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潑大雨籠罩下的叢林深處,衛燃獨自一人守著辛苦點燃的篝火,將那些被打濕的木柴擺在篝火邊烘烤幹水分,順便將已經烘烤幹的木柴添進火堆。


    這篝火邊斜支著的一根木頭棍上,燜煮米飯的鬼子飯盒已經蒸騰出了大米的香氣。篝火邊的一塊石頭上,套杯裏煮沸的雨水也被衛燃兩分鍾前丟進去的茶包染成了紅色。


    看了眼周圍黑漆漆的雨林,衛燃歎了口氣,拿起套杯,將裏麵的茶水倒進了水壺之中。


    其實自從點燃了篝火之後,土著士兵瓦洛洛便放下所有的行李物資,隻帶著那支歐文衝鋒槍便一言不發的離開了這片營地。


    衛燃知道,他是去找他的同伴了。他還知道,即便他們之間交流沒有障礙,他也勸不住瓦洛洛。


    重新接了一杯雨水放在篝火邊緩緩加熱,衛燃幹脆取出金屬本子裏的挎包,從裏麵拿出了那套美式飯盒額外燜了一份兒米飯。


    不知道是不是這份祈盼發揮了作用,幾乎就在這個飯盒裏的米飯也悶熟的時候,遠處也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動靜和一點微弱的亮光。


    “為了鍋!”


    幾乎就在衛燃讓身體躲進黑暗之中並且抄起霰彈槍的時候,傳來動靜的方向,也響起了瓦洛洛跑調的呼喊。


    “瓦洛洛?”衛燃翻著白眼回應了一聲。


    “為了鍋!為了鍋!”


    瓦洛洛又喊了兩聲,語氣中也滿是焦急之色,同時,衛燃也看到了對方亮起的燈光。


    片刻之後,瓦洛洛背著那個當初派出去點蚊香嚇唬鬼子的土著同伴走了回來。


    隻看了一眼,衛燃便挑了挑眉毛,這個土著的肩膀處被打了個對穿,同一側胯骨的位置還有一道子彈帶來的血槽,連帶著也將他的帆布裙子和身上的背包底撕開了老大一道口子。


    抬頭看了眼滿臉焦急的瓦洛洛,衛燃露出個讓人放心的微笑,隨後從兜裏摸出那個美式l形手電筒,打開之後遞給了瓦洛洛,讓他幫忙照著傷口。


    先給這位土著身上的傷口周圍注射了一些嗎啡,衛燃在一番詳細的檢查之後稍稍鬆了口氣。


    僅從傷口就能看的出來,擊中他的兩顆子彈穿透性都非常不錯,根本沒有發生讓人頭痛的翻滾,所以僅僅隻是在肩膀打了個眼,在胯骨處劃了一道血槽而已。這都不用猜了,九成九是三八大蓋的傑作。


    雖然挨了兩槍,但好處不是沒有,至少這位黑人的性命無憂。當然,好處也僅此而已,他接下來注定沒辦法跟著一起行動了。


    耐心的等著藥效起作用,衛燃這才打開醫療包,借著微弱的燈光開始了清創以及縫合的工作。


    最後包紮了傷口,衛燃收拾好了醫療包,指了指自己說道,“維克多。”


    接著,他又指了指瓦洛洛,“瓦洛洛”。


    見衛燃指向受傷的土著,瓦洛洛立刻說道,“蘇蘇”。


    “蘇蘇?”衛燃看向受傷的土著。


    “蘇蘇”


    這名受傷的土著用不受影響的那隻手拍了拍黝黑的胸口,“蘇蘇”。


    “吃飯吧”


    衛燃換上了漢語說道,反正這倆土著也聽不懂英語,這用英語還是用漢語區別實在是不大。


    招呼著這倆人在篝火邊坐下,衛燃將那個一直懸在篝火邊加熱的鬼子飯盒打開,用托盤從裏麵挖出一半的米飯放在飯盒蓋子上,隨後又分別澆上一盒同樣加熱的罐頭,將其遞給了蘇蘇和瓦洛洛。


    都不用教,這倆土著便各自從自己的包裏翻出個不知道哪來的勺子,學著衛燃的樣子,將罐頭和米飯攪在一起拌勻,挖了一勺吹涼之後送進了嘴裏。


    雖然這一晚的夥食還算可以,但衛燃卻能看出來,無論瓦洛洛還是那個名叫蘇蘇的土著,他們的情緒都不算高。畢竟,就在不久前,他們才失去了三名同伴。


    語言不通,衛燃自然是沒辦法開導他們倆。索性,他翻出了從那頭鬼子狙擊手的包裏發現的清酒,擰開蓋子遞給了二人。


    疑惑的接過這個並不算大的小瓶子,瓦洛洛隻是聞了聞便點點頭,一邊比劃著碰杯的姿勢,一邊從嘴裏冒出了衛燃能聽懂的兩個詞匯——“雨果”和“cheers!”


