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自說自話


    一樣的清晨,同樣的楚國王宮大殿,同樣的太陽斜射而入,萬裏無雲,同樣的滿殿文武大臣,唯一不一樣的是此時王位之中並無楚王。


    則除了滿朝文武之外,整個大殿內外,都站滿了全副武裝,白公勝巢邑的楚國兵甲,顯得並不一般。


    此時的楚國大殿顯得有異於常,也讓所有文武大臣都充滿的疑惑。


    昨日白公勝打著勤王之名攻下王宮,占據整個楚都,楚王一死,現在誰心裏都沒有底。


    前二日大家在此地,同樣的地方,楚王尚主持了楚國大朝之會,可二日之後已是物是人非。


    楚王已死的消息,雖然嚴密控製,可還是在整個楚都傳了開來。


    而關於子西毒殺三代楚王的罪責也是在整個楚都傳得沸沸揚揚,楚國令尹子西一輩子博得的賢名也在這一夜之間化為烏有,反而成為最世人唾罵的對像。


    對於白公勝此人的情況,這些朝臣能知道的就是他曾是前太子建的兒子,如今是巢邑三城的大夫,城主,其它的都是疑惑。


    可現在楚國三麵受敵,可他卻並沒有遵旨去北方龍城駐守,而殺回了楚都。


    有人說白公勝是楚國的救星,他帶一萬兵甲就是為了勤王,為了保住楚都。


    有的人說他本就是叛逆,來楚都是謀權篡位的,是要奪取楚國之位。


    對於白公勝此人,朝中諸臣本也不甚了解,可如今在楚都之內,楚國王宮之內,昨日卻是血流成河,相互殘殺,當憑這一點而言,大家都對此十分忌諱,無論如何自相殘殺,總是讓人不恥。


    而大家也都知道楚國已然變天,所以每個人都顯得小心翼翼的。


    白公勝十分得意,看了看滿朝楚國文武群臣,心裏有一種極度的舒適,二年前,他在此地隻是一個不受人待見的落迫王族公子,可現在卻是掌握著楚國命脈的未來之王。


    特別是當他看著子西,像是一夜之間就蒼老如朽木一樣的容顏,心裏更是舒服。


    回想楚國令尹位高權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如此威風,平時總是打理的整整齊齊,儀態端莊。


    可經此跪了一夜,為楚王守靈一夜之後,整個人看起來躬腰駝背,發須蒼白,衣冠不整,老態籠鍾。


    雖然整個楚國的朝堂布局並沒有變,每側依然擺著三把椅子三張桌子。


    可子西與子閭都隻能站著,則另一側,王禪與葉公還有申公都不在,所以布衣朝臣這一側,領頭的卻是站著萬財王叔。


    其它的布衣朝臣,則滿臉憂慮,他們更是弄不明白這一出戲,為何竟然在這一二日之內就出現了反轉,而他們一直寄希望能在楚國一展所長,光宗耀祖,助楚國中興之願,看起來變得更加遙不可及。


