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找到了鳳凰星君的蹤跡,還意外發了一筆小財,琀璋的心情頓時急轉直上,三個月省吃儉用的艱苦生活終於熬出了頭,抱著算命的家夥還歡快地一路小跑。回到客棧之後,首先將向店家租借的東西還了,然後豪氣地點了一桌子好酒好菜,吃飽喝足以後,才心滿意足地帶著自己本就不多的家當以及剩餘的幾兩銀子打算投奔自己該輔佐之人去。


    經過在太守府外幾日的暗中觀察,琀璋差不多已經知曉自己將要輔佐的這個人的所有信息:


    慕容衝,前燕中山王,十二歲時燕國滅於大秦,秦王苻堅遷慕容王族於長安,三年之後,苻堅將他外放做了平陽太守。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幫他滅秦國,複大燕。


    摸清底細,琀璋終於於某天走到了太守府的大門口,偌大的門口立著兩隻威武的大石獅子,她順著階梯走到門前,向守著門的兩個百無聊賴的仆人笑道:


    “兩位小哥,可否到府內通報一聲,就說民女有事要找太守大人。”


    二人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一陣,看出她不過是個沒權沒勢的小老百姓,互相對視嗤笑了一下,一個懶得理她,另一個昂著頭衝她甩了甩手,趾高氣揚地說:“去去去,太守大人是你想見就能見的嗎?快走快走!”


    琀璋偷偷翻了個巨大的白眼,慕容衝身邊的人怎麽都這麽以貌取人,欺軟怕硬?果然他還是命中需要自己的,否則單因這些恃強淩弱下人,莫要說滅秦複燕,就是安安穩穩當個太平官員,平安無事地過生活都是個問題。


    她也不會傻到以卵擊石,亦不想跟這種人過多糾纏,直接簡明扼要從身上掏出了幾兩銀子,兩隻手分別握著兩錠遞給了兩個家仆,訕笑著說:“還煩請二位小哥通融一下。”


    果然,收到了銀子後的兩個人馬上變了臉色,先互相看了看對方手裏的錢,確認了她給兩人的銀子是一樣數目,才頓時露出了笑容,卻又裝出一副難為的樣子,說:“看你也是個明白人,行了行了,那我們就幫你到裏麵說一聲,可是太守肯不肯見你就說不準了。”


    “多謝二位。”


    琀璋低頭道謝,心中則正暗罵著他二人狗眼看人低。


    一人推門進了府內,開門不過一瞬間,琀璋也來不及看清府內的景致,隻覺雕欄玉砌,連閣雲蔓,華麗得晃了滿眼。


    不久之後那人才從裏麵出來,見到她之後一臉遺憾的模樣,歎了口氣,搖頭說道:“不成,太守果然不肯見,你還是請回吧。”


    “你是親耳聽到太守如此說嗎?”琀璋急道。


    對方見她似乎不信自己的話,也急了起來:“是太守身邊的人傳的話,我們太守是什麽人物,什麽身份?又怎會親自回應這些小事?”


    另一個守門的聽見他們二人的對話,也過來幫襯著說:“就是。我看你還是回去吧,就這麽傻傻地在門口杵著,又算是什麽事呢?”


    琀璋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一看就知道那人根本就沒有幫自己去通報,卻白白收了自己的銀子,此刻還有臉在她背後嘲笑自己。


    可是,自己現在又能怎麽辦呢?


    隻好先離開,重新再作打算。


    一麵走又一麵歎惋,慕容衝啊慕容衝,依她所見,攤上一群這樣子的下人,要想成大業,可算是難上加難了。


    在那之後琀璋還去太守府門口試過幾次,守門的下人雖換過幾班,卻都隻是收她的錢而不辦她的事的。世人隻知道劉備請諸葛亮出山三顧茅廬,恐怕還沒聽說過哪個人才主動去投靠別人,還吃了那麽多次閉門羹的,她也算是創了個新。幾次三番之後,也就徹底打消了繼續走這條路的念頭,畢竟……


    她也實在是再也沒有那麽多錢去糟蹋了。


    而她所換的新方式,就是在太守府對麵蹲守著,從早到晚,從太陽剛爬上山出門,於月光皎潔時披星戴月而歸。


    就這麽耗了好幾天,當守門的小哥覺得自己可能要失業,她所住宿的客棧店家夜夜要給她留門不厭其煩之後,終於,在某一天,琀璋的恒心總算有了回報。


    那扇她盯著看了整整五天,連上麵有幾顆門釘,扣環是什麽花紋的都爛熟於心的大門終於緩緩地從內而外打開了。


    隻見那兩個見她時滿臉不屑的守門仆人此刻卻畢恭畢敬地低頭站著,稍後,從裏麵先走出來了三四個小廝,也走到門兩旁去低頭站著,再之後,出來的就是奴仆簇擁下的正主慕容衝。


    華衣金冠,更顯倜儻非凡,麵色輕淡地徑直往大門口的馬車走去,身後還跟著五六個侍從模樣的人,各自上了馬車後麵的俊馬。


    琀璋眼看著機不可失,連忙從對麵十米開外的地方離弦的箭一般衝了過去,唬得在場所有的人都大驚失色,幾個尚未上馬的侍從飛快地擋在了慕容衝前麵,那幾個已經上了馬的也立即跳下馬來,以最快的速度衝過來攔住了她,虎視眈眈地瞪著她。


    琀璋愣愣地看著這個架勢,倒吸了一口涼氣,一動也不敢動,想像自己如果再走近一步,或是再有任何的動作,現在可能就已經有劍架在自己的脖子上了。


    可能自己的確是太魯莽了些,但是,對方這種反應,會不會也太過了些了?


