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琅琊雲山的恒熙子, 華卿卻是又想到了另外一樁事,她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雲棲池, 忽然開口幽幽說道:“你白白糟蹋了我一朵霰雪花, 還有其他許多靈藥。”


    當時自己就是為了給孟懷止重塑根骨才把那些藥材給浪費了,就他這樣的,哪裏還用得著重塑根骨?


    雲棲池的態度倒是挺好, 立刻問華卿:“那我要怎麽賠?”


    華卿吸了一口氣,要雲棲池怎麽賠?


    她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到雲棲池能賠什麽給她。


    華卿站起身, 拍了拍手上的塵土,低著頭對仍然蹲在地上研究著那株已經枯死了的七夜曼陀羅的小苗的雲棲池說:“行了,先去琅琊雲山吧, 還不知道恒熙子這個時候在不在那裏。”


    雲棲池總算是放棄了眼下的這個研究項目, 與華卿一起前往琅琊雲山去了, 道友們從天黍門掌門這裏得到了雲棲池已經回天界的消息,還有幾分不相信, 但是也知道掌門這麽說必然是帝君的意思, 也就是說帝君並不想見到它們,便也放棄了要來清柘峰上拜見帝君的想法。


    琅琊雲山依舊是高高矗立, 縹緲的層雲將山頭籠罩著如同仙境一般, 日光傾瀉在翠綠的山體上, 如果滾動的綠色波浪。


    當日華卿來這裏取霰雪花時見到的小童依舊還在這裏,正提著水壺給恒熙子後院裏麵的靈藥澆水。


    聽見有人過來,錢串兒立刻放下手中的水壺,跑到前院去了, 看到華卿與雲棲池兩人,頓時愣在了原地,咽了一口口水,過了好半天,才向華卿幹巴巴地問道:“你是要來取霰雪花的嗎?”


    當時在華卿走後,錢串兒就為了華卿長老是不是天下第一美人這件與恒熙子事吵了小半個月,吵到後來,恒熙子說不明白便漸漸落了下風,有些事他還沒有辦法對錢串兒說,最後隻能送給他四個字,下次一定。


    於是錢串兒認定了,下一朵霰雪花,他是一定要送給天下第一美人。


    現在這個第一美人就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錢串兒雖然已經有許久都沒有下過山去了,也不知道人間界和修仙界現在是怎麽個審美,但是他莫名有自信,眼前的這名女子一定是他們想要的第一美人。


    華卿忍不住輕笑了一聲,她來的兩次這錢串兒的態度相差的實在是有點大啊,她搖了下頭,對錢串兒說:“不是,我是來取七夜曼陀羅的。”


    錢串兒捂著自己的胸口,像是丟了魂兒一樣,對華卿說:“我這就去給你拿。”


    是不是有點太痛快了?


    華卿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問道:“你師父在嗎?”


    錢串兒挺了挺胸,道:“我師父不在,他說他不在的時候,琅琊雲山上的東西我可以全權做主。”


    “你要做主什麽?”恒熙子的聲音忽然從身後傳了出來。


    見自己的師父回來了,錢串兒也沒有半點害怕,十分坦誠地回答道:“七夜曼陀羅啊!”


    恒熙子一聽這話,差點沒當場暈了過去,這幸好他回來的及時,他要是晚一點回來看著錢串兒把他精心養了那麽多年的七夜曼陀羅給隨手送出來,錢串兒到時候可以直接給他們兩個挖個墳了。


    因為他在被氣死之前肯定要把這個不孝徒弟給一起帶到下麵去。


    “先進去再說吧,”這在外麵大家很有可能一言不合就出手,還是屋裏能收斂一點,恒熙子一邊帶著人往屋子裏麵走去,一邊小聲對錢串兒說,“那就是華卿長老。”


    今日恒熙子終於可以洗白自己身上的冤屈,自己的眼神好得很,沒有半點問題!


    錢串兒瞪大了眼睛,用疑問的眼光看著恒熙子,對他說:“師父,我知道你之前言而無信被我說的很羞愧,但也不用這麽騙人吧?”


