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到德溫特先生的農場當天下午,農場主德溫特先生便帶著衛燃拍好的證件照膠卷和寫滿了名字與年齡的記事本架著馬車離開了農場。


    當夜幕降臨,勒娜太太最先帶著兩個護士送來了豐盛的飯菜。幾乎就在眾人合力將這些飯菜擺在房間裏的幾張餐桌上的時候,德溫特也駕駛著馬車風塵仆仆的趕了回來。


    並不算大但卻被孩子們收拾的格外幹淨的房間裏,年少不知愁的孩子們,三五成群的圍擠在壁爐邊那幾張並在一起的餐桌前,一邊享用不限量供應的熱牛奶和晚餐,一邊交頭接耳的討論著接下來他們各自的分工。


    甚至,這些孩子們在經過足夠公平公正的選舉之後,還推舉不方便活動的多米尼克和納迪亞成為了男生和女生兩隻小隊伍的隊長。


    可別以為這是個輕鬆的職務,他們兩個雖然不用親力親為的做些什麽,卻要負責給每個夥伴分配工作。


    同樣需要擔起責任的不止這對小情侶,就連在森林裏半路救下來的那兩位姑娘都被安排了給年齡小的孩子講睡前故事的工作。


    而在距離壁爐有些距離的另一張單獨的餐桌上,衛燃也和沃特夫婦以及德溫特先生一次次舉起了酒杯,喝光了他「帶來」的那一壺葡萄酒。


    酒足飯飽,衛燃在沃特夫婦的幫助下給受傷的孩子們又換了一次藥,這才帶著除了多米尼克和納迪亞之外的孩子們沿著梯子來到二樓,擠在了臨時收拾出來的四個房間裏。


    晚餐的時候,德溫特先生曾經說過,二樓的這四個房間,其中三個是之前給他的孩子們住的,另一個則是那三個和多米尼克差不多大的孩子們共用的書房。


    可自從春天的時候,這三個孩子和他們的媽媽一起被德國人燒死之後,樓上的房間便閑置了下來,也正是從那個時候起,對生活幾乎失去念頭的德溫特先生便再也沒有上過二樓。


    現如今,一下子有這麽多孩子住進來,德溫特先生也像是活過來似的,不但在餐桌上多喝了幾杯,而且還將房間裏所有的壁爐燒的熱騰騰的。


    「維克多,你們就盡管在這裏住下吧。「


    樓梯口,穿著睡衣的德溫特先生擦了擦眼角說道,「隨便住多久都可以,我的農場裏能產出足夠多的牛奶,地窖裏也存了足夠多的土豆和香腸,足夠孩子們吃到戰爭徹底結束都沒問題。「


    「我們也會幫忙做些事情的」


    衛燃在安排好了最後一個孩子之後說道,「德溫特大叔,如果農場裏有什麽工作,一定不要客氣,他們…我們能有些事情做,心裏也會舒服一些。」


    「好,好!「


    德溫特眉開眼笑的應承下來,「如果需要你們幫忙,我會和你…不不,我會和多米尼克和納迪亞說的,他們才是隊長對不對?「


    「對「衛燃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麽,早點休息吧。」


    德溫特吸了吸酒糟鼻,一邊扶著樓梯扶手往樓下走一邊大聲說道,「晚安,維克多,晚安,孩子們。」


    」晚安,德溫特叔叔!」在房間裏偷聽談話的孩子們立刻齊聲做出了回應。


    「如果那三個小家夥也在的話就好了,你們一定會成為好朋友…」德溫特喃喃自語的念叨著鑽進了緊挨著多米尼克和納迪亞房間的臥室。


    「也不知道索菲和琦琦怎麽樣了…「


    站在樓梯口的衛燃同樣喃喃自語的低聲念道了一句,轉而又開始琢磨美國大兵蒂莫夫隊長有沒有活下來。


    轉眼第二天一早,在一個睡滿了輕傷員房間裏打地鋪的衛燃被一個小家夥不小心踩到手驚醒的時候,窗外已經飄起了零星的雪花。


    包括眼睛上包著紗布的約納斯在內,幾個精力充沛早


    就睡醒的孩子們也湊到窗前排成一行,或是往玻璃窗上哈氣,或是用手指頭在上麵寫寫畫畫的留下一些稍縱即逝的塗鴉,更有些盯著窗外那兩隻正在決鬥山羊咯咯的笑著。


    湊到床邊往外看了看,在一聲聲的「早安」中,衛燃也注意到,已經有幾個年齡稍稍大一些的孩子,在幫著同樣早起的德溫特在農場裏忙碌了。


    推門下樓,當初在森林裏救下的那個名叫尤塔的姑娘正忙著用搪瓷鍋煮牛奶和雞蛋呢,和她一同被衛燃救下來的,那個似乎叫做博依的姑娘,此時卻正在隔著一扇窗子的房子外麵,用烤爐製作著麵包。


