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章父子同謀


    子西沉醉過往榮耀的回憶之中,時而同帶著微笑,時而又雙眉緊促,時而嘴裏哼著楚南小曲,時而又默而無聲。


    此時外麵的腳步雖然輕巧,可故意在書房門前十步之內,慢慢變得沉重起來。


    子西從回憶中醒來,他知道要等的人,也是最為關鍵的人來了,那就是他的兒子左司馬了節。


    “你來了,進來吧。”


    子西並不等子節匯報,直接就先聲奪人,讓子節知道他一直在等著。


    當然子節也是十分小心的人,他看了看整個令尹府四周,並沒有人跟蹤,這才緩緩走進子西的書房。


    “坐吧!那裏有茶,隻是有些涼了,自己斟了自己飲吧。”


    子節坐了下來,桌上一壺茶尚未斟過,卻也有些涼了,心裏知道自己來得還是有些晚了,所以子西才會等了這麽久,至少等了一壺茶涼的時間。


    “有勞叔父久等,子節自當會照顧自己。”


    子節自己為自己斟了一杯茶,而子西此時也像是回憶得多了,口也渴了一樣,自己端起茶碗喝了一大口。


    “上雍城一萬楚軍是否帶到?”


    子西經過長時間的回憶此時說話到也簡單。


    “回叔父,上雍城本有六萬楚軍,此次侄兒特意挑了一萬精兵強將回楚都,這些人都是侄兒信任之人,所以此時已經在江北各村莊之間駐紮,並不顯眼。


    而且自收到叔父之命,侄兒並未直接率軍出上雍城直奔楚都,而是先迂回至北方龍城方向,再秘密向西行進,兜兜轉轉,一共行軍也有五日了,比正常地軍還要多了二三日,想來不會留下漏洞。”


    “你長大了,也懂得迂回轉折,實在可喜可賀,君子行而無跡,帶兵亦然。


    若要人不知己,必先知人,而後讓人不知己之行蹤,這是兵法的常理,也是為人之道,老夫十分欣慰。”


    子西此時心情大好,雖然也在傳教於子節,可語氣卻十分柔和,並無責備之意。


    “一切都依叔父教誨則行,子節也隻是順應天道,相信有叔父在,楚都一切都該理所當然。”


    “理所當然,哼!


    這世間之事從來沒有理所當然之說,若說理所當然,我子西早該是楚國之王了。


    若我是楚王,楚國現在也不會如此積貧難返,早就應該列國之中的霸主了。


    子節,


    你要記住一點,這世間之事,除了天意之外,全憑自己的怒力拚博與主動爭取。


    若說還有理所當然,那也是因為你學有所成,學有所用,平時用功的結果。


    老夫可以明確告訴你,白公勝的一萬兵甲就在城東三十裏外一處小樹林之處潛藏。


    明日他就會大軍開進楚都,想來白公勝也懂兵法,不會魯莽行事,必會用一些計謀,奪下楚都應該不會是什麽難事。


    如此一來,那你此次如何應對於他,你可已有良策,老夫到想聽一聽你的想法,說說吧!”


