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二章君臣反目


    晏嬰麵不改色,看了看齊王自己也喝了一口茶,此時茶水在嘴裏也覺得無比的苦澀。


    “王上,王上胸懷大誌,不忘祖訓實讓人佩服。


    想當年太公,六十出山,得遇文王,輔佐文王治理周國,其後又輔佐武王平定天下,文韜武略世間無人可出其右。


    當年恒公在位之時,得管仲相國輔佐,也是在諸侯列國之中顯赫一時,稱霸於列國。


    現如今齊國示弱,而老臣也不敢比當年太公,更不敢比當年之管相國。


    現在列國環視於齊國,都在集結兵力,就想著借鬼穀王禪打開商亡周興之地之機,一舉實現列國一統之大願。


    可老臣覺得現在列國之中強若楚晉秦吳都沒有能力真的實現一統,更何況商亡周興之地隻是一個傳說,是否真的有傳聞寶藏誰也不敢肯定。


    王上,老臣覺得此非是齊國機會,反而是齊國的危機,若掌控不好,會給齊國帶來無窮無盡的災害。”


    晏嬰雖然忌於齊王,可此時不得不把自己認為局勢的分析清楚,就算是齊王生氣,也要讓齊王正確認識形勢,以免誤判形勢,給齊國帶來滅頂之災。


    齊王一聽,也是麵色有變,變得更回難看。


    他知道剛才跟晏嬰說了半天,其實並沒有什麽作用,他深深知道晏嬰的脾氣是不會因為齊王略為恐嚇,再有意提及將來晏圉前途是之事而改變的。


    晏嬰還是原來的晏嬰,並沒有因此而非改變,老而彌堅,甚至變得更加頑固不化。


    齊王也是長長的歎了一口氣,十分失望。


    “晏嬰呀晏嬰,你剛才自比太公,又自比管相國,本王也並無意見,其實你這些年做的也算是仁致義盡,對齊國也是勞心勞力,在列國之中的相國裏,你也算得上一個人物,就算是與先祖及當年恒公時的管相國相比,你其實也有過之而無不及呀。


    可晏嬰呀,你如此一說,意思不是說你無能,而是說本王比之先祖,比之恒公差得太遠,不配當這天下共之,不配帶領齊國稱霸於列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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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可知本王六歲繼承王位,統領齊國五十七年,當年太公多少年,恒公又有多少年呢。


    本王在齊國難道不也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嗎?


    本王與你相知多年,可未曾想你竟然是如此不看好本王,如此折損本王,可本王卻一忍再忍,視你為國之棟梁,現在你總算是說出了你的真心話,就是覺得本王能力有限,甚至於都不配當齊國之主,難道你覺得本王如此懦弱就不敢殺了你嗎?”


    齊王此時語氣嚴厲,臉上通紅一片,由此可見其內心也是極度失望,也是極度憤怒。


    晏嬰也是第一次見齊王如此嚴厲的語氣,嚇得一跳,立馬起身撲通跪在齊王麵前。


    “老臣有失,老臣並非此意,老臣更不敢折損王上威嚴,王上執政齊國五十七年,自古未有人能與王上相比,是老臣言失,還請罰罪。”


    晏嬰也是不得而已,有的時候明知道會得罪齊王,可他還是會如此做,一是因為晏嬰也是善於辨解之人,縱然有時得罪了齊王,事後他也能巧言令色,說服齊王,讓齊王不再追究。


    其二則是晏嬰也老了,許多習慣的東西或許已經沒有辦法改變了,反而會隨著年歲增加而變得讓人無法理解,就算是換作年輕時的他,也不會理解年老時的行徑。


    所以世人總是對年老之人不屑於顧,甚至於討厭他們的言行舉止,可當他們都年老之後,又會發現,其實他們與自己的先祖父輩其實都是一樣子的。


    “罪,你到並沒有什麽罪,本王剛才說過,若是你真有罪本王也不會殺你,而非不敢,而且就算要殺你,本王至少也會讓你有個選擇。


    可剛才你之所言,本王也是十分生氣。


    你自作聰明貶低本王也就算是,可你卻無視現在的形勢對齊國之利,反而覺得本王誤判形勢,你難道也覺得本王老了嗎,昏庸了嗎?


    可你比本王還要大多少歲,你難道自己不知,若說本王昏庸,那麽你剛才所言難道不昏庸嗎?


