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玉佩上刻著的那三個繁體字,應該是喬武的真實姓名,隻是對春花來說,就隻有頭一個字還算不難,她還能認得,但是其餘那兩個筆畫太多,紛繁複雜,春花這就不認識了。


    她伸出手指摩挲著那個字,頓了頓,對喬武道,“你說的那個趙家,難不成就是那個在京城做買賣的趙家麽?”


    她手裏拿的這塊玉佩應該算得上是上品了,看著很是潤透,油燈的光照著這塊玉佩,好像還有泛著油光,握在手中把玩了一會兒,還有些許有溫潤的感覺。


    這塊玉佩許是羊脂玉之類的,連她這個不識貨的都能看得出來是個上品,且在這個沒有任何造假技術可言的古代,根本就沒有贗品一說,所以,尋常百姓家壓根就沒有,又或是不會有。


    這往低了說是不可能,往高了就到皇宮裏頭了,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春花還沒傻到會以為自個兒嫁了個皇親國戚的遺孤啥的。


    方才喬武說的那個“趙家”,她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個在京城做買賣的“趙家”,因為她隻知道那個“趙家”。


    記得第一次趕鎮子,他們倆口子是跟劉大哥一塊去的,那時她剛好聽到劉大哥跟其他幾個人兒說過那個“趙家”,說是祖上三輩一直在皇城做買賣,這皇城便是皇帝老子住的地方,這在天子腳下的,怎會一斑麽。


    喬武神色淡然的點點頭,便沒再說話了,春花看著他,想想還是不催他了,等著他,等他想說了,自會與她說起的,反正這會兒她把玩著手裏的玉佩,並不無趣便是了。


    屋裏一時悄靜,半晌,喬武才輕輕的歎了一聲,悠悠的開了口,但是沒有與春花說他是怎麽知道的,而是說起了早些年。


    就是他爹娘還在的那幾年,他作為家裏的老大,底下弟妹還小,早晌他爹在田裏守著瓜地,午晌就由他去換他爹回來休息。


    那會兒常有個過路的老者,從他那裏過,每每都向他討塊瓜吃,那會兒西瓜便宜,村裏沒人往地裏送水,誰渴了,在地裏摘個瓜吃就得了。


    而那個老者也不白吃他的瓜,每每過來都會教他識字讀書,那會兒地裏人少,這件事兒沒有誰知道。


    春花一聽這事兒,忽的想起來,原先馮氏與她閑嘮,說喬氏早先拿了張賣身契來,騙喬武家人說是張做工的契約,說是幫冬兒尋了個活計,在人兒大戶家裏做三年的丫鬟,但實則是要騙走冬兒去做人家的童養媳。


    那會兒估計喬武已經識得一些字了,一眼兒就瞅出那張紙上寫的是啥,隨便尋個啥說頭說出來,喬氏自然就東窗事發了。


    喬武不知道春花的小心思,他接茬往下說,他爹娘出事兒那一年,有那麽一陣子他一直待在家裏,隨後才下地去,那個老者隨後幾天便又來了,倆人除了識字認字之外,頭一次閑嘮開了。


    那個老者連著十天來到地裏,每到下半晌那會兒必來,直到某一天,那個老者便向他亮明了身份,說他之所以一直教他識字念書,並不是為了那麽一半塊西瓜,而是受人所,至於那個指使他的人,便是喬武他的親生父親。


    那老者耐心的等著一時不知所措的喬武回過神來,隨後才與他說起了二十幾年前的那件事兒。


    那年趙家家宅突變,他親爹與幾個兄弟為了爭奪家產,已是不擇手段了,然而他爹隻是一個庶出之子,勢單力薄,想要在大宅子裏站穩腳跟,有自己的一毛之地,那就必須沒有後顧之憂,有放手一搏之勢。


    他爹娘害怕他的叔伯會加害於他,出世不過百天便連夜讓奶娘將他抱走,遠離皇城來到了這麽一個偏遠的小山村裏,想著等這場爭奪結束之後再將他接回來。


    隻不過,這一等,便是十數年之久……


    喬武說完,便又是沉默了。


    那場家族之爭,春花與喬武都不知道,但也不難想象,以**文裏都說深宮大院,皆是是非之所,勾心鬥角爭來奪去的更是防不勝防,一時的紛爭又豈非一時就能過的。


    她等了等,才問喬武,“那會兒那個老者來找你,告訴你那些事兒,是要讓你回趙家去吧,那你怎麽……怎麽不跟著去?”


    喬武依舊看著前方,雙眸卻是顯的黯然,他原先聽到自個兒身世,也曾迷茫過一陣子,但是那時還小,根本沒想那麽多,他在桃李村的爹娘才走不久,他怎會有心情去。


    再則,他若是走了,樁子梁子,還有冬兒怎麽辦呢?