    笑著朝二人拱拱手,衛燃的嘴裏也蹦出“cheers!”。


    聞言,瓦洛洛仰脖子灌了老大一口,隨後呲牙咧嘴的比劃了一個大拇指朝下的手勢,顯然,這清酒不太和他的口味。


    土著蘇蘇見狀接過了酒瓶子,學著瓦洛洛灌了老大一口,隨後便被嗆的連連咳嗽。顯然,這個看著格外年輕的小土著之前並沒有喝過酒。


    這小小出醜,也讓瓦洛洛的臉上難得露出了笑容,蘇蘇也不服輸似的重新灌了老大一口,呲牙咧嘴的咽下去,隨後將酒瓶子遞向了衛燃。


    擺擺手示意自己不喝,衛燃順便指了指瓦洛洛。


    很快,這瓶並不算好喝的清酒也在瓦洛洛和蘇蘇這倆土著之間的傳來傳去中見底,第一次喝酒的蘇蘇也不出意外的顯出了醉態。


    將他送上原本給瓦洛洛準備的吊床,填飽肚子的衛燃又用蘇蘇背回來的帳篷布給瓦洛洛重新做了個吊床,但後者卻並沒有立刻休息,反而穿著雨披,拿著那個被衛燃淘汰的鬼子方盒手電筒,又一次鑽進了叢林。


    不久之後,一抱抱的木柴被他送到了篝火邊上。毫無疑問,這些木柴已經遠超他們這一夜的用量。


    也正是從這個小細節,衛燃也已經看出來,瓦洛洛恐怕已經做好了決定,讓蘇蘇留在這裏。


    沒有再多說什麽,衛燃將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架在這些外皮**的木柴上緩慢烘烤著,他也穿上了剛剛繳獲的雨披,舉著手電筒加入了收集木柴的工作。


    隻不過,還不等他收集夠一抱木柴,遠處的瓦洛洛便發出了一聲呼喊。


    聞言,衛燃立刻丟下木柴衝了過去,隻不過等他走到近前,卻發現瓦洛洛已經砍下了一根木杆,此時正用他的開山刀給這木杆兒的一頭削尖呢。


    “為了鍋”


    瓦洛洛見衛燃過來,立刻將手裏的方盒子手電筒對準了正前方,同時用手裏的木頭杆子指了過去。


    順著對方指引的方向將自己手裏的手電筒也對準那顆枝繁葉茂的大樹,衛燃在一番觀察之後卻不由的打了個寒顫,就在那棵樹的樹冠裏垂下來的一條足有手腕粗的藤蔓上,此時正盤亙著一條過於肥碩的蟒蛇!


    見他也發現了這個意外的獵物,瓦洛洛卻將手裏剛剛削好的木頭杆兒遞給了衛燃,隨後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接著又指了指那條蟒蛇。


    在對方的示意下看過去,衛燃這才注意到,這條蟒蛇的肚子明顯的凸起了老大一塊,顯然,它同樣在不久前才吃過晚餐。


    見瓦洛洛朝自己比劃了一個投擲的姿勢,衛燃點了頭,前者也立刻握緊了手裏的開山刀做好了準備。


    攥了攥手裏的木頭杆,衛燃在雨幕中瞄準了那頭蟒蛇隆起的肚子猛的刺了過去。


    不知道是雨幕的阻攔還是剛吃飽不願意動,又或者降雨帶來的低溫讓這條蟒蛇的反應變的遲鈍。


    幾乎就在他手裏的木頭杆幾乎刺中鱗片的時候,這條蟒蛇這才昂揚起了它的腦袋,並且吐著修長的信子。


    隻不過,還不等它撲向發動進攻的衛燃或者那根木頭杆,瓦洛洛卻已經手起刀落,幹脆的砍掉了嚇人的蛇頭!


    見狀,衛燃也立刻收回木頭杆兒,而瓦洛洛則用手裏的開山刀挑開腳邊的蛇頭,伸手將藤蔓上仍在扭動的蟒蛇身體給拽了下來。


    眼瞅著這位土著就要給這蟒蛇來個開膛破肚,衛燃卻攔住了他。


    見瓦洛洛不解的看著自己,衛燃指了指那條瀑布溪流的方向,隨後又做了個拉屎的動作,最後則指向了那條蟒蛇。


    很明顯,瓦洛洛理解了衛燃的意思,立刻將這條估計能有四五十斤重的蟒蛇給拽下來,衛燃也用手裏的木頭杆挑起了那顆蛇頭。


    以最快是速度回到營地,衛燃將狙擊手背包上固定的那條毯子騰出來,倆人在雨幕中深一腳淺一腳的趕到了那條溪流的邊上。


    躲在一顆喬木的身後給這條蟒蛇扒了皮清理了內髒,衛燃將這些不要的東西連同那顆蛇頭全都放在那條毯子上,接著又取出毛瑟刺刀劃開內髒和腸道,露出了兩隻被消化了小半的大蝙蝠和老鼠等獵物。


