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前的一周,緊守著馬馬耶夫崗的旅行社早已開始了為期十天的假期,倒是它隔壁的工作室反而一天比一天熱鬧。


    不提那幾個跟風想來采訪衛燃的記者,單單各個博物館派來希望展出那張照片的公關人員都讓衛燃應接不暇。


    但好在,他還記得尼古拉在短信裏給他的建議。執意讓穗穗用“維克多已經回華夏過年”的借口,將那些希望得到授權的博物館工作人員推到了兩個月之後。而那些希望采訪衛燃的記者,更是推到了三月中旬。


    出乎意料,幾乎就在這個消息放出去的當天,已經得到照片展覽授權的亞曆山大便立刻送來了一份特殊的禮品。


    這是一支毛瑟m712型衝鋒手槍,如果換個華夏人更熟悉的叫法,這是一支20響大肚匣子。


    頗為特殊的是,在這支大肚匣子的木製握把底部,還拴著一節紅白相間,仿佛用過的姨媽紙一樣的布頭。都不用把它解下來,衛燃就知道,不出意外的話,那應該是半張膏藥旗。


    而在這支大肚匣子的左側,還刻著“烽煙血辱染河山,倭兒不滅不歸川。許國征戰何懼死,殺盡日寇鑄京觀。”二十八個蒼勁的小字。


    也正是這支特殊的手槍,以及被費德勒經理一起送來的其他各種昂貴禮物,衛燃這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把這些來訪者往後推遲一段時間帶來的好處。


    別的不說,至少可以比其他私人博物館提前兩個月展出那張照片的亞曆山大算是欠了他一個天大的人情。


    而另一方麵,當兩個月後衛燃再次授權其他博物館展出照片的時候,如果趁機接受一波采訪,無疑能讓他的熱度繼續持續一段時間。


    當然,給他送來禮物的遠不止亞曆山大,如果一件件的往前數,最先送來的禮物來自芬蘭的阿基姆先生和克裏斯阿姨,他們在新年到來之前,便寄來了一整套看著就不便宜的滑雪裝備。


    比他們稍晚一點兒,柏林的那位“猶太蠢貨”馬裏奧也在今天中午,派人親自送來了一大盒的蛋撻。


    讓衛燃哭笑不得的是,據那位不遠千裏送蛋撻的工作人員說,這些蛋撻還是基輔的那位莫拉和她的女兒安娜今天早上新烤好的。


    除了這幾位曾經的金主,遠在因塔的米莎也在今天下午托人送來了兩件雪白的狐狸皮大衣,隻不過這次卻不是送給衛燃的,而是送給穗穗以及她的老媽周淑瑾的禮物。


    米莎除了托人送來的皮草之外,也通過電話和穗穗談好了聖誕節之後第二批遊客以及周淑瑾送來的第三批遊客的接待問題。順便,衛燃還從她那裏得到了季馬的消息。


    隻不過讓所有人啼笑皆非的是,幾乎就在季馬和阿裏裏帶著那位加爾金博士降落在那座廢棄軍事基地的第二天晚上,阿裏裏竟然不小心弄丟了安2飛機的機艙鑰匙。


    也正因為這點兒小小的失誤,那三個倒黴鬼不得不靠著上次遺留的那點兒物資,在那座軍事基地裏堅持了將近一周的時間,才總算在昨天晚上找到遺失的鑰匙,並且順利飛回了因塔。


    好在,也正是借著尋找鑰匙的機會,那位加爾金博士竟然在天文台裏發現了一個隱藏極好的保險箱,並且用8萬美元的高價買走了在保險箱裏的一塊僅有拳頭大小的黑色石頭。


    這筆意外之財直接抹平季馬和阿裏裏的所有不滿,以至於米莎打來電話的時候,那兩個混蛋正在因塔最好的酒吧裏包場請所有合作的獵人們一起喝酒準備迎接聖誕節呢。


    不提幾千公裏之外的因塔,隨著夜幕的降臨,穗穗家的餐桌上擺滿的禮物也換成了豐盛的飯菜。而在阿曆克塞教授的餐具邊上,更是擺了一瓶高檔杜鬆子酒。


    等穗穗給每個人的酒杯都倒滿了清澈的酒液,作為實質上一家之主的周淑瑾第一個舉起透亮的杯子,“明天就是聖誕節了,祝旅行社在新的一年遊客如織。祝時光工作室日進鬥金,也祝穗穗這丫頭學業有成,幹杯!”