    春花聽了先在心裏暗讚一聲好,不想那會兒的喬武小小年紀,既然會那麽重孝道講情義,她一抬手好想拍拍他的肩膀,但又覺得不合時宜,一轉方向改為挽住他的胳膊。


    喬武發覺,不知咋的竟是心生慰藉,他扯扯嘴角,伸手拍了拍春花的手,示意他沒事兒。


    “那後來呢?”春花問,她可不覺得趙家老爺就會這麽善罷甘休,自個兒的骨肉流落會在外,咋會不想尋回哩


    還記得那次她聽劉大哥說了,幾年前趙家人在柳樹鎮上待過一陣子,說是要收些西瓜買賣給宮裏人吃,那個時候趙家人一來就是在柳樹鎮上待三倆個月,因此還在鎮上置辦了一間小酒樓,以便他們歇腳。


    那幾年每到西瓜落地的時候,趙家人便在鎮上駐點,以便收入西瓜拉到皇城賣去,且又因為趙家人的介入,喬武才會與劉大哥一道,拉著西瓜到柳樹鎮上賣去,這兩件事前前後後加在一起,難道沒有啥關係麽。


    若幾天前她不知道喬武的身世,興許不會有這想法,但是如今知道了,難保她不會想到一塊,隻不過她前頭的是猜對了,後麵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喬武與他說了,一開始趙家人在柳樹鎮采買,且那個趙家表小姐實則是他的親妹妹,她是頂替她表姐過來的,也是知道有他這個哥哥的,那時他與劉大哥拉著一車西瓜上了柳樹鎮,當時並不知道買家是什麽人,直到後來在收瓜的酒樓門口,他看到了趙家的老管家,也就是那個教他識字的老者,方才意識到了。


    再後來,那個老管家把他帶到酒樓裏,與他妹妹相認,噓寒問暖之後,便是要他回到趙府。


    見到親妹對喬武感觸頗深,但他還是放心不下與自己相處了十幾年的樁子梁子還有冬兒,就在他舉棋不定,下不了決心之際,那趙家小姐又是善解人意的說了,讓他先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但他走到一半又回去了,方才在外麵收了瓜,結的銀子還擱在桌上,他得回去拿,這裏麵還有劉大哥的一份。


    然而這一去一返,又讓他聽到了,不知是該聽得,還是不該聽的。


    原來這次他們來找他,並不是想要讓他認祖歸宗,畢竟一開始他爹已經對外宣布,說他是個已經夭折了的娃兒,乍得一回去的話,怕是說不清楚。


    可他爹膝下隻有表麵上的這一個女兒,沒有子嗣,其他幾房妻妾都不生養,隻有最近新納的那個小妾有了身孕,他的之所以要讓他回去,是為了以防萬一,怕這個還沒出生的娃子是個女娃。


    春花不知道喬武當時聽到這個時是什麽表情,隻是現在這一臉淡然無味的敘述,讓她感到有幾分心疼,她也沒問喬武他是怎麽進去的,與那主仆二人說了什麽,隻知道武出了那家酒樓,拿著錢袋與劉大哥走了。


    再後來趙家表小變賣酒樓,連同那個老管家打道回府,再也沒有出現在柳樹鎮。


    春花聽得憤憤然,直起身一拍喬武的肩膀,推得他差點倒到後頭,她氣勢洶洶的道。


    “武子你做得對,該咱拿的咱就拿,不該咱去的咱就不去!擱哪兒不是過啊,那大宅子有啥了不起的,以前那戲文子裏都唱了,深宮大院,深深不出,咱說不定進去就出不來了!摁說咱在桃李村過得是不比那大宅子舒坦,但是咱活的自由自在啊,與其到時讓人家掃地出門,還不如咱先拍拍屁股跟他們再會算了……”


    說到這春花一頓,隨後忙一捂嘴,得,一激動啥都說出來了,這屁股倆個子可不好往外吐露啊。


    喬武微微睜了睜眼,摸著有些生疼的肩頭,看著自個兒這個媳婦兒,方才還是一副乖順的樣子,乍得一來氣兒了,就是倆手一揮,叉著腰的跟他說嘮事兒,且還說的一套一套。


    春花捂著嘴,露出半張小臉,她眨巴眨巴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兒,咬咬唇,放下手,“那、那個武子,我、我剛剛是說啊,我那個啥……”


    “嗬……”


    春花支支吾吾說了半天,喬武還是忍不住笑了,他嘴角彎彎,不免有些無奈的搖了搖。


    “好了,故事聽完了,趕緊睡覺了。”


    喬武說著又是一笑,隨後起身去把屋門的門閂插上,方才春花這一番的‘直言不諱’,倒是讓他心裏好受了不少。


    如今他有三個敬重自個兒的兄弟小妹,一個能為自個兒知冷知熱的俏媳婦兒,他還啥不滿足的呢……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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