    華卿覺得這對師徒是真挺有意思的,她開口對錢串兒說:“我確實是華卿。”


    錢串兒的眼睛瞬間瞪得更大了,他看著華卿,勸她說:“您不要為了拿七夜曼陀羅,就縱容我師父這種不正之風。”


    華卿:“……”


    華卿便當著錢串兒的麵又恢複了一下她上一次來琅琊雲山時的模樣,錢串兒神情瞬間呆滯,眼睛一眨不眨的,好像失明一般,等著華卿恢複剛才的樣子後,才重新恢複了精神,但依舊覺得眼前的這件事有點玄幻。


    不過都是修仙界了,玄幻一點怎麽了?有問題嗎?


    沒有問題。


    所以錢串兒很快就恢複了精神,他站在門口,望著華卿,羞羞答答的像是個馬上就要出嫁的大姑娘。


    恒熙子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他一眼,這個時候他不應該先跟他這個師父道歉嗎?前些日子他為了華卿拿走霰雪花這件事人身攻擊了他多長時間他現在完全就忘記了嗎!


    從錢串兒現在的表情中可以看出來,他大概是真的忘記了,恒熙子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現在還有外人在這裏,不是教育弟子的好時機,他擠出一點笑容,轉過頭問華卿:“你剛才說這回過來是要什麽的啊?”


    恒熙子本來以為,華卿聽他這樣問應該不好意思開口的,沒想到她直接開口又說了一遍:“七夜曼陀羅。”


    恒熙子登時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體向後仰去了一些,搖著頭對華卿說:“你這就有點過分了啊。”


    七夜曼陀羅兩百年一發芽,兩百年一開花,他好不容易將後院裏的那一株七夜曼陀羅給照料得這麽大了,華卿一過來就要拿走,連個客套話都不跟他說一說,過分,太過分了。


    恒熙子眯著眼將華卿打量了一會兒,華卿坐在椅子上安然自若,然後就聽著恒熙子問她:“你上一回是不是就盯上它了?”


    怪不得上回來琅琊雲山的時候華卿無緣無故地提起七夜曼陀羅,原來這是在給他預告啊!


    華卿覺得在這件事上撞擊還是清白的,她對恒熙子說:“我上回來的時候是真沒想要你這個。”


    恒熙子立刻把腦袋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他拒絕道:“不行,真不行。”


    站在門口的錢串兒突然出聲反駁說:“師父,我覺得可以。”


    恒熙子白了他一眼,涼涼道:“你覺得你可以從山上滾下去了。”


    錢串兒立刻閉上嘴,以這座山的高度,他要是滾下去,這條小命估計也就玩完了。


    恒熙子似乎態度很堅決,華卿說了一會兒便也停了聲,看樣子他們似乎是要空手而歸了,畢竟不能上手硬搶啊,且不說她跟恒熙子好歹也是這麽多年的朋友,單是這件事被傳揚了出去,驚鴻子在寫《傾國三》的時候就可以直接將帝君寫成一個惡匪形象了。


    華卿正打算從錢串兒那邊入手,雲棲池在旁邊忽然開口說:“我記得當日來琅琊雲山詢問你知不知道嫦嫿的下落,你跟我說,你不知道。”


    恒熙子心道了一聲不好,立刻開始裝瘋賣傻,他抬手摸著自己的腦袋,問雲棲池:“有這回事嗎?我怎麽不記得了。”


    雲棲池還沒開口,錢串兒倒是先送了他師父一錘,說:“是有這回事啊師父。”


    “放屁!”恒熙子眉毛一豎,瞪著錢串兒說,“他來的時候你還沒來呢!”