    “幹杯!”其餘三人立刻予以熱情的回應,在歡呼中仰頭將杯子裏的酒喝的一幹二淨。


    還沒等放下杯子,周淑瑾便笑眯眯的朝坐在對麵的女兒問道,“穗穗,你什麽時候回去上學?”


    剛剛拿起酒瓶子的穗穗小臉上閃過一絲絲掩飾極好的慌亂,一邊給阿曆克塞教授倒酒一邊答道,“後天,我後天就回去準備參加考試了,機票都買好了。”


    “那就沒辦法了,看來你趕不上了。”阿曆克塞教授說話的同時,臉上還浮現出了假惺惺的遺憾。


    “趕不上什麽了?”穗穗茫然的問道。


    “明天一早我和你爸去芬蘭度假,要一周之後才能回來。”周淑瑾神色如常的說道,“既然你後天就回去了,看來是沒辦法帶上你了,更沒辦法送你去機場了。”


    “我其實...”


    “學業重要,到時候讓維克多送你吧。”


    阿曆克塞教授不等女兒說完,便笑眯眯的徹底掐死了這個話題,而坐在穗穗旁邊的衛燃則極力憋著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說起來即便不算在因塔玩的那些天,穗穗也回來了小半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家三口全都過了新鮮勁兒之後,她的待遇也是斷崖似的直線下降。


    而且很明顯,不管是小姨周淑瑾還是阿曆克塞教授,都已經迫不及待的想送走這個自己養大的煩人精,繼續過他們的二人世界了。


    “那我考完...”


    “考完試直接去你姥姥家吧!”


    周淑瑾不由分說的替女兒做出了決定,“等月底我和你爸也打算回去過年了,你就別來回跑了,機票錢挺貴的。”


    穗穗哭喪著臉,求助般的看向坐在身邊衛燃,卻發現這貨的注意力似乎全都放在了那塊紅燒豬蹄子上麵。


    還不等穗穗開口,阿曆克塞教授便搶先問道,“說起這個,維克多,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國?”


    “估計也得月底吧”吃的滿嘴流油的衛燃頭也不抬的答道,擺明了不想參與他們一家的話題以免引火燒身。


    阿曆克塞教授不死心的繼續問道,“既然這樣,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芬蘭玩幾天?阿基姆和克裏斯這些天一直給我打電話讓我把你帶過去一起滑雪呢。”


    “我就算了吧”


    衛燃這個時候可不想幫他們兩口子吸引火力,幹脆的搖頭拒絕道,“這兩天我還得忙點兒別的事情。”


    “看看你哥多懂事!”周淑瑾毫無征兆的把矛頭對準了一臉不忿的女兒,“再看看你,天天就想著玩!”


    “你等著!”穗穗暗中狠狠踢了衛燃一腳,語氣中的威脅幾乎要溢了出來。


    “要不我晚點兒回去?”衛燃笑眯眯的問道。


    “喝酒!喝酒!我敬你一杯!”剛剛還咬牙切齒的穗穗趕緊換上笑臉,殷勤的拿起酒瓶子給衛燃倒了滿滿一大杯酒。


    一頓毛子版年夜飯在歡聲笑語和穗穗哀怨的眼神中,一直持續到了午夜12點這才算正式結束。


    而在洗過澡回到房間之後,衛燃卻並沒有急著休息,反而重新掏出了亞曆山大送來的那支20響大肚匣子,輕輕摸索著上麵的字跡陷入了沉思。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知道這支手槍主人背後的故事,想知道當年發生了什麽,想知道那個人有沒有在戰爭中活下來。如果活下來了,他活的好不好。如果沒活下來...至少知道他葬在了哪裏。


