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墓園不遠的小院子裏,衛燃陪伴阿納斯塔西亞的同時,也一次次的揮舞著手裏那把鋒利的斧頭,將那些原木墩仔細的劈砍開,然後又碼放在了樓廊的窗台下麵。


    而那個坐在輪椅上的老人,也慢悠悠的講述著更加詳細也更加殘酷的回憶。


    在這個老人的回憶裏,根本沒有每天都能吃到的巧克力和蜂蜜,就連那個火爐,都不是24小時不間斷的燒著的。


    大多時候,那些躲在地下室裏的孩子們,唯一的取暖方式,僅僅隻是擠在一起相互抱著,蓋上所有撿來的毯子和充當被子的海綿墊子一動都不敢動。


    在她的回憶裏,整個冬天都在和饑餓和寒冷以及凍瘡為伴,更多時候,他們其實根本就沒有力氣走出地下室。


    甚至,就連從埋葬了維亞太太的地下室搬到操場邊的水泥房子這樣一段並不算遠的路程,都格外的艱難而且充滿了危險——她和加琳娜差點被當作食物搶走。


    “您有什麽願望嗎?”


    衛燃推著這個老人回到了房間裏,將輪椅停在了火爐的邊上,接著又熟練的往火爐裏添了一些木柴,順便還不忘清理了爐灰。


    “這些事情你做的可真熟練”阿納斯塔西亞詫異的說道。


    聞言,衛燃的身體都不由的顫抖了一下,他當然熟練,在那座水泥房子的地下室裏,這個鑄鐵的爐子是和孩子們一樣需要用心嗬護的。


    及時添柴,及時清灰,隨時注意煙囪有沒有被積雪堵住,這些工作隨便哪一樣忘記了,躲在地下室裏的孩子們就有生命危險,又怎麽能讓他不盡心?


    “是啊”


    衛燃含湖其辭的回應了一聲,接著再次問道,“您有什麽願望嗎?我想幫你做點什麽。”


    “願望?”


    這老太太笑著搖搖頭,“我的願望你大概實現不了,所以你能幫我劈那麽多的木柴就很好了。”


    聞言,衛燃暗暗歎了口氣,他已經猜到了這個老太太的願望,而事實也像她自己說的那樣,這個願望他實現不了,不但他實現不了,恐怕就算是那位大帝,也沒辦法幫她實現那個已經變得不切實際的願望了。


    又陪著這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火爐邊閑聊到了中午,知道那個同樣叫做阿廖沙的中年男人駕車回來,他這才婉拒了對方的午餐邀請,獨自走向了碼頭的方向,匯合了一直在等他的朋友和漁船,在發動機的轟鳴聲中又返回了位於河心的小島。


    此後的幾天時間裏,在尹萬一家和達麗亞老師的邀請下,衛燃和穗穗等人搭乘著漁船,沿著運河從拉多加湖趕到了奧涅加湖,又趕到了尹萬一家居住的小漁村裏。


    跟著他們一家好好體驗了幾天的漁民生活,季馬和瑪雅最先搭乘著阿裏裏駕駛的私人飛機離開返回了電影拍攝的現場,緊隨其後的當天晚上,阿裏裏又駕駛著那架醜萌醜萌的小飛機,將衛燃等人平安順利的送回了喀山。


    這一來一回用了整整十天的時間,穗穗等人玩盡興的同時,也積壓了許多的工作,更別提如今又多了一條拉多加湖的路線需要規劃。


    正因如此,穗穗和她的雙胞胎助理剛剛回到家的第二天,便再一次投入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不止她們,就連隋馨和洛拉以及洛拉的妹妹科拉瓦,都根本來不及休息,便忙著重啟了她們在圖書館裏的生意。


    當然,衛燃也沒閑著,同樣在回來的第二天一早,他便鑽進了圖書館地下室的暗房,將此行獲得的底片全都衝印成了不同尺寸的照片並且裝進了相框。


    用了一整天的時間從這些大大小小的照片裏選出一部分掛在了圖書館裏,等到第二天一早,衛燃又將一本最大號的相冊,連同單獨衝印出來的一整套大尺寸的照片一起打包裝箱,交給了圖書館名義上的安保經理格列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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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心吧維克多”格列瓦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我會親自把這些東西交到達麗亞阿姨的手上的。”


    衛燃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格外歉意的說道,“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不麻煩”


    格列瓦露出個憨厚的笑容,招呼著手下的小弟,推著這滿滿一大木頭箱子的東西離開圖書館,駕車直奔機場的方向。


    打發走了這個格外勤奮靠譜的編外人員,衛燃和早起忙著工作的穗穗打了個招呼,隨後便拎著那支二戰德國的三管求生獵槍,又拎上一套自從買來之後就沒打開過的釣魚裝備,以及一箱自己院子裏種的各種蔬菜,招呼著狗子貝利亞駕車離開了院子,開往了季馬所在的村子的方向。


