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衛燃三人安慰製弓失敗的霍克斯的時候,小島北端的次郎卻再次因為發燒陷入了昏迷,摔倒在了潮乎乎的沙灘上。


    片刻之後,剛剛拉過肚子的阿基拉一瘸一拐的挪到次郎的身旁,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隨後又在他眼前晃了晃巴掌,見它沒有反應不但根本不慌張,臉上反而還露出了一抹開心之色。


    小心翼翼的湊到一顆樹的旁邊,阿基拉用手拔開潮乎乎的沙土,從裏麵挖出了一個傘布小包。


    打開這個小包,裏麵是兩片椰子殼,而在這兩片椰殼裏放著的,便是他們二人僅剩的一塊壓縮餅幹。


    迫不及待的撕開包裝,阿基拉將壓縮餅幹含在嘴裏,卻把包裝放回椰殼重新用傘布包好,隨後又埋了回去。


    拿著這塊壓縮餅幹,阿基拉一瘸一拐的離開了營地,找了個可以曬到夕陽的位置,一口一口的品嚐著此時無比美味的壓縮餅幹,卻全然沒有注意到,在他身後的營地裏,次郎的眼角已經不受控製的溢出了冰涼的眼淚。


    這一夜,這座無人注意的荒島再一次被暴雨籠罩。


    小島北側,阿基拉和他的侄子次郎各自穿著連體飛行服擠在傘布下,時不時的,便要脫掉衣服跑到天幕的邊緣,表情痛苦的拉上一陣才罷休。


    而在小島南端卻又是一番景象,不斷跳動的篝火堆周圍不但坐著四個隻在腰間圍著傘布的男人,而且還架著水壺、鋼杯、氣瓶乃至用沙子洗刷幹淨的鋼盔。甚至天幕外麵的一顆棕櫚樹下,還移栽了一株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篝火邊,每當有水燒開,便會被衛燃等人倒進不遠處的保溫桶裏,那保溫桶裏麵,還飄著一些茉莉花的花骨朵以及一些綠葉。


    除了忙著儲備可以放心飲用的幹淨淡水,眾人還往各自身上曬傷的位置塗抹著衛燃熬製的椰子油。連帶著,那個裝滿了凝固油脂的玻璃小瓶子,也在四個人的手裏傳了一遍又一遍。


    「霍克斯,你的水性最好,明天和我們一起去把那隻硨磲弄回來吧。」


    斯特林躺在他的吊床上主動發出了邀請,明擺著是想給製弓失敗的霍克斯轉移一下注意力換換腦子。「這個提議不錯」


    埃文斯立刻跟著說道,「到時候有你和斯特林兩個人肯定能把那隻硨磲弄回來,我也可以繼續往遠處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找到丟失的武器。」


    「放心去吧」


    衛燃趕在霍克斯開口之前說道,「你不是會徒手抓魚嗎?我們今天晚上可都餓肚子呢,明天就算你抓不到硨磲,也要抓點魚回來。」


    「那,那好吧!」


    霍克斯說話間,卻從他的簡易床下麵抽出了一個兩米多長,最多也就黃瓜粗細的木棍,一邊掄動著斧子劈砍一邊說道,「我還需要一把魚槍,明天我保證帶足夠多的魚回來。」


    衛燃和兩位帶著笑意的艦長對視了一眼,放心的將一塊曬幹的傘布鋪在他的床上,一屁股躺在上麵說道,「那就交給你了,明天如果我吃不飽肚子,可就要化身溫迪戈了。」


    「我肯定能帶回來足夠多的魚肉,你們就放心吧!」霍克斯一邊忙活一邊給出了回應。


    沒有阻止這個小夥子加班加點的製作魚槍,其餘三人伴著篝火和雨幕,躺在各自的床上,如昨天晚上一樣,漫無目的的聊著各自的家人,聊著和家人一起做過的事情,以及承諾過但是還沒實現的約定。


    漸漸的,天幕外的雨越來越小,保溫桶裏滾燙的開水越來越滿,霍克斯的手裏,也多了一根筆直光滑,一頭經過削尖碳化的魚槍。


    時間轉眼到了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兩位艦長便帶著霍克斯出發走向了遠處的環礁,衛燃則在偷拍了三人的背影之後,用工兵鏟在斯特林的吊床下麵挖了個坑