    白公勝此時看了看大殿之中,朝臣已基本上到齊,所以就坐在王位邊上,他自己設置了一把椅子。


    白公勝原本想請王禪母來主持,可孟贏卻不想滲加楚國內務,所以有意回避。


    或許是因為她知道此事才隻是開始,還遠遠沒有定論,所以她不想在此時表明自己的態度。


    而白公勝相對而言也懂得低調從事,並沒有直接坐在王位之上,顯得還是有些禮數。


    若說換了其它人,此時勝卷在握的樣子,誰都想直接坐在王位之上,更顯威風。


    “諸位楚國朝臣,今日相邀大家來此相聚,實是我白公勝不得而已,實在慚愧。


    大家都可能聽過傳聞,也有過猜測,更有人會認為楚國危已。


    但對於楚國現狀,個中情由,作為楚國中堅的各位眾臣,也有權知道,在下也不得不讓大家知道。


    其一,王上已遭奸人謀害,已於昨日駕鶴西去。


    其二,在下號令巢邑三城一萬勤王之兵,於昨日控製了整個楚都,控製了內亂之局。


    其三,晉國聯軍確實兵陣於我楚國邊境,可一時之間並無動作,顯然斬暫時不會攻伐我楚國。


    其四,秦國十萬大軍,也已撤離,秦楚邊境之危也已解除。


    其五,吳國與越國兩國此時已調動大軍,兩國之戰不可避免。


    由此來看,楚國外敵之危雖然危及楚國存亡,可卻非楚國頭等大事。


    王上忽然遭奸人謀害駕崩,卻又讓整個楚國群龍無首,實是外患未解,內禍卻已到了不得不平複之態。


    在下白公勝,本是前太子建之子,算論及身份與過世的楚王當是同輩兄弟,論及長幼,過世楚王該還稱在下一聲兄長。


    在此輩之中,我白公勝為長。


    今日請滿朝文武君臣來此,就是想議一議,楚王之選。


    正所謂國不可一日無君,有君則民心定,無君則民心亂。


    萬財王叔,你是長輩叔父,現在又是楚國司空,這些宗祠禮數規矩,應該是你最懂,如何傳承楚王之位,就由你來說說吧。”


    白公勝對楚國此時外圍的分析,也是十分獨到,當然這裏邊也有一些是猜測,一些是探子回報。


    白公勝幾年前就已籌劃著進行反叛,當然會在各地安插探子細作,若有消息,自然也會用一些非常手段來傳遞。


    可他卻並不說這些外患如何消除,是因為他自己都知道,這一切都是鬼穀王禪所布設的謀算,與他並無什麽關係,可他這樣一說,到讓大家覺得這一切與他有關,此時外患之憂並不危及楚國到成了白公勝的功勞。


    此時萬財王叔一聽,卻是心裏忐忑,他知道白公勝想要得到的結果,可卻還是向前一步作了一揖道:“賢侄所問,其實我楚國朝臣都十分清楚,太子繼位,天經地儀,也是列國王候首要的傳承規矩。


    王上雖然年輕,卻也育有三子,隻是未曾有人被封為太子而已。


    若論及楚國世代王位之繼承,卻也有與其它列國一樣的優良傳承,在特殊情況之下,也有變通禪讓之禮。


    比如弟承兄位,當年先祖平王過世之後,雖然已確定的太子之位,卻也在傳位之時欲傳位於當時的子西、子基、子閭等人。


    至先王過世之時,也曾傳位於子閭大人,隻是子閭大人高風亮節,禮讓了楚王之位,接回了當今王上。


    如今王上三子幼弱,若說能繼楚王之位者,必得楚國天下百姓臣服,子閭大人以及與賢侄同輩的其它兄弟之輩也當有繼承之權。


    此事老臣不敢妄議,兼之朝中尚有受領上卿之禮的左相大人、葉公、以及申老大夫未參與朝會,隻是剛才賢侄所說亦非無理,國不可一日無君,特別是現在楚國的情形,應盡快確定楚王之選。”


    萬財王叔也是精於世故,雖然說得是理,卻也不拒絕白公勝,也不推薦,反而扯上王禪等一眾被重用的朝臣,最後卻又說楚國當盡快解決楚王之位。


    白公勝一聽,臉上十分輕謬冷哼一聲道:“王叔所說並無過錯,可王叔忘了,此次楚國危難是因何而起。


    王上二日前在此大殿與眾臣議事,可現如今呢,卻是橫屍自己的臥榻之下,這一切都是因為子西這個奸人作的惡事。


    而我白公勝,雖然於楚並無大功,可卻也有平亂之功,救楚國於危難之間,而且身份也是楚國王族子嗣。


    長子繼承,這一點我白公勝並不意見,可現在三位先王的子嗣都不能掌政,於楚不利。


    難道當年先王的不能掌控朝堂的陋習還要在我楚國繼續嗎?


    剛才在下說過,此時楚國外圍確實並不足憂,而這也是建立在楚國平叛內亂的基礎之上。


    若楚國內亂不平,那麽這些外患就會成為楚國滅國之危。


    若晉國與秦國還有吳越知道此時楚國無主,它們是否會一齊發兵,攻伐楚國,歧途瓜分我楚國封地的奢想呢,想來眾臣心裏明白。


    到時楚國被滅,那麽又如何有諸位朝臣安身立命之地呢?