    “叔父,兵者,若欲勝之,不外乎天時地利與人和。


    當年周天子之所以能滅商而代之,就是因為有天時有地利,再加上得太公之輔,萬民歸心之故。


    若無三者合一,萬事皆不可為之。


    此時楚國三麵受敵,而白公勝公然違背王上之令,欲行不軌之事,而侄兒是順天討逆,這正是天時之在。


    而地利,是因為叔父曆經三朝,對楚都十分熟悉,楚都一寸一土都逃不過叔父之眼,而且有叔父統領楚都眾臣守護,有裏應外和,這是地利其二。


    至於人和,當今楚王重用鬼穀王禪,搗風攪雨,一時之間,楚都內禍不斷,而外患重重,先有秦國陣兵十萬於秦楚邊境,現有晉鄭衛聯盟,陳兵二十五萬於北方邊境。


    再繼而吳國陳五萬精兵於吳楚邊境,如此一來,除去南方荒蕪之地,楚國已是三麵受敵,此國之不和也,天地不利於王上,而亦無人相幫於王上,此時熊章之過。


    天不利地不宜,人不和,此正是對叔父及侄兒之利。


    至於白公勝此人,侄兒並無過多了解,可他卻野心過大,長途奔襲,一萬人馬,是可以奪下楚都。


    可想來有叔父穩守楚都,白公勝想得到楚都,實非容易之事。


    以二千護衛親兵來抵一萬兵甲,正是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之勢。


    我以一萬精兵以逸待勞,若還不能成事,實會讓天下人笑話。


    我這一萬兵甲,其實已有三千人潛入楚都,這是侄兒之備,一切皆聽從叔父調遣。


    其它七千人,已備好船隻,隻要一聲令下,自然可以渡江而入,裏應外合,想他白公勝也難勝本人之兵吧!”


    司馬子節也是帶兵之人,如此大事也是早有準備,綢繆已久。


    三千兵甲無聲無息的已潛入楚都,比之白更勝更謀事在前,這到讓子西有些意外,此時臉上到是十分欣賞。


    一個做父親的對兒子有能耐的欣賞,這也是一種身為父親的享受。


    “你能如此相信叔父,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不過這三千兵甲暫時還用不著。


    此時城內有二千護衛,而老夫府上一直在招募江湖之中有才之人,算起來也有一千多人。


    若再加上你的三千精兵,我看白公勝真的連入城都難,那麽試問你又有何機會平叛反逆呢?


    所以這三千人,隻能等老夫拚完楚都二千護衛以及老夫府上的一千兵甲之後才會使用。


    而當老夫讓白公勝殘勝之後,奪得楚都,那時他最多還剩一半兵力。


    而楚都局勢已成亂局之時,你再利用這已經潛入城內的三千兵甲,奪取楚都北城門,再利用江北的七千兵甲,與白公勝拚個死活,想來以一萬兵甲對陣五千兵甲,而且這三千兵甲就是奇兵,你不會心有懼意吧。”


    “自然不會,侄兒除了三千兵甲已潛入楚都之外,還有三千兵甲其實現在並不在江北,而是在江東,已繞過漢江與在江匯流之口,進入江東地界,這三千兵甲已經從江東上岸,此時已繞過楚都以南,直接繞到叔父的鳳凰山,再從鳳凰山攻擊王宮之內的白公勝兵甲。


    而侄兒所率餘下四千兵甲從楚都北麵襲擊白公勝的兵甲,這樣可以吸引白公勝主力。


    到時會形成三麵包夾之勢,而我的兩路奇兵可以從後包抄,直接占據王宮這個楚都重地。


    這樣一來,白公勝前無進路,後無退路,任白公勝有五千兵甲也是無濟於事。


    最後的結局隻能是潛逃而出,若不然就會葬身楚都城內。”


    司馬子節所說,其實也是利用了地利之便。


    子西府,還有子基、子閭府與王宮其實都是楚都的中心地帶,其後直靠鳳凰山,而此山正是子西的封地所在,在這裏有其鳳凰亭,再往東去就是撫江樓。


    所以若從背後襲擊王宮,這算是奇兵,而且司馬子節此次非一處奇兵,則是二路,一共六千人。


    而他隻帶餘下的四千人,正麵渡江而來,這樣會吸引白公勝的大軍趁機前來江岸與之決戰。


    而他的六千重兵則趁機奪得王宮,這樣一來,白公勝就會首尾失據。


    失了王宮,稱王不成,隻能潛逃而出。


    那麽最後的結果當然是司馬子節奪得楚都,成為最後的勝利者。


    “不錯,不錯,你到是謀算精準,上兵伐謀,知己知彼,如此一來,可保萬無一失,也不負老夫這麽多年的教誨。


    想來依老夫所估,此次白公勝自然不會全部投入一萬兵力,所以明日開城,老夫會任其進入,不再盤查。


    若依白公勝之略,欲奪城之後守城,他必然先奪取四個城門之防衛,這樣他的其它兵甲就可以直攻王宮,而沒有後顧之憂,這樣也就分化了他的兵力。


    而老夫所率的二千護衛,卻也隻會與王宮為重,三麵包夾白公勝的楚軍,以盡可能消滅其有生力量。


    至於四城門之兵,白公勝不會放棄,這是他留的活口。


    也是他預謀著,當他奪下楚都之後,防著其它外路楚軍攻城之用。


    那時若他能輕而易舉奪下楚都,憑一萬兵甲,甚至再在楚都附近征兵一萬,那二萬兵甲,自然可以阻攔一時。


    而他的巢邑三城還有四萬兵甲,自然會增援於他。


    隻是白公勝想得過於天真,老夫當然願意他奪下楚都,隻是也會消耗他的兵力。


    當你攻入楚都之後,他不會等到巢邑之兵,更不會據城而守,隻會是一場內鬥而已。


    想來這麽多年,你所帶之兵不會輸與白公勝所帶之兵吧!”