    ,將裝滿淡水的保溫桶,連同其他物件分別用多餘的傘布包裹好埋進去並且在上麵堆了一層木柴。


    額外給已經有些力氣的身體套上沉重的防彈衣並且戴上了鋼盔,他這才一手拿著裝有超長焦鏡頭的相機,一手拿著那支ppk小手槍,借著森林的掩護,悄無聲息的走向了小島的最北側。


    這次,他除了打算給阿基拉和他的侄子各自拍一張照片之外,還琢磨著趁著這倆畜生被痢疾折磨了一晚上沒有力氣的機會,看看有沒有辦法把那支1911手槍給偷過來。


    隻不過,人算不如天算,他即便預想到了各種各樣的情況,卻還是沒想到,當他摸到距離阿基拉的營地隻剩下不到50米的時候,當他在趴在一塊礁石後麵,舉著超長焦鏡頭對準那叔侄倆的時候,卻發現阿基拉竟然騎在次郎的身上,正用從他們手裏搶來的鋼盔,一下下的敲著次郎護住腦袋的胳膊!


    幾乎下意識的,他便朝著這倆人形畜生按下了第一次快門。


    很快,次郎便抓住機會,揚起一把沙子丟在了阿基拉的臉上,同時用腳在阿基拉受傷的腳掌上狠狠的踹了一下。


    在清晰可聞的慘叫聲中,次郎終於找到機會翻身壓住了阿基拉,掐著它的脖子聲嘶力竭的用日語大吼著,「壓縮餅幹呢!你把壓縮餅幹放在哪了?!你是不是偷吃了!」


    「沒有!它被我埋起來了!」阿基拉一邊抓撓著次郎的胳膊一邊大喊道,「那是我們最後的儲備!我不能.」


    「我親眼看著你吃下去的!」


    赤紅著眼睛的次郎終於還是鬆開了手,指著不遠處的沙地說道,「我親眼看著你把包裝紙包起來重新埋在那裏的!難道需要我把它挖出來嗎?!」


    「你燒壞腦子了!」


    全然不知道有人在偷拍的阿基拉氣急敗壞的拔出了別在後腰的1911手槍對準了次郎,「現在快去找食物!找木柴!快去!」


    「開槍吧!」


    次郎跪在地上崩潰的哭嚎著,「我們根本不可能離開這座島!不可能趕到貝裏琉,更不可能劫持飛機回到長崎!我再也見不到我的父親和母親還有我的弟弟妹妹了!你也別想見到翔太了!「


    聞言,被惹怒的阿基拉用槍柄狠狠的在次郎的頭上敲了一下,隨後又補了一個響亮的大耳刮子。


    見這叔侄倆似乎因為一塊壓縮餅幹自己先掐起來了,原本打算奪槍的衛燃反倒不急了。


    先不說這拳拳到肉的熱鬧看著挺有意思,主要是此時那爺倆跟瘋狗似的,他又被金屬本子限製不能殺人,所以這貿然出去,保不齊就要和對方發生交火,到時候萬一不小心把對方打死了,或者對方把自己打死了,那豈不是要在這座島上過一輩子?


    這虧本的買賣,他老衛可不幹。相比之下,哪有躲在遠處暗戳戳的用相機把這內訌記錄下來有意思?


    就比如現在,這爺倆剛剛明明又開始了互掐,但阿基拉卻猛的身體一僵,捂著肚子就跑向了樹林外的沙灘,蹲在一塊礁石後麵,一邊舉著手槍繼續嘰哩哇啦的和次郎吵著,同時後門也沒閑著卸貨。


    次郎並不比它叔叔好多少,這個明顯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夥子明明一副不活了的樣子,可在腹痛的催促下,還是老老實實的脫了褲子,隻不過不知道是出於防備還是作為挑釁,他也拔起了那把原本插在沙子裏的開山刀握在了手裏。


