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府,深院。


    房屋裏正躺著一名女子,白衣緊身袍袖裹身,下罩柳綠碎花裙,最突出的是她的眸子,雙瞳剪水,沉靜清澈。


    此刻的闌珊正躺在床上,微微皺著眉頭,細想著方才的談話。


    從他的話中可以得出,大哥蘇清遠深夜去皇宮行刺,刺殺的原本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李保,刺殺不成,反被李保打成重傷,後又被李保誣陷刺殺皇上,由於深夜蘇清遠身上穿的為夜行衣,沒人明確看見,所以,蘇家抵死否認,皇上因宣布後天上朝蘇清遠必須得出現,如果蘇清遠出現,那麽那個重傷的刺客嫌疑頓時破滅,如果他不出現,那麽,結果是,誅殺九族。


    “爹知道珊兒這些年也精通易容之術,所以爹希望珊兒可以…易容成清遠的樣子…”


    闌珊猛然坐起來,易容成清遠的樣子?這場危機之後呢,聽他的語氣,重傷的哥哥不可能在上朝了,而自己要代替哥哥上朝?充當吏部尚書一職?不行!要被發現的話自己的小命不就完了,但是一旦不易容的話,自己的命還是留不下來…


    “唉…”闌珊又重新躺了下去,小臉在枕頭裏蹭來蹭去,學易容是因為以後四處遊蕩時幹壞事方便,自己招誰惹誰了…話說回來,蘇清遠怎麽會這麽傻刺殺皇上身邊身邊的人呢?還記得自己剛穿過來的那一年,他還總是偷偷的帶自己去逛街,會擔心自己被夫子責罵而慌慌張張幫忙寫作業,會在自己闖禍時把罪名擔到自己身上,會在漫天煙花時細心捂著自己的耳朵…


    闌珊一下子跳起來,在這裏自己猜測還不如去問他,他還受了這麽重的傷,“怎麽這麽傻!真是笨蛋”闌珊皺眉暗自罵著,腦海裏又浮現出那個清秀的滿是汗的笑臉,頓時加快了腳步。


    當闌珊推開院門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長長的花梨躺椅上沉靜優雅的坐著一個清雅細致的男子,一身簡單的淺藍的直襟長袍,自有一番風度,在聽到開門聲後,側過臉來,隨後,微微一笑,眼角彎彎,好似那大雪後的第一縷陽光,讓人如此溫暖。


    就這一幅畫麵,平和了闌珊所有的情緒。


    “阿珊,回來了。”清遠的聲音溫柔而平靜,好似這一切事跟他沒有絲毫關係。


    “唔…嗯”闌珊靠近他,才發現他的臉因為重傷變得如此蒼白,於是迫不及待,“那個,哥,你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音調慢慢低沉,麵對這樣一個男子,闌珊竟無法指責。


    “阿珊,想聽個故事嗎?”清遠的目光變得悠悠遠遠。


    一個很俗套的故事,但也很傷人。


    蘇父原本是太傅,位列三公,但是卻在一次與死對頭言家鬥爭中失利,被年輕的皇上撤去官職,蘇父不甘心自己龐大的勢力落入敵方手裏,於是決定讓吏部尚書的兒子接手自己的勢力,蘇清遠本身就是一個不貪圖權貴的人,但是迫於壓力還是遵從了,在日複一日的朝堂鬥爭中逐漸疲倦,後在一次地方巡視時,遇到了一位地方知府的女兒,與之相戀,恰逢皇帝選秀,大太監李保明知蘇清遠愛這名女子,卻按言行的指示,暗箱操作,故意把她選為秀女,清遠頓時感到自己無力,連深愛的女子也保護不了,走投無路之中去約李保深夜見麵,希望能有轉機,但卻被李保陷害說要刺殺皇上還被打成重傷,至此,陷蘇家於水深火熱之中。


    “阿珊,對不起…”清遠低頭喃道。


    “你個笨蛋!明知道那個死太監不安好心還去找他!你怎麽那麽傻啊!”闌珊憤怒的聲調都變得尖利起來,滿臉通紅,不是因為這件事導致的後果如此嚴重,而是為他感到不值,那個小時候放煙花時會捂著自己耳朵的哥哥呀…


    “阿珊,為了她,有一絲希望我也會去做的!”堅定的語氣讓闌珊啞口無言,是的啊,自己這十年不也是隻要一有回去的蛛絲馬跡都會去尋求嗎?我們都一樣啊。


    寂靜的深夜,皎潔的月光使人昏昏欲睡,但是,蘇府卻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心事重重。


    闌珊躺在床上,眉頭緊皺,腦海中思緒萬千,裝吧,難弄,不裝吧,更難弄,身下的被子被她蹂躪成了團子的摸樣,於是乎翻翻覆覆把裝與不裝這個問題在腦海裏淩遲三個輪回以後,沉靜的蘇家深院突然冒出一聲“裝!老娘還鬥不過你丫的毛頭小夥子!”頓時,樹上的烏鴉共鳴似的也叫了一聲,隨後一切又平靜了。


    隻是,在城南言府裏,言行感應似的打了一個大噴嚏,然後滿臉疑惑的摸摸鼻子上床睡覺了。


    我答應你,我易容成清遠的樣子,第一,是為了救蘇家也是為了我自己;第二,為了清遠;第三;我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影響這個世界。


    皇宮,養心殿


    書桌前坐著一名身穿黑底繡金龍綢緞長袍的男子,玉帶皮靴,高挺的鼻梁,緊抿的嘴唇,眉似劍刃,鬢似刀刻,而眼中卻帶著深深的肅穆,連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冰冷起來。


    精致的書桌上鋪了一張宣紙,而宣紙上僅僅寫了兩個字,蘇,言。陷入深思。


    蘇家在上一次宮廷爭鬥中已敗,為此自己弄掉了那個老狐狸蘇太傅,又提拔蘇清遠想維持朝堂勢力,這一次,雖然清楚蘇清遠被誣陷,但是如果就此拔掉蘇家的勢力,那麽…言家將會…不行,必須要有一方勢力與之抗衡,這是朕的國家,朕的疆土,朕的臣民,言家,不可能!


    書桌前那個男子深深吸了幾口氣,抬起手把那一張宣紙點燃,然後看著它燒得一幹二淨,眸子裏變換了許久,才邁步走了出去。


    平靜的深夜,紊亂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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