    同樣在這些腥臭的胃容物上捅了幾刀,他這才用毯子將這些東西和一塊大石頭一起包裹嚴實,用繩子捆了幾道之後,摸著黑抬進了溪流之中。


    和瓦洛洛相視一笑,倆人這才返回了營地把肉烤上繼續開始收集木柴。


    在二人的忙碌中,這片臨時營地依托的那顆大樹的樹杈上漸漸架滿了一捆捆用藤蔓捆起來的木柴,正下方的篝火堆周圍,也用木頭棍穿著一坨坨的烤的焦黃的蛇肉。


    直到這個時候,衛燃才就著天幕一角流淌下來的雨水,用那塊香皂洗了個澡,又仔細的檢查了自己身上的傷口,這才躺在了吊床上。


    根本沒有休息多久,衛燃便趕在天亮之前爬起來,悄無聲息的收了自己的吊床和天幕。


    幾乎前後腳,瓦洛洛也醒了過來,見狀,衛燃先給熟睡中的蘇蘇拍了張照片,接著又拍醒他,給他的傷口換了藥和敷料,並且將昨天繳獲的那盒用油紙包裹的蚊香也留給了蘇蘇。


    最後看了瓦洛洛一眼之後,衛燃獨自拎著背包和霰彈槍走向了那條溪流的方向。


    幾乎就在他朝著溪流中間的一塊石頭撒完了一泡尿的時候,瓦洛洛也帶著他的東西走了過來。


    “為了鍋”


    瓦洛洛喊了衛燃一聲,等他看過來的時候,立刻揪起脖子上掛著的藥瓶晃了晃。


    “是維克多,算了走吧”


    衛燃懶得糾正對方,跟著瓦洛洛繼續走向了他們二人最初來時的方向。


    像昨天一樣,衛燃這一路上把兩人身上的手榴彈全都做成了各種樣式的詭雷布置在了那條狹窄的小徑之上。


    在這些小麻煩的阻擋之下,衛燃和瓦洛洛將他們和身後那隻山炮大隊之間的距離越拉越大,並在中午之前,趕到了最初他們看到的,那些被鬼子折磨虐殺的士兵遺骸。


    這才短短幾天的功夫,這些屍骸已經彌漫著濃烈的腥臭味,即便離著老遠,他們都能聞到,更能聽到大量蒼蠅扇動翅膀時的嗡嗡聲。


    趁著還有時間,衛燃再次冒險跑上小徑,舉起相機,給那些已經無法分辨的殘缺屍體拍下了一張照片。


    沒有過多耽誤時間,兩人繼續出發,終於在兩三個小時之後,氣喘籲籲的趕到了當初迪安排長給他們發布偵查任務時的那片戰壕。


    然而,離著老遠,他們二人便再一次聞到了濃烈的屍臭味。對視一眼,衛燃小心的摸進這片被遺棄的戰壕,循著那股屍臭味,找到了十幾具被開膛破肚的腐爛屍體。


    在這些屍體旁邊的一塊大石頭上,他還看到了迪安排長的頭顱,那顆已經嚴重腐爛生蛆的人頭仍舊戴著澳大利亞軍隊標誌性的牛仔帽,殘存的脖頸上還係著同樣標誌性的手帕,甚至就連他的嘴裏,都如生前那樣,叼著一顆雪茄和一塊似乎是生殖器的腐肉。


    默默的看了眼身後扶著一顆樹嘔吐的瓦洛洛,衛燃取出相機再次按下了快門。


    收起相機,他從包裏掏出一小團傘繩,接著又取出綁在背包上的擲彈筒以及最後一顆手榴彈和最後兩顆榴彈。


    很快,在他的布置之下,緊挨著這片戰壕不遠的小徑上,被布置了一個絆發擲彈筒,那個被綁在樹幹上的擲彈筒正下方的灌木從裏,還用手榴彈和一顆榴彈布置了一套單獨的詭雷。


    這還沒完,衛燃甚至連一直背著的鬼子背包都藏在了附近的一顆樹上,全身上下隻留了一支霰彈槍和那些銅殼子彈,以及那台至關重要的相機。


    見狀,瓦洛洛也將身上多餘的裝備藏好,隻留下了手裏的歐文衝鋒槍和彈匣。


    沒了多餘的負重,兩人的速度再度加快,總算在頭頂出現星星的時候,趕到了作為大後方的叢林小鎮伊蘇拉瓦。


    也就在這個時候,衛燃眼前也毫無征兆的出現了濃烈的白光。但他知道,這或許才隻是個開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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