    錢串兒努努嘴,想說什麽,最後又放棄了,恒熙子看他這副模樣,瞬間很害怕這個不孝徒弟會趁著自己不在的時候,直接將他的七夜曼陀羅給送到天黍門的清柘峰上。


    恒熙子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把七夜曼陀羅給偷偷換個地方。


    他琢磨半天,突然之間意識到雲棲池正在看著自己,而自己還騙過雲棲池一回,就說這夫妻倆的事外人別摻和。


    雲棲池對恒熙子道:“七夜曼陀羅給我,我再給你兩顆種子。”


    恒熙子搖頭:“這是種子的事嗎?”


    雲棲池又道:“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七夜曼陀羅在兩個月內開花。”


    恒熙子的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


    華卿想到了他們後院裏那株已經枯死的小苗,在此時聰明地選擇了沉默。


    恒熙子對雲棲池的話將信將疑,他拉著雲棲池到了藥田裏,拿出一顆七夜曼陀羅的種子,想要看看雲棲池是怎麽讓它兩個月內開花的。


    雲棲池表現得還挺自信,將種子埋進土裏後依照他的方法弄完後,種子立刻就發了小芽出來。


    然而恒熙子看著綠油油的小苗,卻是搖了搖頭,對雲棲池說:“我敢打賭,它肯定活不過三天。”


    雲棲池:“……”


    恒熙子頗為驕傲地說:“你這都是我玩過的。”


    雲棲池:“……”


    “好了,你這個辦法失敗了。”還白白浪費了一顆七夜曼陀羅的種子,恒熙子從地上起身,轉頭對在一旁看好戲的華卿說道,“我這花真不能給你們,我養了四百多年啊,我都養出感情來了。”


    雲棲池想了想,從靈物袋中拿出一顆丹藥,送到了恒熙子的麵前,恒熙子低頭看看雲棲池掌心的丹藥,又抬頭看著他,問道:“你給我這個做什麽?”


    雲棲池對他說:“你哪一日如果察覺到自己壽命將盡,這顆丹藥應該能幫你續命四百年。”


    四百年,正好夠恒熙子再種一株七夜曼陀羅了。


    華卿在旁邊聽著,實在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恒熙子莫名覺得他這是在嘲諷自己,舉起手向著雲棲池撲了過去:“雲棲池我要殺了你啊啊啊!”


    一直跟在恒熙子後麵的錢串兒趕緊過來抱住他的師父,對他說:“師父你冷靜冷靜,殺人是不對的。”


    恒熙子冷漠道:“他不是人!”


    然而錢串兒繼續紮心道:“主要我是怕師父你打不過他。”


    恒熙子:“……”


    恒熙子的間歇性發瘋結束後,又變成一個正常人,看著華卿問道:“你們要這個七夜曼陀羅到底是想要做什麽?”


    這花除了好看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麽大的用處了,既不能重塑根骨,也沒有辦法提升修為。


    華卿這此沒有對恒熙子隱瞞,她輕歎了一聲,對恒熙子說:“燕音身上帶著毒,身體一直不大好,他想要將燕音身上的毒都清了去,現在就差一味七夜曼陀羅了。”


    “早說嘛,”恒熙子突然變得大度起來,支使著他那個小徒弟說,“錢串兒,你就把那花拿過來吧,就當是我這做幹爹的給我幹兒子的禮物了。”


    錢串兒嘖嘖一聲,皺著眉說:“師父你說說你,早點給不就好了,非要磨蹭這麽長時間。”


    “還不快去!”看著錢串兒小步跑開的身影,恒熙子奇怪,他這個徒弟話怎麽這麽多,他當初又怎麽會收了這麽個徒弟,他早晚有一天要被他給氣死!


    錢串兒很快就將恒熙子十分寶貴的那盆七夜曼陀羅給拿了過來,馥鬱的花香瞬間在房間內彌散開來,恒熙子給錢串兒使了一個顏色,錢串兒就把花送到了華卿的手上,恒熙子在一旁指責華卿說:“我幹兒子有病你不早跟我說。”


    華卿十分無語,道:“你這個幹爹認的有點快,我這做娘親的好像還沒同意吧。”


    “那你把花還給我。”


    華卿連忙把七夜曼陀羅送進了雲棲池的靈物袋裏,生怕恒熙子反悔把花再給要回去。


    拿到七夜曼陀羅之後,華卿整個人比剛才都輕鬆了不少,她身體往後靠了一些,找了個更為舒服的姿勢,問恒熙子:“你打算什麽時候飛升?”


