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裏過節倒是講究,地裏的活兒沒有多少人忙活了,都在倒持著過節的事兒。


    這會兒村口路頭也熱鬧了起來,一般在鎮上打零工做長工的都會回來,畢竟八月十五中秋節,講究花好月圓人團圓麽。


    這茬是春花頭茬過節,她格外留心,本想去問尤氏這過節該咋倒持,她在家時都是她娘弄得,她隻顧著讓那五個小子別上前給她娘搗亂就是了。


    然而隨後想想,她還是去找張氏,放著這個老輩兒不問,反而去問別人,這個要是讓外人知道了,不免打個疑惑,還以為她與喬武的二嬸子不和哩。


    張氏在院子忙活著,見春花來了,一開始也是不咋地,對她不鹹不淡的,但是又禁不住春花問東問西,想要給人兒主事,還不到一刻鍾便與春花笑麽嗬的說上了。


    春花在灶裏幫著張氏炸麵糕啥的,說是八月節了要祭月用的,其實差不多跟現代的月餅一樣麽,張氏在一旁包上甜餡料,一邊放到油鍋裏讓春花炸出來。


    張氏手裏裹著個團個,回頭看看春花,“春花,使著筷子翻翻麵兒,別炸焦了,邊上那個快好了,夾起來放到漏子瀝油。”


    春花順著張氏所指的看過去,撿了個金黃鬆軟的給張氏看看,“嬸兒,這個成麽?”


    張氏瞄了一眼點點頭,說是就要這樣的,隨後把手上那個滑到油鍋裏,“哎,春花你果子啥的買好了麽?”


    “買好了,”春花的頭向張氏這邊偏了偏,雙眼卻是沒離開過鍋子,“還有一些小點心。”


    張氏揪了個麵團子,挖了點餡料包起來,聽了春花說的,忙搖頭,“哎,小點心像啥麽,咱村八月節得供這個,好抱團,好團圓。”


    春花看著張氏把麵團子包起來,倆手抱著轉了幾個圈,可不就是抱團團圓麽。


    “對了,一會兒走的時候帶上幾個過去啊。”


    “知道了嬸子。”


    張氏見春花手腳利索的撈起幾個,火候控製的不錯,有人兒幫手卻是比自個兒兩頭忙活要輕鬆的多。


    她又放了幾個進去,心情不錯,還與春花閑嘮開了,“哎,我以前就想著,跟著倆兒媳婦杵在灶裏忙活,娘仨有說有嘮的多好啊。”


    春花雙眼從鍋裏離開一下,隨後又撿起一個麵團子放起來,看似心不在焉的說道,“嬸兒,瞧你說的,你不還有喬雲這寶貝閨女呢麽。”


    張氏笑了兩聲,就她那閨女啊,隻有說上一句她才動上一步,今兒五月節了,家裏不就沒看到她的人影麽,估摸著又跑著到外麵找哪家女子玩去了。


    春花也是一笑,說張氏是老了想的多了,她前兒不還要與喬富說親去麽,說不定來年,站在灶裏的就不止她們三個了。


    張氏又是笑著搖了搖頭,“你說的是村頭老孟家的桃子吧,哎喲,她啊也是個不省心的主,瞧著年歲比雲兒大,那玩心也不小啊。”


    “那倒也是,如今這些小姑娘哪裏比得了我們那個時候啊,家裏弟妹多,不幫著幹活行麽,就拿洗衣裳來說,我有幾次去河邊早洗,就沒見到有幾個姑娘家的。”


    春花這茬說的早洗,是指一大清早就去洗衣裳,以前村裏人口多的人家,屋裏的女人都會一大早就奔著河邊洗衣裳去,有位置不用搶,洗好了回家趕好是早晌,淘米下鍋晾衣裳,晾完了鍋開飯熟,既省時活又幹的多,午晌下半晌還能得空休息會。


    她小時有兩次讓她娘喊著幫忙去,她還不樂意,說又不是一天到晚都在忙,她娘便與她這麽說來著,還說等她以後嫁了人就知道了。


    張氏感同身受,撇撇嘴,“誰說不是哩,你看看這會兒那些女子……嘖嘖嘖,那是一個比一個懶,我前兒早洗去,瞅著隻有老孟家那大閨女杏子在河邊洗著。”


    “就是,先前幾次我也瞅見她來著,那手腳麻利著,幹活也利索。”


    “誰說不是啊,原先我瞅著這女子也是稀罕,模樣好性子好,在村裏沒人兒能挑出她一點錯的,要不是她那個過往啊,我還……”


    張氏說到一半立馬就住了嘴,春花把漏子裏放滿的麵團子舀到一個大簸籮裏,隨後把鍋子裏剩下的幾個撈出來,放到一旁瀝油。


    回頭瞧見張氏瞅著自個兒,春花一臉木然道,“嬸子咋了?”


