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迪爾公爵走進了洛瑟瑪的書房。


    看見莫奇的那一刹那,薩迪爾的眼角微微露出震驚的神色。


    莫奇心中暗自得意,心想一會這個擅長演戲的公爵大人一定會在自己充足的證據麵前驚慌失措吧。


    “薩迪爾!莫奇說你是‘辛多雷振興會’的首領,你有什麽話說嗎?”獨眼的攝政王高聲問道。


    沒錯就是這個語氣!看到洛瑟瑪這種要殺人的眼神,莫奇心中一陣暗喜。此刻他最想看到的就是薩迪爾在他麵前跪地求饒的樣子。


    誰知道——


    薩迪爾公爵並不驚慌。


    身材挺拔的公爵摘下頭頂的黑色羽飾帽,用跟攝政王嚴厲態度截然相反軟綿綿的語氣回答道:“當然是向陛下供認不諱了。”


    他雖然低著頭,但莫奇也能看到他嘴角強忍著的笑意。


    莫奇心中忽然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好了好了,你起來吧。”洛瑟瑪笑著說道。攝政王表情變化之快,隻能說先前的質問語氣全都是裝出來的。


    怎麽會這樣?眼前的場景仿佛是在夢中一樣,事情的發展完全沒有按照莫奇預想的那樣進行。


    薩迪爾起身之後,也向攝政王露出相同的笑容。


    他們兩個人的笑容很有深意,像是早就預料到了這一切似的,又好像他們彼此在分享什麽笑料,而莫奇卻蒙在其中。


    難道他自己就是這個笑料?


    莫奇覺得時間過得格外緩慢,他多麽希望眼前的這一幕隻是一個噩夢,等他睜眼之後,一切就能重歸正常,再也沒有跟薩迪爾公爵相視而笑的攝政王。


    就在這個時候,身穿午夜藍色法袍的艾斯-薩隆納爾也走了進來,他麵無表情向攝政王行禮到:“陛下,人都到齊了。”


    “好,我們這就過去。”他看著薩迪爾說道,薩迪爾立刻躬著身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你也跟著一起去吧。”洛瑟瑪聲音冷淡地說道。


    莫奇抬起灌了鉛一樣的小腿,像踩著獨輪車一樣挪動著雙腿,跟著洛瑟瑪和薩迪爾來到了上次舉行舞會的大廳。


    這一次裏麵同樣站滿了銀月城的名流,隻不過這些人各個臉色沉重、麵如死灰。


    這些銀月城的社會名流莫奇也都認識,他們有的是擁有廣袤封地的貴族,有的是富甲一方的巨賈,有的是魔導師協會中的精英……並且無一例外的,這些人的名字都在莫奇呈遞給洛瑟瑪的名單之上。


    而莫奇上交名單才是幾分鍾之前的事情,他們此刻就被召集到這裏,很顯然洛瑟瑪在莫奇之前就查出這些人在暗地裏的所作所為。


    身材魁梧的桑古納爾男爵和他的貼身護衛,血鷹部隊的蕾莉亞-天步騎士,大腹便便的阿貝爾-炎刃公爵,銀月城珠寶行業公會名譽會長薩鐸爵士,三大珠寶礦業公司的負責人等等……這些人都在洛瑟瑪如鷹一般的目光下瑟瑟發抖。


    “今天把你們召集到這裏是想讓你們見證一件事情。”


    大廳裏回蕩著洛瑟瑪的聲音,噤若寒蟬的眾人除了洛瑟瑪的聲音之外隻能聽到火焰在火盆裏燃燒的聲音。


    “薩迪爾公爵。”洛瑟瑪猛地轉過身,然後高聲叫道。


    “在。”薩迪爾聞聲立刻跪了下去。


    “有人檢舉說你是逐日者家族的後裔,你怎麽看?”


    “純屬無稽之談。”薩迪爾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好。還有人說你是‘辛多雷振興會’的首領,意圖顛覆三人議會的統治,你怎麽看?”


    “從攝政王陛下為我更名‘薩迪爾-晨星’那天起,我一直都是陛下最忠誠的擁護者,從來都沒有過二心。”


    “很好。”


    攝政王將目光從薩迪爾身上收回,轉而投向大廳中瑟瑟發抖的人群。


    洛瑟瑪和薩迪爾之間的對話如同一盆冷水澆在眾人身上,這些舊派王黨這才意識到他們有多麽愚蠢,自詡聰明的他們原來一直被攝政王玩弄於鼓掌之內。


    大廳裏變得一片死寂,隻能聽到寒風吹過火盆時獵獵作響的聲音。


    “還有人向我提供了一些賬本,據說都是‘辛多雷振興會’不法之徒通過某個金融渠道將資金轉向‘振興會’的憑證。”


    莫奇注意到年邁的薩鐸爵士聽到這句話後,膝蓋一軟險些暈倒過去,要不是身邊的人扶了她一把,薩鐸爵士早已躺在地上。


    “現在我手裏還有一份‘辛多雷振興會’的名單,你們說我應該如何處理才好呢?”說著,洛瑟瑪舉起了莫奇遞給他的名單。


    大廳裏的人紛紛低下了頭,不敢直視洛瑟瑪的眼睛。寒冷的冬季,不少人額頭上竟然冒出了一層汗珠。


    “很多人可能並不了解我是在什麽樣的情況下,當上了攝政王的這個職位。你們也不會真正了解攝政王這個位置所代表的含義——我可以假裝擁有真正的權力,渾渾噩噩地做個沒有半點實權的假國王。我也可以洗手不幹,扮演殉難者再當個被害者,然後滿載名譽地全身而退。我更可以憑借這份名單,讓你們屈從於我個人的意誌,就像凱爾薩斯當年所為,為了‘辛多雷的崛起’不擇手段。