    本王可以告訴你,當年太公能做之事,恒公能做之事,本王一樣可以做,就算是沒有你晏嬰,本王依然可以實現,也必定會實現。”


    齊王語氣亢奮,言詞之中帶著對將來的期盼,卻無視跪在堂中的晏嬰。


    此時晏嬰知道自己或許真的會成為齊王的障礙,現在的齊王似乎已變得讓他不再熟悉。


    以前縱然是再大的事,讓齊王再丟麵子,也不會提到要殺他,可現在卻不一樣了。


    剛才晏嬰隻是拿先祖太公與管相、恒公一說,就讓齊王如此大怒,說明齊王的心智已十分堅定,容不下半分相反的見解,他如何勸也是不可能了。


    “王上,剛才是老臣失語,隻是現在老臣也不知王上將如何謀算,如何利用此次大壽,利用列國關於商亡周興之地的傳聞而有利於齊國,實現王上抱負。”


    晏嬰雖然老可卻並不糊塗,越是受折就越是不服,現在他也是充分運用了自己的辨術來反問齊王,這樣反而會讓齊王認為他有誠意。


    畢竟剛才隻是因為齊王才一說要利用此形勢,以達成自己的目的,而晏嬰就類比了先人,讓齊王就是大怒,此時說起,也是提醒齊王,晏嬰還不知道他的想法,就算有罪,齊王也沒有更多理由,更何況事情遠還有轉機。


    “哼,你還真是本王的好相國,不錯,你還不知本王的謀略,而且本王今日來也不是想罰處於你,那你還跪在地上做什麽,是想讓人說本王不體恤老臣,有亂罰懲老臣,不懂恩義之人嗎?”


    齊王此時又像是反轉一樣,對著跪在地上的晏嬰體現出一種憐憫之情,一點也不像剛才那般怒氣衝衝的樣子。


    晏嬰也是十分為難,卻也不得不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這才又重新坐下。


    “告訴你吧,本王的謀略,也正是今日本王來的意圖,非是相征求你的意見,而是告訴你在本王大壽之時,你隻需不要說話,就算是對本王支持了。”


    齊王現在也把態度給表明了,一是不想讓晏嬰為難,二也是不提醒晏嬰,無論同意與否都已經無法改變了,目的隻有一個,就是在齊王行事的時候,晏嬰不會搗亂。


    “現在回訊的列國之中,就隻有晉國與燕國未到齊都了,想來也該在明日就會來到齊都。


    吳國此次吳王親來,自然是有備無患,而楚國與吳國交好,楚國不會與吳國相爭。


    至於宋國處於南北交界之中,不會明顯支持南方或是北方,而秦國這兩年一直受西戎義渠侵擾,南有楚國,而東有晉國,實沒有稱霸列國之相。


    更何況秦國先祖隻是天子馬夫,比之吳國的姬氏王族而言實不可比,所以秦國也不會參與相爭更不會支持任一一國。


    而楚國必然人支持於吳國,秦國不參與,而宋國中立,這樣一來,南方的吳楚魯基本上形成一統。


    而北方呢,晉燕結盟,再加上鄭與衛國,與南方勢力也是不相上下。


    所以此時我齊國就顯得異常重要了。


    若齊國倒向南方吳國,那麽晉國與燕國又能如何?


    若齊國倒向北方晉國,那麽此次吳王來齊必然會無功而返。


    可若我齊國誰也不倒,卻可以讓南北兩方都覺得有機可圖,那麽最後的結局自然是以實力定輸贏了。


    若說南北一戰,必然是兩敗懼傷,我齊國到時就可以與宋國、秦國聯合,以商亡周興之地為條件,擊潰南北,這樣一來,何愁不能一統天下呢?”


    晏嬰聽著齊王把整個謀算說出,此時也是心驚膽憚,齊王野心之大,非他能比。


    他認可於齊王對於南北的分析,可卻並不認為這是齊國的機會,這是他最擔心之事,而這也完全可能讓齊為走向滅亡。


    畢竟晏嬰這一輩子用這種計謀也是用得太多了,若說是兩強相爭也好,虛與委蛇也罷,其實都是想從兩強相爭中得利,而自古以為這種計策也是最為有效的。


    可晏嬰知道,此時的齊國並非能成其這種好事,齊國因為王禪的存在,因為商亡周興之地的存在,而變得十分危險。


    商亡周興之地,未必能成為齊國的條件,成為齊國利用的本錢,反而會成會齊國的危險。


    就像一個人身上擁有著旁人沒有的珍寶,同時有兩夥強人窺視一樣,若說齊國想故計重施,引發兩方爭鬥,那麽就太小看吳楚,小看晉燕了。


    而齊國連任何一方都難與對敵,隻要任何其中一方的任何一國都可以直接攻擊齊國,讓齊國難與為濟。


    更何況此時商亡周興之地並不掌握在齊國手中,而是鬼穀王禪手中。


    縱然能打開,那麽這商亡周興之地到底在何方也沒有人知道,若依常現來論,商亡周興之地當在原商之都城,應該在宋國。


    而宋國之所以處於中立,其實也有如此考量,就是因為將來若是打開商亡周興之地,那麽它自然自處優勢,成為列國巴結討好的對像。


    而事實上此時風險卻不在宋國,而在齊國,而齊國卻並沒有真正能把持的東西。


    可這都是齊王一廂情願之事,若說南北之間可能出現衝突這一點晏嬰也不可否認,可若說商亡周興之地的傳聞沒有解決,想來南北雙方都有時間等。


    甚至於南北聯手對付齊國,那麽齊國就將自取滅亡。


    而晏嬰知道齊王之所以如此急切,是因為他的一年之期,鬼穀王禪所卜斷言,沒有人不敢不相信,那麽齊王必然想急於打開此地,而若在此次大壽之時,挑起南北之戰,那麽趁此良機齊王就可以完成他的心願,至於將來如何,或許並非齊王真正考慮的。


    “王上,不知王上欲想何為,如何挑起雙方之戰呢?”