    然而當她再偷偷地打量了一遍周遭的情況之後,才發現自己想象得還是太簡單了些,現在她所麵對看到的隻不過是些明裏的防衛,恐怕至多也不過是慕容衝身邊明裏暗裏眾多防備中的十分之一罷了。


    屋簷上的飛影,巷弄裏的人跡,甚至是路上看似平常的百姓和賣茶葉蛋的小販,都在暗中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而就算是自己眼前所能夠看到的這些位於明處的侍從,雖然沒有顯露出武器,可是都一直保持著蓄勢待發的動作,仿佛就等著自己在下一秒會有什麽行動,然受他們就可以瞬間拿出武器將自己處理掉。


    她轉而從害怕感到慶幸,幸虧自己沒有隨身攜帶任何管製刀具或是會被誤認為會傷人的東西,而且一看就沒有武功,否則,自己恐怕還來不及靠近就早已經不知不覺地喪命,被這些人處理得幹幹淨淨,讓他們清風朗月的主子眼裏一點血汙都看不到。


    一個人,即便從小出生於天家,身份尊貴,後來又遭遇了些變故,從而敏感多疑,可這種程度的草木皆兵,究竟是要多有危機意識,看見了身邊存在的多大的潛在危險,才會在經年累月中訓練出不管是數量還是質量都如此強大的防備?


    琀璋固然吝惜小命,自不敢有任何動作,連呼吸也小心翼翼,保持著將自己的手放在讓這些侍從都能看到的位置。


    但當她看到不遠處的慕容衝仿佛沒有看到有一個人擋了他的道,還被他的侍從團團圍住,徑直又快要上車時,還是不顧一切地連忙叫住他:


    “鳳……”


    差點就要脫口而出的鳳凰星君四字還好被自己及時吞了回去,“太守大人,請等一下!”


    慕容衝終於停下了動作,下了車慢慢回過頭來看向自己,而琀璋意識到此刻這些侍從一定已經不會對自己做什麽,便也就拿手擋開了他們,朝馬車走近了幾步。


    慕容衝隻覺得這道聲音有些熟,便回過頭來和叫住自己的人對視,看了看又覺得眼熟,想起曾在何處相逢之後輕淺笑了笑,道:


    “琀璋姑娘,是你。”


    他的笑很淺,總讓人誤以為隻不過是某種幻覺。


    他說:“我不姓封。”


    “嗯?”


    琀璋愣了愣,才明白過來他說的是什麽,是將自己不小心說出口的鳳字聽成了封,便也順階而下連忙打了個馬虎眼,“哦,什麽封?恐怕是太守聽錯了。”


    “是嗎?”他擺擺手示意那些依舊防備著的侍從們退下,向她走來,“不知姑娘今日找我是什麽事?”


    琀璋也想起了自己的來意,開門見山地說:“我是來毛遂自薦的。不瞞大人說,民女已經在府外候了好幾日,今日終於得以相見,也算是功夫不負有心人。”


    說完後她自認為自己的這番話可真是既真誠又謙卑,一定會讓聽的人立刻將自己這樣的人才收歸門下,何況他應當早就已經在那天測字之時就見識到了自己的實力,如今自己竟然都巴巴找了來,肯定會二話不說將她列為上賓,從此惟她命是從。


    然而,對方卻忽的笑了出來,就連他身邊的仆人也捂著嘴忍不住地笑,琀璋開始覺得心慌,底氣也不足起來。


    這算是什麽反應,喜極而笑?


    笑了片刻後,慕容衝麵色柔和地如此問她:“自薦什麽?”


    難不成她自以為滴水不漏的說辭在他聽來,連語句通順、表意明確的基本要素都沒有?


    或許是因為她從七歲開始,就憑著算卦技術在村夫村婦間得到了太多的尊崇,一切說法意見都會得到聽從尊重,任何行為舉止都會受到誇讚尊敬,所以漸漸地就養成了太過於高超的自信心,而又由於是從小時候就受到了如此的對待,所以早已經在心中養成了習慣,自個兒也將自個兒的能力看得過分超凡脫俗,但其實這種所謂的自信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隻要稍稍受到外界的一點質疑和輕視,就會或惱羞成怒,或自亂陣腳,醜態百出。


    琀璋驚愕地眨了眨眼,頓時沒有了自信,開始小聲地結結巴巴解釋:“自薦……自薦做你的門客……”


    對方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減少,看她的樣子,像是在看著一個正用著最認真的表情說著無稽之談的小孩,柔和,卻絲毫不給予信任。


    可明明他也不過比自己大了一兩歲而已。


    “做我府裏的門客……恐怕姑娘不適合。”他淡淡地,拒絕了她。“姑娘的卦可謂出神入化,神通先知,然而於我,並無什麽用處。”


    隨後收斂一切表情,向她低頭道了個別:“在下還有客要會,恐怕不能再和姑娘過多攀談,就此別過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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