    “但我始終覺得一切可以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可以減少流血和犧牲,讓我們民族中的各個階層團結在一起。這即是為了現在活著的人,也是為了那些過去因為戰爭而犧牲的人。過去的曆史告訴我們,隻追求結果而不顧過程,那樣的勝利毫無榮耀的可言。


    “至於這份名單,還有這些賬本,我將全部燒掉。我不會去追究任何人的罪責。


    “但是,我請在此的每一位都銘記我們的過去,銘記那些那些戰爭而犧牲的同胞,請各位好好思考一下——辛多雷究竟需要的是怎樣的榮耀。”


    說罷,洛瑟瑪一揮手便命人將這寫賬目連同莫奇遞送的名單一起丟進了火裏。


    而見到這一幕的人群,不知誰是先喊了一句“擁護攝政王,辛多雷永世長存!”其他人也就跟著喊了起來。不光如此,人群紛紛向洛瑟瑪行單膝跪禮。


    莫奇很清楚這不僅是一種禮節,更是一種信號——舊派王黨認同了洛瑟瑪的統治。


    待人群散去之後,洛瑟瑪對莫奇說道:“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會將女兒嫁給了薩迪爾了嗎?”


    莫奇沒有說話,隻是用漆黑的眸子直視著洛瑟瑪,眼神中沒有半點認輸的樣子。


    “好吧。看你的樣子就知道你不會善罷甘休的,那就在監獄裏好好呆上幾天吧,等到安薇娜婚禮結束後,我再放你出來。”洛瑟瑪擺了擺手指,示意衛兵將他帶下去。


    莫奇也沒有反抗,任憑士兵將他押走,經過薩迪爾公爵麵前的時候,薩迪爾攔住衛兵,在莫奇耳邊說了一句話:“知道你為什麽會輸嗎?因為你算錯了一件事。”


    莫奇靜靜地看著薩迪爾,沒有任何想要開口說話的意思。


    “那就是我對於安薇娜的感情。”


    說罷,薩迪爾將頭轉向一邊,重重地拍了幾下莫奇的肩膀,然後抬起手示意左右衛兵將莫奇帶走。


    莫奇最終帶到了一處把守嚴密的監獄中,牢房的欄杆縫隙很窄,就算是莫奇變回魚人形態也沒有辦法穿過去。牆壁四周還有特殊的魔法陣,用來壓製魔法力量,莫奇能感覺到自己的薩滿技能和卡牌能力都受到了完全地壓製,既不能使用薩滿能力,也不能召喚卡牌。


    一切最終走向了莫奇所設想的最差結果,他也沒能阻止婚禮的舉行。


    莫奇坐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既沒有抬頭,也沒有想要活動身體的意思。


    他一直在想洛瑟瑪和薩迪爾對他過的話——


    “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麽會將女兒嫁給了薩迪爾了嗎?”


    “知道你為什麽會輸嗎?因為你算錯了一件事!”


    “那就是我對於安薇娜的感情。”


    過了許久,莫奇才抬起頭,自言自語地說道:“我明白了。”


    “一切都是銀月城攝政王設下的局。”莫奇繼續對著空蕩蕩的走廊自語自語道。那魔怔的表情,就像是莫奇已經發瘋了一樣。


    “我早該想到的。大魔導師羅曼斯為什麽沒有對艾斯的證詞提出異議?為什麽洛瑟瑪沒有對薩迪爾公爵那可疑的身份提出質疑?為什麽禁衛軍出現內奸之後洛瑟瑪沒有徹查禁衛軍,而是讓他們繼續承擔舞會現場的保衛工作?因為這一切都是攝政王計劃好的,薩迪爾和艾斯都是聽命行事……


    “包括今天這出恩威並施的戲碼。也都是洛瑟瑪計劃的一部分,目的就是收複人心,讓王黨不再成為他的阻礙。


    “而我之所以會輸,是因為薩迪爾將洛瑟瑪的局用在了我的身上,他借了攝政王的‘勢’。


    “我以為我能通過調查改變他對我的看法,卻沒想到——從我踏進銀月城大門的那天起,這就是個死局。


    “為什麽洛瑟瑪會將女兒嫁給了薩迪爾?因為他為了娶安薇娜不惜得罪整個王黨。


    “我確實錯看了薩迪爾對於安薇娜的感情。我始終認為他對於安薇娜隻有利用的感情,現在才明白事實沒有沒有那麽簡單。


    “我那天之所以會聽見他跟比斯魯斯的對話,並不是他不小心。而是他故意讓我聽見,目的就是引我入局,我陷得越深,他越容易利用洛瑟瑪的局來對付我。


    “不過——


    “我也沒有那麽容易被打敗。


    “阿卡林,把門打開放我出去吧。”


    莫奇的話音一落,隻見牢房的門慢慢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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