    「早安,維克多。」名叫尤塔的姑娘最先朝救命恩人打了聲招呼。


    「早安,維克多。」窗外的博依在聽到動靜之後同樣打了聲招呼。


    「早安「衛燃客氣的做出了回應,隨後好奇的問道,「怎麽是你們準備早餐了?」


    「昨天我們就和勒娜太太商量好了「


    博依從外麵推開窗子,用沾滿麵粉的手撐著窗台說道,「以後早餐都由我們來負責就可以,這樣她們也不用早起了。」


    「我和博依本來就在麵包店裏工作過,這些對我們來說很簡單的。」


    尤塔說話間,將一個麵團通過窗子遞給了博依,「而且你和索菲還有大家救了我們,我們總要為大家做些什麽,隻是講睡前故事可不夠。」


    見這兩個姑娘似乎從那兩隻鏈狗的陰影裏走了出來,衛燃也暗暗鬆了口氣。稍作猶豫,他這才試探著問道,「尤塔、博依,你們…你們認識萊茨上尉嗎?3號堡壘的軍需官萊茨上尉,你們有他的消息嗎?」


    尤塔和博依對視了一眼,齊齊搖頭說道,「抱歉,我們不認識萊茨上尉。」


    「但是當時和我們一起去3號堡壘的姐妹裏,確實有人似乎說過,那個瘸腿的軍需官是她們以前的老師。」


    博依不知道想到了什麽,下意識的打了個哆嗦,一番猶豫之後,稍稍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在…在被那兩個惡魔從堡壘帶走之前,我好像聽他們聊起過那位軍需官。」


    「他們說什麽了?「


    衛燃立刻問道,他其實昨天就想找這兩個姑娘問問,但那時候這倆姑娘神情都是恍惚的,顯然不是打聽線索的好時候。


    博依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瘦弱的身子也下意識的往溫暖的烤爐邊湊了湊,這才說道,「我記得他們其中一個曾經擔心過,會不會因為萊茨回來之後,發現他們把我和尤塔留下來這件事影響財路。」


    「然後呢?「衛燃下意識的追問道。


    博依攥緊了身上的毯子,語氣中帶著顫抖答道,「我沒聽清另一個說的什麽,但我看到,他好像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我猜,他們肯定是想殺掉我和尤塔。」


    「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


    衛燃盡力讓自己的語氣足夠的溫和,「那兩個混蛋都死了,忘掉他們吧,戰爭結束之後,你們很快就能開始新的生活了。」


    正當三人準備繼續說些什麽的時候,博依的身後,窗外的農場入口處便跑進來一輛帶有帆布棚子的四輪馬車。


    不等馬車停穩,德溫特便迎了上去,從趕車的那個女人手裏接過來兩個布包。


    「維克多!「德溫特遠遠的朝站在窗邊的衛燃招了招手,「快出來!」


    「來了!」


    衛燃同樣揮了揮手作為回應,隨後歉意的朝兩位姑娘笑了笑,快步跑出房子迎了上去。


    「維克多,快把這些護照給大家發一下。「


    德溫特將手裏的兩個布包遞給了衛燃,「這一包,是彗星線為你和孩子們準備的護照。你立刻把它們發下去,讓孩子們時刻帶著。「


    等衛燃接過布包,德溫特才將另一個也遞過來,格外歉意的說道,「這一包是給你們準備的火車票和你們要去的目的地。維克多,等下吃過早飯,我會把你和沒有受傷的孩子們送去火車站,你們要搭乘今天中午的火車去蒙斯。「


    不等衛燃詢問,德溫特便主動解釋道,「不要誤會,維克多,我很期待你們能一直在我的農場裏生活下去。但這是彗星線的決定,這麽做也是為了你們好。」


    「德溫特大叔,那些受傷的…「


    「除了多米尼克和納迪亞他們兩個行動不便的暫時留下來,其餘的孩子,我和沃特夫婦和其他一些幫手會將他們陸續也送過去和你們團聚的。」


    德溫特指了指農場外麵說道,「我剛剛得到的消息,美國人已經在尋找昨天穿過雷區的人了,甚至還和對麵的德國人發生了交火。


    所以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離邊境線遠一點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這樣你們也能安全一些。坦白說,這裏因為緊挨著邊境,大家的神經都很敏感。」


    說到這裏,德溫特又拍了拍他的胸脯,「不過你放心吧,沃特夫婦會好好照顧多米尼克和納迪亞的,等他們兩個可以下床自由活動的時候,我會親自把他們送去蒙斯和你們見麵。」


    「那就麻煩您了「沒得選的衛燃索性一臉感激的同意了對方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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