    恒熙子看了一眼錢串兒,對華卿答道:“再等一等吧。”


    他至少要等到錢串兒能獨當一麵的時候才會考慮飛升這件事,畢竟以錢串兒這個情商和眼力見,恒熙子很怕自己飛升以後,他會天天被人打。


    想到錢串兒到時候鼻青臉腫的模樣,恒熙子竟然忍不住暗笑了一聲,他這個師父做得實在太操蛋,還好在座的幾位都沒有讀心術,並不能看到他肮髒的內心,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調整好自己的表情,轉移話題向雲棲池問道:“天界是什麽樣的?”


    雲棲池想了半天,最後似是而非地回了恒熙子一句:“就那樣吧。”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如果不是彼此差距實在是太遙遠了,恒熙子還真挺想出手與雲棲池大幹一場的。


    華卿拿到七夜曼陀羅後在琅琊雲山沒有多留,同雲棲池一起回去了,他們臨走的時候,錢串兒站在山腳下癡癡地望著他們,像是一塊望夫石,最後被恒熙子給硬生生地拖了回去,他怎麽會有這麽丟臉的徒弟?


    恒熙子看著錢串兒還在發呆,實在沒忍住在他的腦袋上使勁敲了一下,有些惱怒地說:“我看這樣不如去給華卿做徒弟吧!”


    錢串兒捂著自己被敲疼的腦袋,轉頭呆呆地看著恒熙子,恒熙子心想你這回知道害怕了吧!


    結果他聽到錢串兒在小心翼翼地問自己:“還有這好事?”


    氣得恒熙子把錢串兒給爆錘了一頓。


    華卿他們回到清柘峰的時候,發現紅雪與溫厭歸還在冷戰當中,隻不過紅雪並不認為他們是在冷戰,她覺得這是溫厭歸在單方麵地找茬。


    溫厭歸站在不遠處,雙唇抿成一條直線,看了紅雪很久,始終沒有說話。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即使開口,也說不過她的吧。


    溫厭歸當年從那處秘境離開後不久就遭到了薑和充的暗算,因此忘記了許多事,將紅雪留在了那處秘境中許多年,此事他委實對不起紅雪,況且後來在紅雪去找他的時候,他還將紅雪給趕下山去。


    雖然說那個時候他失憶了,但是失憶並不是一塊免死金牌,他到底還是傷害了她。


    所以現在紅雪這樣,他也怪不了她。


    不知道她對自己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溫厭歸想起自己還沒有恢複記憶的時候,甚至想著與這個小姑娘或許能夠結為道侶,如今是真不好意思下手了,可讓紅雪跟著其他人走了,他這心中又實在是放不下。


    紅雪這一次下山交了不少的朋友,其中有兩個看起來就不像是什麽好人,但是他也沒辦法跟紅雪提,一提她就要急眼,說他當初養鵝的時候也沒看那鵝是不是好鵝。


    溫厭歸徹底沒話說了,並且太陽穴突突跳動個不停,他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昏厥了。


    華卿有些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花花世界迷人眼,你的大白鵝已經不是從前的大白鵝了,


    不過話說溫厭歸之前養的那隻鵝哪兒去了,華卿想了一下,忍住沒問,還是不要給溫厭歸和紅雪這段原本就岌岌可危的關係再雪上加霜了。


    華卿回到清柘峰上,燕音這一回被薑和充的魔氣影響得比較深,恐怕要在優缽羅境中多待一段時間,她便打算飛升了,她的三個分.身已經斬落,如今隻要挨過幾道天雷便可以飛升到仙界去了。


    對於這件事華卿心中稍微還有一點緊張,她對雲棲池說:“第一次挨天雷,我怕經驗不足。”


    雲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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