    眼瞅著接下來的的場麵實在是不值得浪費膠卷,衛燃在猶豫一番之後,明智的沒有動手浪費子彈。


    事實很明顯,這叔侄倆恐怕很快就會真刀真槍的幹起來,與其這個時候出去幫它們統一戰線,倒不如先看看熱鬧。


    悄無聲息的退後,他一路撿拾著枯木回到營地,脫掉沉重的防彈衣,繼續


    用周圍砍來的樹枝和搬來的石頭,乃至從周圍的排水溝裏挖出來的沙土仔細加固著防水用的堤壩,順便也用鋼盔熬煮著海水,以便提取調味用的粗鹽。


    在他的忙碌中,還不等太陽升到最高點,斯特林和霍克斯便用後者親手製作的那根魚槍,合力抬著一個用傘布包起來的重物趕了回來。


    「這就是你們弄到的硨磲?」衛燃湊上來一邊幫忙抬著一邊好奇的問道。


    「準確的說隻是硨磲肉」斯特林解釋道,「它的殼太重了,我們甚至沒有辦法把它從水裏弄出來。」


    「它的殼又厚又硬,根本不能拿來吃,就算弄出來有什麽用。」


    霍克斯滿不在乎的指了指身後不斷滴水的傘布包袱,頗有些顯擺似的說道,「這次我們不但弄回來十幾公斤的硨磲肉,而且如果不是斯特林和大酋長攔著,我說不定還能抓到一隻鯊魚。」


    「鯊魚的肉不好吃,抓到也吃不下去,還不如不浪費力氣。」


    斯特林說著,已經在衛燃的指揮示意下,和霍克斯一起,將辛苦抬回來的一包硨磲肉放在了提前鋪開的棕櫚葉子上。


    隨著係緊的傘布被打開,衛燃也看到了那一大坨軟塌塌的硨磲肉,以及看著就很有彈性的兩個超大號瑤柱。


    「這些肉就交給我和霍克斯處理」


    斯特林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說道,「維克多,你去給大酋長送兩壺水過去吧,沿著環礁一直走就能追上他,這個時候他說不定已經有什麽發現了呢。」


    「沒問題」


    「衛燃聞言立刻指了指對方的吊床,「淡水和暫時用不上的東西都埋在吊床下麵了,另外我偷偷去看了阿基拉和它的同伴,他們兩個打起來了。」


    「你說什麽?」斯特林饒有興致的問道,「他們兩個怎麽可能會打起來?」


    「似乎是因為一塊壓縮餅幹」衛燃笑了笑,一邊額外拿起兩個水壺掛在腰間一邊將他看到的景象描述了一番。


    「可是它們哪來的壓縮餅幹?」


    已經掏出折刀,忙著分割硨磲肉的霍克斯說完下意識的舔了舔塗抹著油脂的嘴唇,「它們會不會還有更多的壓縮餅幹?」


    「如果有的話,恐怕就不會打起來了。」衛燃說著,已經將望遠鏡遞給了斯特林,「總之你們自己提高警惕。」


    將營地放心的交給斯特林和霍克斯,他轉身加快腳步,沿著被海水淹沒的礁石和沙灘一路往東南方向去尋找依舊在探索環礁的埃文斯。


    從中午十一點左右一直走到了將近下午兩點,此時身後的小島已經隻剩下了一個還沒有火柴頭大的小點,而在正前方,也遠遠的出現了一大塊突出海麵的沙灘以及一小片黑色的礁石。


    此時,埃文斯艦長已經用拿來當作手杖的木棍支起了一塊並不算大的傘布,而他則坐在傘布的陰影裏,背靠著礁石,手拿一根鉛筆垂著頭寫寫畫畫,時不時的,還會拿起戳在手邊沙灘上的煙鬥斧湊到嘴邊嘬上一大口。


    「大酋長,你在忙什麽?」


    衛燃離著老遠便大喊著問道,同時也注意到了那片礁石上生長著的大片貽貝和密密麻麻的藤壺。


    「在寫船長日誌,或者也可以說是日記,你看,我的辦公室環境怎麽樣?」


    埃文斯摘下衛燃之前送他的蛤蟆鏡,晃了晃手裏的防水記事本說道,「我在把之前和招核海軍戰鬥的經過,以及約翰斯頓號沉沒後發生的事情和我們遇到的困境記下來,這樣等我們回去的時候,或許能有機會針對性的優化艦船上的逃生係統以及海員們的生存訓練體係。」