    子西與左司馬子節不愧是父子之交,所以兩人所謀,應該來說是相輔相成。


    司馬子節所謀也算是出奇不遇,而子西則會利用現有楚都的能力盡量削弱白公勝的兵力,這樣先讓白公勝奪得楚都,繼則再在城內以起反攻。


    白公勝雖然布兵於四方城門,守住外攻之敵,可卻無法估計內部奇兵之攻。


    所以依此來論,此次司馬子節與子西應該是真的萬無一失了。


    “感謝叔父對侄兒的照顧,它日子節若能一登楚王之位,定不會忘了叔父大恩。”


    司馬子節此時跪在地上,對著子西行了一個大禮。


    而子西呢,則微笑以對,當子節行禮完畢,這才扶起子節。


    “坐吧,你我雖然是叔侄之稱,可卻形同父子,你不必在意老夫還會有什麽想法。


    楚國天下當是你的,老夫若是功成之後,自然會引退,不再會過問你如何治理楚國之事。


    將來之勢一切還要靠你自己,若說列國之才,當數鬼穀王禪最為聰慧,不論將來如何,你必要體貼百姓,以讓他覺得無憂,能得鬼穀王禪輔助,勝過雄兵百萬。


    你當上楚王之後,一切當以楚國為謀,不可小肚雞腸。


    此次我叔侄兩人能有此勢,一切當感激鬼穀王禪。


    其實鬼穀王禪的謀算遠勝老夫,他對列國形勢的謀算,十分精準,包括對秦國之勢,以及現在的晉國之勢。


    若說還有他沒有謀略到的,或許隻有吳國之勢,這也是因為他好大喜功之過。


    而這一切也正是老夫的謀算,所以他說起來也算是成全老夫一輩子不能完成的雄心壯誌,現在卻在賢侄身上完成。”


    子西也是成竹在胸,但他還是先讓子節放心,表明自己並沒有奪位之心,隻是一心輔助子節。


    而且他也不想子節知道他的身世,畢竟當年他**於幺妹,也就是子節的母親是一件非常卑鄙下流之事,若是讓左司馬子節知道,會是子節一生的恥辱。


    其次,他也認事鬼穀王禪的本事,所以也為將來子節當上楚王之位而謀算,對於像鬼穀王禪這樣的大才之人,若是治國,當要重用之,決不能讓他成為自己的敵人。


    這一點子西不論是從內心還是言表,都不會懷疑。


    “此事侄兒一點記住,雖然鬼穀王禪為人自負,可他確實與眾不同,有常人難與企及之智,若能為我所用,將來我楚國若要北上稱霸,也不會是什麽難事。


    隻是叔父,侄兒還有疑慮,不知當問不不問?”


    “嘿嘿,子節賢侄你有什麽疑問就問吧,若今日還解決不了,那麽也不要圖什麽楚王之位了,老夫當然早有準備,你就說吧!”


    子西心裏知道子節的疑問,所以早就備好的答案,也讓子節可以放心的問。


    “此次白公勝奪下楚都,這並不是什麽為難之事,若他不殺熊章,這又如何?


