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號開始,巡邏隊的工作清閑了不少,馬歇爾每天隻要去營地邊緣的哨塔站半天的崗就夠了,至於衛燃則更加清閑,隻要巡邏隊沒有人受傷,他基本上就是個閑人。


    得自難得的機會,衛燃也終於有時間拿著相機去營地的各個地方拍拍照片,又或者幹脆躲在帳篷裏消磨著外麵的悶熱。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獸醫的名頭,還是因為和馬歇爾的關係,這些天隔三差五抓到的俘虜不管有傷沒傷全都被送到了他這裏把四肢弄脫了臼。也正是借著這個機會,衛燃主動要求參與了刑訊工作。


    雖然聽不懂日語,但卻根本不妨礙他把戈爾曼教自己的那些刑訊手段全都進行了一番實踐。畢竟難得有這種毫無心理負擔肆意妄為的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


    至於那些俘虜願不願意說,那自然不是他該關心的事情。不過也正是如此,反倒讓他在這些閑出屁旳大兵心裏坐實了“獸醫維克多”的稱號,以至於讓他們都快忘了衛燃其實是個醫療兵的事實。


    除了隔三差五拷問俘虜帶來的些許調劑,這些天裏頻頻從前線傳來的好消息也是一個接著一個。


    先是陸戰三師拿下了關島首府阿格拉,隨後主力部隊又拿下了至關重要的提延機場。等到一周之後的8月8號這天,就連最難攻克的聖羅薩山都已經被77師徹底攻克。


    而在這一個又一個好消息之下,位於大後方的這片營地也越來越輕鬆,倒是驗證了牧師湯姆在那顆頭骨上寫下的“安全的有些無聊”。


    另一方麵,經過這一周的休養,湯姆雖然走路仍舊一瘸一拐的,但傷口卻已經基本愈合,如今都已經開始在營地裏推銷他的上帝了。


    就連傷勢最輕的蘭迪,都因為閑的無聊,在前幾天申請加入了巡邏隊,每天跟著馬歇爾樂此不疲的站崗放哨,操縱探照燈尋找著躲在周圍的老鼠。


    可惜,隨著戰事的推進,這片位於大後方的營地再也沒有遭遇過的偷襲,甚至營地周圍都開始出現了各種野生動物。


    至於黑人威爾,不得不承認這老黑的身體素質確實可以,雖然他肩膀和大腿當初各挨了一刀對穿,但卻並不影響他給傷員們唱歌,甚至因為他的歌聲,反而讓營地裏的白人士兵都忽略了他的膚色。


    可與此同時,衛燃等人並不知道的是,就在距離他們的營地邊緣不過三百米遠的緩衝帶邊緣,一個散發著濃鬱屍臭味的山洞裏,卻藏著一頭幾近瘋狂的野獸。


    昏暗的山洞裏,這頭晝伏夜出的野獸已經在這裏藏了整整一周的時間。除了深夜小心翼翼的去森林裏找點水喝,大部分的時間,他都藏在這狹小幽深的山洞裏,靠那些罐頭維持著生命。


    可現如今,山洞裏的罐頭早已經被吃的一幹二淨,甚至就連一具燒焦的屍體腿上,都殘存著切割過後的痕跡。


    “啪嗒”


    鐵皮手電筒的開關被一隻髒兮兮油膩膩的手指頭推動,微弱的燈光閃了閃,最終亮起了一團黯淡的光芒。


    “嘿...嘿嘿...”