    晏嬰還是緩了一口氣,問了一句,卻未急著表示自己的反對與憂慮。


    “會盟,列國之間多有會盟,若欲當盟主,自然需要會盟,而且屢次會盟都將以實力說話,隻要本王促成南北列國會盟,以推選共同的盟主,那麽試想,吳王夫差與晉王之間誰會認輸,誰可為盟主呢?


    晉國當年為牽製楚國扶持於吳國,現在來說已是列國周知之事。


    而現如今吳國與楚國交好,幾年前又大敗越國俘虜越國勾踐與中將軍範蠡,而且這幾年來吳國與齊也一直多有爭伐,我齊國大都以敗告終。


    如此一來,晉國必然敵視於吳國,而吳國夫差年輕氣盛,有當年吳王闔閭的梟雄風姿,在此情況之下,任誰也難於服於誰,特別若是吳國有楚國相助,那麽會盟必然會兵戎相見。


    隻要兩國交戰,列國紛爭再起,這才是我齊國真正的機會。


    而黃池就是本王為他們會盟爭霸選定的一個好地方。”


    晏嬰此時臉上也是冒著虛汗,他未曾想現在的齊王為達目的已是不擇手段,不僅無視齊國一直所保的大周天下安寧,卻為一己之私而攪動天下紛爭。


    曆來列國會盟都是本著止戰的觀點,不會輕起兵伐,最多也就是以兵為脅,以兵為基。


    現在齊王非是考慮列國,非是考慮讓列國止戰,讓百姓安息,也非考慮大周天下,而且一切都以自己的私利為本。


    那麽如此事,晏嬰又將如何,是像剛才一樣全力支持齊王,挑起南北大戰,禍於大周無數百姓,還是視而不見,真的就不反對嗎?


    “王上,此舉不妥,天下紛亂已久,齊國平穩也未有幾年,現在挑起南北之戰,城門失火,必將殃及池魚呀!


    而且如此不顧天下蒼生,會盟之會完全為一己之私,完全有違齊國先祖之例,有違大周子民之願,更是會讓列國恥笑於我齊國。


    此事萬萬不可,此事萬萬不可!”


    晏嬰此時也是有些激動,聲音也有些悲涼,心裏對一直輔佐的齊王變得如此陌生,充滿了失望。


    “哼,我就知道你會如此,本王來此與你說事,也是枉費精神,看來鬼穀王禪對你的卜算是要應驗了。”


    齊王拍的一掌打在桌上,而晏嬰的書桌不知是年代久遠還是齊王真的怒火中燒,竟然一掌之下全部震得粉碎。


    而齊王卻是半點不驚,拂?而出。


    晏嬰一聽齊王的話,再看齊王如此威勢,一時之間也是嚇得慌了神,一下跪在地上,連忙爬著一把抱住齊王的腿道:“王上,看在老臣輔佐你半世的麵上,還望王上聽老臣一言,此計定不可行,為一己之私而妄興殺戮,有違天道。”


    “你既將死,而本王也死不遠也,本王還有何顧忌,你說輔佐本王半世,這並沒有錯,可現在你覺得本王沒有你就真的無法統領齊國嗎?


    本王心意已定,有不有違天道本王都不會在意,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齊王一怒之下,說完就朝外走,可此時晏嬰卻是死死抱住齊王的雙腿,不讓齊王走。


    齊王低頭看了看晏嬰。


    “你太小瞧本王了,一直都小瞧本王,而且一直都喜歡用這些下三爛的手段詭計,這是你晏嬰犯下的錯。


    本來你若能早幾年安享晚年,那就不會有今日你我君臣反目之事,可你卻不知物極必反之理,現在你竟然還想倚老賣老,阻止本王,實是螳臂擋軍,不自量力。”


    齊王說完,一提一伸晏嬰所抱這腿,直接就踢在晏嬰胸口之上。


    晏嬰從來未曾想過齊王竟然會如此無情,這一踢晏嬰已摔了出去,跌在堂屋之中,噴出兩口鮮血,胸口激烈疼痛著,險些因此而昏迷過去。


    而齊王呢,大步朝前,拂?而駢,連看都不願再多看他一眼,顯然是失望至極,也憤怒至極,直接就離開晏嬰府。


    堂屋之中隻剩下晏嬰跌倒在地上老淚縱橫,心裏悲痛萬分。


    【作者題外話】:君與臣,曆朝曆代,似乎還沒有真正能相交到最後而不反目的,晏子在曆史之上名氣很大,與吳國伍子胥也不惶相讓,此書之中寫得比較現實一些,與相傳之曆史有所出入,其實隻是想把他們寫成人,而非是神,包括此書中的其它曆史人物孔子、季子等,並非在下有意貶低,請讀者們不要糾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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