    到時我以勤王之師入楚都,奪下楚都,可還得尊熊章為王,那麽一切謀算就會憑白無功。


    其二,此時楚國三麵受敵,若侄兒一登楚王之位,就要麵對如此困局,該如何解此楚國危局,還望叔父明示。”


    子節也是一個野心之人,此時大事才有機會,就已經考慮到將來登上楚王之位之後的事,與白公勝其實一樣,並不務實,想得有些過遠了,不太實際。


    可子西聽在耳中,卻十分滿意,對子節這個兒子能有如此長遠的謀算,心裏欣慰無比。


    “賢侄,老夫能告訴你的是,白公勝此次入楚都意在奪位,所以決不會容熊章存活,這隻是其一。


    其二,老夫早就考慮到這其中的變故,所以早下手為強,熊章的壽辰不過三日,這一點你可放心,白公勝想殺熊章也好,不想殺熊章也罷,這都由不得他了,這一筆帳,反正都會算在他的頭上。


    無論如何,隻要白公勝一行動,讓他奪取了王宮,你就可以按計劃攻入楚都,其它的都不用考慮,老夫自然會配合於你,想來整個楚都官員百姓都會支持你討伐叛逆。


    至於晉國,何懼之有,晉國若敢入侵我楚國,老夫可親自掛帥,也不會讓晉國得逞。


    而且葉公此人正直無私,他不管楚王為誰,但絕不會讓其它列國占我楚國一分封地,憑葉公治城之方,領兵之能,以龍城之兵對抗晉國,實在綽綽有餘,最少也可撐半年有餘,而且此次還有新增五萬兵甲,就更不用考慮了。


    尚且此次領兵的是鬼穀王禪,天下間還少有能與之為敵之人,晉國沒有,秦國也不會有。


    至於吳國,此次出兵隻是虛恍一槍,正中老夫之意。


    吳國意在於越,而越國意在於吳。


    將來之勢無論吳與越誰勝誰負,我楚國都會有利。


    聯吳攻越亦可,聯越攻吳亦可。


    這此憂慮,並非憂慮,實不足賢侄懼之。


    對於熊章,老夫並非隻有一策,他的死活關鍵你我的成敗,所以老夫做事從來不會沒有準備。


    若我預測不錯,他也感覺到白公勝的威脅,所以他一直憂慮,而這種憂慮是因為他手中無兵可用。


    隻有二千護衛,此時已盡數交在老夫手中,說明他已有去意。


    可他不知今夜老夫會再出奇招,大江之上,該是他的葬身之處。


    就算不藏身大江,也熬不過三日,將來楚王之位,誰為統領,就看賢侄的本事了。”


    “原來如此,叔父做事確實讓小侄放心,有叔父此話,小侄當不負叔父之恩,將來楚國是我子節的,也是叔父的,小侄當尊叔父為楚國國父,享萬人之上尊榮。”


    “老夫謝過王上,想來用不了多時,王宮之內就會有好消息傳來,可解賢侄之憂。”


    子西此時也是誌得意滿,直接把子節稱為王上,以示再次釋疑,同時表示對子節的尊寵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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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不以年歲輩分之高,竟然站起身來,親自對著子節一揖,這樣以體現子西對子節的真誠之意,到讓子節有些不好意思了趕緊起身扶著子西坐下。


    子西話才說完,一個府裏的老奴匆匆的腳步聲在外麵響起。


    “回稟大人,王宮的宮奴來報,讓大人此時去一趟王宮,聽說王上生病了,而且還病得不輕。”


    “王上生病了,今日午時我看他還在吃藥,可並不嚴重,宮裏的宮奴還說了什麽。”


    子西直接坐在屋裏問起來,並不讓老奴進屋。


    “回大人,宮奴到並沒有說什麽,隻是剛才老奴也問過說,王上生病應該是要請醫師,為何卻還請我家令尹大人。


    那個宮奴也不清楚,隻回道說,已請過了城裏的有名醫師,可都不知道是什麽病,聽說此時王上已經癱臥在床,話都說不出來,藥水不進,而且臉上身上的肉像是腐爛一樣,看起來像是難逃一劫了。”


    “放肆,王上年紀輕輕,午時老夫與他聊天之時,他隻是略有疲憊之態,你們這些奴才竟然敢造謠生事,還不自個兒掌嘴。”


    屋外的老奴一聽,馬上嚇得有些哆嗦,自己就打起自己的耳光來,而且下手十分重,聲音響亮。


    “算了,你下去吧,此事不可聲張,而且還要保密,你下去吧。”


    子西說完,站在外麵的老奴這才敢慢慢退站出去。


    腳步聲遠,慢慢也聽不見了。


    此時子西與子節都會心的露出得意之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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