    張氏狐疑的看著一旁的春花,動動嘴想說啥,外頭喬老漢就發話了,他讓張氏把灶台上他的酒罐子拿出來,今兒五月節,他要打點酒去。


    張氏先是應了一聲,把灶台上的一個陶罐子提溜起來,春花瞅著扯開圍腰,接過手說她給送出去,張氏手上還粘著麵粉,別手滑給打碎了。


    喬老漢咬著煙杆子,見春花拿了出來,笑笑的伸出手去,春花並沒有給他,而是說著與他一道打酒去,喬老漢自是沒意見,自個兒的三個兒子閨女從來沒陪著他去,今兒倒是侄媳婦陪著。


    春花跟著喬老漢出門,路過自個兒家門口,到院子裏問了問,看喬武今晚要不要喝兩盅,要的話她也一並去買過來。


    喬武與樁子哥倆在擺桌子,他本來就不好喝酒,當然不要了,春花應了一聲就出門了。


    樁子把春花買的果子從堂屋裏搬出來,喬武過去接過手,喊著冬兒來幫忙,與樁子說,“你要忙啥就忙去,家裏有我哩。”


    樁子站著頓了頓,隨後像是想起啥了,出了門快步朝前頭過去。


    春花一手提著罐子,與喬老爹走在田埂子上,她就問喬老爹為啥要到李老頭家去舀酒,村裏釀酒的人家也不少麽,非得走遠道。


    喬老爹笑了笑,說春花這女子不懂,喝了這麽些年的酒,就老李頭釀的味道醇,勁頭足,還不上頭,就這點,省了不少罵。


    春花一笑,知道喬老爹說的少挨罵是少挨張氏的罵。


    他倆走過田梗子,繞過小河邊,到了一處偏些的地界,那有間破落的小屋子,這就是李老頭的釀酒屋。


    裏頭還真有些舍近求遠的買主,那些個婆姨漢子走出來,與喬老爹春花打了聲招呼,喬老爹點點頭應了應,往裏走要進門,與誰打了個照麵,倆倆堵了門。


    “哎喲,這誰啊……”


    喬老爹人老了駝著背,抬頭瞅著跟前,杏子抱著個酒罐子退後一步,瞅著喬老爹,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兒,“喬叔兒。”


    “哦,是杏子啊,來給你爹打酒啊。”


    喬老爹說的不鹹不淡,杏子看了看他身後的春花,應了一聲,“爹說咱們村就李大伯的酒好喝,讓我過來舀些。”


    “嘿,那還是我告訴你爹的哩,”喬老爹頗為得意道。


    杏子張了張嘴,又是看了看春花,見她朝自個兒擠眉弄眼的,才硬著頭皮說了,“還、還是啊,哪裏有好酒,還得問喬叔麽。”


    喬老爹哼哼著應承了聲,瞅著杏子這丫頭給她讓開道,他笑麽嗬的就進去了。


    屋子裏沒啥擺設,堆滿了大陶罐子,酒味濃鬱香氣四溢,不過坐在裏頭的倒不是李老頭,而是一個老婆子,她還扯了塊藍布巾遮住半張臉。


    喬老爹一瞅,“哎喲,這李老頭啥時變成李老娘了。”


    那老婆子一把扯下那塊藍布巾,“可不就是你老娘麽,瞅瞅,還認識不!”


    喬老爹吃了虧也不惱,隻是笑道,“哎喲,合著是老嫂子啊,你這蒙著臉我還不知道是誰哩,還尋思著那個偷兒躲在這兒哩。”


    李氏叉腰嚷嚷道,“我不扯著塊醋布巾包著捂著,還不得讓著滿屋子的酒氣醉死啊,你們這些個光喝酒的,哪裏知道這裏頭的道道啊!”


    春花聽了才明白,醋能解酒,喬老爹嗬嗬笑著,“老嫂子,你要是不想看著,我能替你啊,就這滿屋子酒味,讓我聞一整天我都願意啊,到時你給我幾個銅子兒當工錢就是了。”


    李氏接過春花遞過來的陶罐子,舀起竹勺往裏裝酒,喬老爹是常客,她不用問就知道他要裝多少。


    “我給你個屁,我要是把鋪子交給你了,不出一天,這一屋子酒就能讓你喝光了!”


    喬老爹笑了笑,遞過十來個銅子兒,“哎呦,這哪能麽。”


    李氏手裏錢,“哎,聽說我大妹子要給富子說親了,到時酒席的酒可得在我這兒訂啊。”


    喬老爹聞著罐裏裏酒香,“知道了知道了。”


    “哎,等等先別走啊,”李氏叫住喬老爹,琢磨著拿過他手裏的酒罐子。


    “嘿嘿,幹啥啊,我這付了錢了……”


    “那武子家的,你先把酒給你叔兒拿回去,我倆嘮會兒。”


    春花看了看喬老爹,見他點頭了,便拿著酒罐子出去,喬老爹對著李氏,剛想問她有啥話要說的又尋思到一件事兒。


    “哎,老嫂子,你咋知道剛才那個是武子媳婦哩?”


    李氏愣了下,扯扯嘴,“這、這不是你剛進門喊著的麽。”


    喬老爹皺了皺眉,有麽,他剛進門好像啥也沒說啊,那春花丫頭隻是一直跟在他後頭麽。


    李氏瞅著打斷喬老爹的思緒,“哎,富子他爹,我跟你說個事兒。”


    “啥事兒啊,老嫂子你說。”


    李氏笑了笑,“你家樁子不是想說那老孟家的杏子麽……”


    喬老爹立馬搖頭,“這事兒老嫂子你別說,我家不會應承的。”


    李氏嘖了一聲,“誰讓你應承了,你這嘴咋這麽急哩,我是想讓你咬死了別答應!”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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