    略微粗重的呼吸中,滿身酒氣的衛燃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將這支手槍輕輕放在了床頭的桌子上。


    他並非慫了,而是不想冒然的做出決定,這裏畢竟是教授家,不是隨時可以反鎖了卷簾門的工作室。而且剛剛自己還喝了不少酒,鬼知道被牛皮本子送過去之後狀態會不會受到影響。


    但最重要的是,得益於華夏各種戰爭題材的電視機或者電影甚至小品,那支手槍雖然大多數華夏人都無比的熟悉。可實際上,真正用過的人卻不多,萬一自己需要用這支手槍作戰,好歹也要提前熟悉一下才行。


    腦袋裏的思緒不斷,這輾轉反側的一夜也就顯得格外漫長。第二天一大早天還沒亮,周淑瑾和阿曆克塞教授便悄悄起床,分別在衛燃和穗穗的臥室門口放了一份包裝精美的禮物,隨後拎著行李箱離開了房間。


    幾乎在防盜門反鎖的同時,穿著一身睡意的穗穗也拉開了房門,盤腿坐在地板上撕開了禮品盒子的包裝。


    滿意的看著最新款的華夏產手機,穗穗賊頭賊腦的看了眼衛燃門口的禮物,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抱起盒子便一溜煙兒的衝進了自己的房間。


    小心翼翼的拆開包裝,在見到裏麵裝的是同樣一款手機之後,穗穗這才心滿意足的重新用膠帶將包裝胡亂貼好,連同自己準備的禮物摞在一起敲響了衛燃的房門。


    砰砰作響的敲門聲立刻驚醒了才睡著不到兩個小時的衛燃,同時也讓他的手中多出了一支黑色啞光的手槍。待他徹底清醒過來,這才收起手槍,睡眼惺忪的拉開了房門。


    “鐺鐺鐺!聖誕快樂!”


    自帶配樂的穗穗還沒等衛燃反應過來,便將手中的兩份禮物塞到了他的懷裏,隨後伸出手說道,“下麵的是我爸媽送你的,上麵的是我送你的,現在給你送我禮物了!”


    “你怎麽起來這麽早?”衛燃打著哈欠把兩份禮物放在床上,抬手指了指仍舊放在客廳沙發上的背包,“你的禮物在包裏呢,自己去看吧!”


    “你給我準備的什麽禮物?”穗穗一邊往沙發跑一邊問道,然而回應她的,卻是身後幹脆的關門聲。


    “這個混蛋!”


    穗穗咬牙切齒的打開衛燃的背包,等她從撕開的禮品盒子裏拿出一枚自己早就看上的單反鏡頭之後,立刻歡呼出聲,大呼小叫的再次砸響了衛燃的房門。


    等換上衣服的衛燃再次打開門,穗穗拿著鏡頭興奮的問道,“你怎麽知道我想買這個鏡頭的?”


    衛燃打了個哈欠,沒好氣的說道,“你還好意思問?上次在那個廢棄軍事基地裏,不知道是誰和喝多了,一整個晚上都在說胡話求著我小姨想買新鏡頭。”


    “閉嘴!當我沒問!”穗穗惡狠狠的發出威脅,“以後也不許提這件事!”


    “你自己問的”臉沒洗牙沒刷的衛燃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自己想辦法解決早餐,我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已經跑回房間忙著換鏡頭的穗穗問道。


    衛燃晃了晃手裏的物件,“去試試亞曆山大先生送的這支手槍”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你別走啊!給我五分鍾換個衣服!”話音未落,穗穗便嘭的一聲關上房門,隻留下了已經摸到門把手的衛燃無奈的搖搖頭。


    在耐心的等待了七八個五分鍾之後,穗穗總算穿著昨天才到手的狐狸皮大衣從臥室裏走了出來。而趁此機會,衛燃不但已經完成洗漱且做好了早飯,甚至都已經把自己那份兒消化的差不多了。