    剛才王叔也講過,當年昭王曾傳位於子閭叔父,那在下請問子閭叔父,現在楚國無主,叔父是否願意繼承楚王之位,帶領楚國走向中興?”


    白公勝雖然心裏急,卻還是緩了一緩,在萬財王叔嘴裏沒有得到支持,卻也不能就此而反臉不認人,畢竟他想得到的至少是絕大部分人的認可,這樣他才能安撫於葉公、申公以及鬼穀王禪。


    若不然,他這個王位也坐不穩,這一點還是十分懼怕的。


    所以轉頭,他就十分謙虛的問起曾經接受過楚王之位的子閭。


    “回賢侄,叔父年歲已大,而且叔父胸無大誌,沒什麽本事,這也是大家公認的。


    在先王之時,叔父就已返回了四座城池,隻給兩個不長誌的犬子留了兩城,就是想借此告老還鄉。


    當年昭王之時,太子不在楚都,而昭王也是病得蹊蹺,來不及提前立下遺囑,所以叔父我也是逼不得而已,隻能先應承下來,穩定朝局,其後這才接回了先王。


    雖然我的二個兒子也算是王族子嗣,可他們卻無德無能,也就不圖什麽王位了,賢侄到也不必記掛著他。


    至於你三叔,因為去年端午之事,他的兩個兒子也都自覺有負王恩,不會再參與楚國政事。


    如此看來,你賢侄一輩的,也就隻有左司馬子節與你有資格繼承楚王之位。


    至於先王三個幼子,於今時今日之勢,實難與履楚王之責,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三位侄孫的繼承楚王之權。”


    子閭先拒絕了白公勝的提議,緊接著還是把此時能繼承楚王之位的人說出,也是意在提醒白公勝,除了他還有一個左司馬子節。


    並且最後他也還著重提出先王三個兒子,其實才是最有權繼承楚王之位的人,隻是此時年幼而已。


    白公勝一聽,臉色大變,卻馬上又和顏看著子閭道:“有子閭叔父如此大義,侄兒當有效當年周公之德,此時國之不可無君,而子節賢弟又遠在龍城,這個楚王之位,其實也是荊棘滿布,繼承此位將麵對三麵之敵。


    可在下身為王族子嗣,雖然並不想繼承楚王之位,可在此楚國生死存亡之際,卻也不得如此自私,必以楚國大局為重,縱是留下千古罵名,在下也在所不辭。


    為救楚國於危難,為保楚國存亡,此楚王之位就暫由在下繼承,待它日先王子嗣成人之後,本王自會履行當年周公之禮,禪讓於先王長子。


    不知我楚國眾臣,對此有何異議。”


    白公勝花了大半天,其實就是要逐一排除,而讓大家感受到此時楚國處於危難之際,而他則是臨危受命,不得而已。


    而且還把當年周公之例舉出,就是想借周公之名來為自己當上楚王正身。


    可一眾朝臣都不敢有異,靜默無聲,就連子西也並不作聲,看起來像是默認了白公勝所說。


    畢竟此時整個楚都都在白公勝的控製之下,而若強要扶先王的子嗣上位,也隻會反而害了先王子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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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楚國的局勢,也由不得他們來反對,隻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身在北方的鬼穀王禪身上。


    他們相信隻要鬼穀王禪回到楚國,那麽一切都還有機會改變。


    而子山西呢則是心裏有底,不會爭這一時口舌之快。


    “既然大家都沒有意見,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白公勝說完,自己站起身來就坐上了楚王的王位。


    “白公勝,你與你的那個夢魘父親還真是卑鄙無恥,你有何德何能坐此楚王之位,還不給本將軍滾下來。”


    一聲厲斥從王宮之外傳來,讓一眾群臣為之一震,他們聽不出是誰,可知道此事還沒有完。


    可白公勝卻聽出此人是誰,正是左司馬子節。


    “來人,嚴守大殿,眾將聽令,與我一同去會會這個亂臣賊子。”


    白公勝此時雖然也是大驚失色,可還是十分鎮定,他不知道為何子節會在此時出現,讓他十分意外。


    可他已登楚王之位,還是要麵對這一切變故。


    隻是他卻惡狠狠的看了一眼剛才還落寞,可此時卻回光返照一樣的子西,提劍奔出大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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