    半路買了一些食材,他一直把車子開到了上次露營的那座小湖泊的邊上,這才踩下了刹車。


    他這一大早的過來其實並沒有什麽正事,僅僅隻是想換個環境,轉換一下壓抑的心情罷了。


    而這也是他上次調查約翰斯頓號驅逐艦之後,來這裏準備取出金屬本子裏的“驅逐艦”,結果卻發現僅僅隻送了一個裝有吊床和天幕的水手袋之後,意外發現的僻靜自留地。


    畢竟,這座荒廢的伐木場不用擔心有人會來,尤其不會有那些喜歡搶占棲息地的姑娘們。


    當然,他可並非覺得家裏那群借住的姑娘們影響了生活,畢竟和一群漂亮姑娘朝夕相處,哪怕隻是看看也足夠讓人心情愉悅了。


    隻不過,他這種內心藏了太多秘密的人,實在是需要一片無人打擾的淨土來舔舐傷口罷了。


    照例繞著那座小湖泊轉了一圈,衛燃將車子停在了湖邊一片緊挨著白樺林,地勢相對高一些的碎石地上。


    解開牽引繩和嘴套任由狗子貝利亞自己去撒歡,衛燃從裝甲皮卡的貨鬥裏抽出一把鐵鍬將地麵簡單的平整了一番,隨後從金屬本子裏取出了半履帶摩托,從上麵卸下了帳篷和北極熊皮以及馴鹿皮。


    收起摩托支好了帳篷,他緊接著又取出了最新得到的,那個帶有火爐的空投箱子,將其拖拽進帳篷擺好並且支起了煙囪。


    這還沒完,他又取出了野人山得到的背簍,從裏麵取出了一口搪瓷鍋和一個搪瓷水壺放在了火爐邊的箱子蓋上。


    緊跟著又從貨鬥裏拽出來一個行軍床,將熊皮墊子鋪在了上麵。


    叉著腰一番觀察,他又從金屬本子裏取出之前得到的水手袋,將裏麵的傘布天幕支在門口,接著又將吊床也係在了被天幕遮住的兩顆樹之間。


    額外在帳篷門口一側挖了個簡易的無煙灶,他又從空投箱子裏取出那把板鋸,在森林邊緣選了些枯死的白樺樹鋸斷帶了回來。很快,帳篷門口的無煙灶裏便燃起了不斷跳動的篝火。


    將一把裝滿了清水的搪瓷壺架在篝火上慢慢燒著,順便又往裏麵丟了幾片山楂樹葉子,衛燃這才躺在了吊床上,蓋著一條毯子出神的看著頭頂被樹枝撕咬的支離破碎的天空,以及天上那些緩緩移動的,奇形怪狀的雲彩。


    等到壺裏的水燒開,他這才慢悠悠的坐起來,饒有興致的處理著帶來的食材,取來那口來自野人山的雙耳鑄鐵小鍋,給自己弄了大半鍋的紅燒肉。


    額外往鍋邊上貼了幾個花卷扣上木頭鍋蓋,又往灶膛裏丟了幾個土豆,衛燃拿著灌滿了葉子茶的英軍水壺重新躺在了吊床上繼續放空著自己。


    就在他昏昏欲睡的時候,狗子貝利亞也叼著一隻不知道從哪抓來的肥碩野兔屁顛顛的跑了回來。


    隻看這個大塊頭時不時往篝火上瞟的眼神,衛燃便無奈的重新爬起來,取出毛瑟刺刀熟練的開膛破肚之後,將這隻野兔用錫紙包裹起來放在了無煙灶的灶口邊緣。


    “你倒是會給老子找事兒”


    衛燃忙完之後哭笑不得的都囔了一句,但這狗子卻隻是甩著舌頭趴在了無煙灶的邊上,直勾勾的守著包裹在錫紙裏的野兔,顯然是已經決定好了等下吃什麽了。


    隻不過,幾乎就在這一人一狗各自的午餐冒出濃鬱香味的時候看,頭頂的天空卻被陰雲遮住,緊跟著,便飄起了連綿的秋雨。


    看了看還沒來得及掀開鍋蓋的紅燒肉,再看看水哈喇子已經快要滴到腳上的貝利亞,衛燃果斷的放棄了現在就回家的打算,取出熊皮手套戴上充當隔熱手套,撕開錫紙,將已經烤熟的野兔撕開放進了貝利亞的不鏽鋼飯盆裏。


    收起手套,用工兵鏟將仍舊火紅的炭火鏟到帳篷內的火爐裏,他又從邊上的背簍裏取出個英軍飯盒裝滿了冒著熱氣的花卷,接著又用另一半英軍飯盒裝滿了大塊的紅燒肉端進了帳篷裏。


    這個難得閑暇無事的午後,衛燃坐在折疊床上吃一口吸滿了湯汁的花卷,又吃一口軟爛的紅燒肉,隔三差五,還會端起從車載冰箱裏取來的啤酒灌上老大一口。


    而在那個釋放著暖意的老式鑄鐵火爐邊上,貝利亞也抱著它的不鏽鋼飯盆,吃一個放涼的烤土豆,又吃一口噴香的烤野兔,時不時的,還會把頭伸到另一個不鏽鋼盆裏,呱唧呱唧的喝上兩口水。


    雖然在這綿綿秋雨下和自己對飲的隻有一隻不知愁的狗子,但衛燃卻仍舊吃的很香,吃的很仔細,就像...就像他已經餓了很久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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