    帶著這個抱著相機的跟屁蟲離開家,衛燃駕駛著大的有些誇張的越野車,順路去了一趟工作室,最終停在了東岸一片被積雪覆蓋的森林邊上。


    “試個槍而已,至於跑這麽遠嗎?”穗穗站在車門口不解的問道。


    “去靶場被認出來怎麽辦?”自認已經有些偶像包袱的衛燃理所當然的答道,“大過節的,我可不想被又被記者堵住。”


    “還挺把自己當回事兒...”


    穗穗暗自嘀咕了一句,幫著衛燃把車廂裏的鋼板用釘子固定在了幾棵掉光了葉子的白樺樹上,隨後從越野車的後備箱裏拿出了一支消音型vss狙擊步槍。


    這支槍還是當初衛燃從尼古拉那裏借來的,此後就一直在工作室裏放著,剛剛他們過去拿充當靶子的鋼板和配套的子彈時,這才被穗穗給裝進了車裏。


    接過衛燃遞來的降噪耳機,穗穗直接趴在越野車寬敞的車廂裏,順著打開的後備箱門,瞄準百十米外的靶子一下下的扣動了扳機。


    隻不過很快,這支槍微弱的槍聲以及子彈撞擊鋼板的脆響便被衛燃手中那支20響大肚匣子徹底掩蓋。


    不得不承認,這支手槍有著堪比衝鋒槍的火力密集度,但因為怪異的構造以及過分沉重的重量,也讓它的手感無比的別扭。


    尤其調整到連發模式的時候,正常的持槍姿勢下,從嚴重上揚的槍口中飛出的子彈甚至已經打到了遠處那幾顆白樺樹的樹冠。


    “這槍還得是華夏人才會用啊”


    衛燃嘀嘀咕咕的活動了一番有些發麻的手腕,從兜裏翻出一個略帶鏽跡的彈夾,將上麵的子彈壓進了剛剛拆下的彈匣。


    等他再起拿起這支手槍的時候,已經翻轉了手腕變成了橫向平舉。然而讓他頗為不適應的是,這麽拿槍,他根本就沒有辦法進行瞄準。


    試著再次打了一梭子子彈,這次確實要比剛剛容易了不少,原本上跳的槍口轉了九十度之後,還真像傳說中的一樣,橫向打出了一個密集的扇麵。至於瞄準,衝鋒槍掃射般的火力壓製,隻要大方向對了就行了。


    重新裝上子彈,衛燃扳動快慢機換成單發模式,不斷變換著姿勢扣動扳機,一點點的熟悉著這款並不算好用的沉重武器。


    直到打完了所有的子彈,他這才帶著跟屁蟲穗穗,驅車返回了伏爾加格勒城區的方向。


    “我們下午去哪玩兒?”返程的路上,被凍的小臉通紅的穗穗迫不及待的問道。


    “有這時間,你不如琢磨下怎麽應付剩下的幾門兒考試。”


    負責開車的衛燃借助後視鏡掃了眼坐在身後的穗穗,中間根本不帶停頓的繼續說道,“今天考德語?”


    “不是,明天上午才考德...”穗穗一不小心漏了嘴,急忙轉移話題道,“那個,中午請你吃飯怎麽樣?”


    “不用獻殷勤了”衛燃無奈的搖搖頭,“等下我要去工作室練琴,你也抓緊時間複習一下那些你還能趕上的考試吧。”


    “今天是聖誕節啊!”穗穗哭喪著臉哀求道,“而且我明天就走了,就不能好好休息一天?”


    “你剩下的考試怎麽辦?”衛燃稍稍降低車速問道。


    穗穗聞言立刻恢複了自信,拍著胸脯做出了保證,“放心吧,剩下那幾門兒課絕對沒問題!”


    “別翻車就行”衛燃終究沒有多說什麽,對方畢竟也是成年人了,再怎麽也輪不到自己嘮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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