    「抱歉艦長先生,我在進入您的辦公室之前該提前敲門的。」衛燃配合著對方開了個小玩笑,順便也解下水壺,擰開蓋


    子遞了過去。


    「沒關係,我為了通風根本沒有關門。」


    埃文斯接過水壺灌了一口,指著周圍的礁石得意的說道,「看看我的發現,這些貝殼足夠我們吃上好幾頓了。」


    「確實如此,您今天還要繼續往前探索嗎?」


    衛燃看了眼埃文斯身旁不遠處,那個水窪裏不但堆積了很多撬下來的藤壺和貽貝,而且還有一大塊厚實的海帶。顯然,這位艦長很清楚海裏哪些東西是可以吃的。


    「今天就到這裏吧」


    埃文斯收起水壺,扯下頭頂的遮陽的傘布遞給衛燃,「麻煩幫我那些貝殼都收起來吧!等下我們一起抬回去。」


    「交給我吧,您可以繼續寫您的日記。」


    衛燃說話間,已經將傘布攤平鋪開,和前者一起,將那些辛苦從礁石上撬下來藤壺和貽貝全都堆上去,甚至就連那塊足有一條褲腿大的海帶都沒放過。


    最後角對角的捆好了傘布並且將那根充當手掌的棍子穿過去,兩人抬起棍子試了試重量,這滿滿一包的收獲少說也得有四五十斤的模樣,雖然其中大部分都是無法食用的貝殼以及海水,但也絕對夠他們四人今天晚上美美的飽餐一頓了。


    不敢過多的耽擱時間,兩人用棍子抬著這一大包的收獲,加快腳步離開了這片礁石沙灘,用了足足四五個小時的時間,這才勉強算是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匯合了迎接他們的霍克斯。


    當他們一行三人伴著晚霞回到飄蕩著肉香味和火光的營地時,遠在小島北端的叔侄倆,卻隻是各自往嘴裏丟了一片獨品當作晚餐。


    不等藥力發作,次郎便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拎著開山刀走向了樹林外的海灘。


    「你去做什麽?」阿基拉頗有些警惕的問道。


    「找食物」次郎話音未落,已經邁步走出了昏暗的樹林。


    聞言,阿基拉的臉上多少露出了如釋重負的表情,主動開口說道,「把刀給我,我去弄些木柴。」「啪!」


    次郎想都不想的將手裏的開山刀丟到了營地邊緣,借著最後一絲絲的霞光,在沙灘上尋找著任何能果腹的東西。


    彎腰撿起開山刀,阿基拉拄著半支船槳,一瘸一拐的挪到了那顆枯死的銀葉樹邊上,鼓足了所剩不多的力氣,有一下沒一下的劈砍著樹幹上的缺口。


    在他的努力之下,這顆不過大腿粗的枯樹總算是轟然倒塌。可是,直到他將劈砍下來的枝枝叉叉堆在樹幹根部再一次點燃了篝火,甚至當他主動將仍在沙灘上低著頭徘徊的次郎喊回來的時候,對方的手裏,除了兩個僅僅乒乓球大小的寄居蟹之外,卻根本沒有任何可以拿來吃的東西。


    更讓阿基拉失望的是,即便是這倆寄居蟹,次郎竟然都沒有和他分享的打算。甚至,在將它們烤熟之後,次郎竟然近乎挑釁一般的,將其全部塞進了自己的嘴巴裏!


    陰沉著臉拿起放在篝火邊的水壺,阿基拉抿了一口略顯燙嘴的淡水,順便又往嘴巴裏丟了一片獨品,這才躺在了屬於它的沙坑裏。


    反觀篝火對麵,次郎在咽下僅有的兩口食物之後,見自己那位自私的叔叔竟然根本沒有說些什麽,他的臉上,似乎也冒出了一抹報複成功之後的快意。


    隻可惜,這僅有的兩口食物終究是杯水車薪,所以根本沒過多久,它也穿上了自己那套彌漫著屎臭味的連體飛行服,蜷縮在了屬於它的沙坑裏。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小島南端的衛燃等人不但製作了一大瓶當作應急食物的肉罐頭,也在對回家後的各種暢想中填飽了肚子。各自躺在各自的簡易小床上,看著遠處陰雲密布的夜空暗暗出神,並最終在雷聲和磅礴的暴雨中進入了夢鄉。


    但在小島北端,阿基拉卻


    在次郎的鼾聲響起不久便翻身爬起來,脫掉身上的飛行服,一手舉著手槍,一手握著開山刀,一瘸一拐的繞過了正在燃燒的枯樹,陰沉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即便在睡夢中也臉色蒼白的次郎!


    此時,阿基拉不但臉上的表情格外恐怖,甚至還看著次郎露在外麵的胳膊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


    許久之後,他在神經質般自言自語的嘟囔了些什麽之後,終於做出了決定,緩緩揚起手中的開山刀,掄圓了砍向次郎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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