自己已經忘記,可惜沒有。唯一的心得是有可能忘不掉,但不妨礙她去尋找新的快樂。


    “爸爸媽媽,我過得很好,交了很好的男朋友,也許有一天會結婚。謝謝你們生養了我。”


    睡著前她終於從混亂的思緒中抽出一點兒話,想說給父母聽的,也是給自己打氣。


    可遇,祝你找到幸福。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華的地雷,麽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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