    這頭眼睛赤紅的野獸赤裸著下半身,在充斥著屍臭味的山洞裏發出了一連串滲人的笑聲,可緊接著便像是被什麽驚嚇到一樣突兀的閉上了嘴巴。


    宛若神經質一般湊到洞口聽了聽,這頭野獸鬆了口氣,在滿地的罐頭盒裏一番尋找之後,最終翻出一個水壺擰開,將裏麵最後的一口水全都灌進了嘴裏。


    然而,前後不過五分鍾,它的腸胃便開始翻滾,隨後便蹣跚著走到山洞的最角落蹲了下來。


    一番壓抑著聲音的上吐下瀉之後,它蹣跚著挪到洞口,貪婪的呼吸著新鮮的空氣,任由那片隻有拳頭大的月光打在臉上,讓它的眼角溢出的淚水帶上了一絲絲的晶瑩。


    片刻後,壓抑的嗚咽被它堵在了自己的嗓子裏,但它那雙赤紅的眼睛,卻看向了放在不遠處的刺刀。


    顫抖著將髒兮兮的手伸進上衣口袋,這頭野獸掏出了一個僅有煙盒大小的布袋子,淚眼婆娑的看著這小袋子上早已變得汙濁的圖案,嘴裏也無意識的冒出了一句“mama”。


    許久之後,它將那小袋子重新放進了兜裏,咬著牙拿起了身邊那支油膩膩的刺刀。


    然而,在數次將其舉起來之後,它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勇氣將其捅進自己的肚子。


    惱怒的將其狠狠的往山洞深處一丟,這頭已經被絕望籠罩的野獸看了眼山洞外麵同樣已經發臭的屍體,咬咬牙從身邊拿起了一支步槍,哆哆嗦嗦的頂上了子彈。


    同一時間,營地邊緣緊挨著巡邏隊執勤哨塔的位置,湯姆和黑人威爾一個負責彈吉他,一個負責唱生日歌,而穿著牧師袍子的湯姆,緩緩走向了剛剛結束執勤工作的蘭迪,而提前請假的馬歇爾,也捧著一個並不算大,但卻插著蠟燭的蛋糕走了過來。至於衛燃,則在最邊緣舉著相機,等待按下快門的那一瞬間。


    “蘭迪,生日快樂。”馬歇爾看了看四周湊熱鬧的士兵,稍稍加大了聲音說道,“祝你20歲生日快樂。”


    “今天是我的生日?”手裏仍舊背著步槍的蘭迪呆滯的問道。


    “至少你的士兵牌上寫的時間是今天”


    負責彈吉他的湯姆說著便湊了上來,一邊繞著蘭迪彈奏著生日歌的曲子,一邊說道,“蘭迪,快許個願吧!這個蛋糕可是馬歇爾用他送我的攝影作品換來的。”


    與此同時,黑人威爾也熱情的張開雙臂往上虛抬了幾下,周圍看熱鬧的士兵,包括那位混日的排長以及劉易斯連長,也全都跟著一起加入了唱生日歌的行列。


    “謝謝!謝謝你們!”


    蘭迪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湊到生日蛋糕前開始許願,在海風的輕撫中不斷跳動的火苗也映亮了負責端著蛋糕的馬歇爾和正在許願的蘭迪的臉。


    而穿著牧師袍子的湯姆,則仍舊一邊彈著吉他,一邊在兩人的周圍繞著圈子,甚至就連負責領唱的威爾,也舉著一個係著蝴蝶結的白色口琴走了過來。


    而在兩三百米外那個散發著腐臭味的洞口,一個瘦小的人影也拿著一支步槍走了出來,當合唱的生日歌隱約傳到它的耳朵裏的時候,它眼中的絕望卻瞬間又被仇恨取代。


    深吸一口氣,它緩緩趴在一具早已腐爛的無頭屍體旁邊,將髒兮兮的步槍搭在了屍體的腿上,輕輕移動槍口對準了歌聲方向那團隱約可見的燭光,胡亂扣動了扳機。


    幾乎在槍聲響起的瞬間,早已將鏡頭準備蘭迪的衛燃也按下了快門。


    “當啷!”


    牧師湯姆手中的吉他砸落在地,即將唱到尾聲的生日歌也戛然而止,就連還沒來得及吹熄蠟燭的蛋糕,也在眾人驚慌失措的呼喊中砸在了蘭迪和馬歇爾的腳下。


    “湯姆!”


    馬歇爾最先反應過來,丟下手裏的蛋糕衝過去扶住了即將倒地的湯姆。


    緊接著,蘭迪和衛燃,以及黑人威爾,以及更多的士兵也齊齊的衝了過來。


    而頭頂哨塔的探照燈,也瞬間轉移到了槍聲響起的方向。但那個開槍尋死的招核士兵,卻在打出那發子彈的瞬間再次退縮了,隨後竟丟掉手裏的步槍再次鑽進了山洞。


    “都讓開!”


    衛燃扯著嗓子喊了一句,動作粗暴的撕開了湯姆身上的牧師袍子,但是,當他看到湯姆身上的傷口時,一顆心卻沉入了穀底,這顆子彈從湯姆右肋下靠近胯骨的位置鑽進去,右從左邊最下麵緊挨著肋骨的位置鑽出來,最終再次鑲在了他那本當作幸運符的聖經上。


    “快!快去讓哈裏森和布洛克準備幫忙!快!”


    衛燃扯著嗓子大喊了一句,手忙腳亂的從醫療包裏拿出一支嗎啡給湯姆紮上,隨後一把將他橫抱起來就往手術室的方向跑。


    “為什麽...”


    馬歇爾癱坐在地上,赤紅的眼睛看了看剛剛被衛燃丟下的聖經,然後又看了看不遠處被慌亂的人群踩踏的蛋糕,此時他的臉上已經寫滿了絕望。


    “現在不是傷心的時候”


    威爾將還沒來得及送出的禮物揣進兜裏,隨後撿起了被衛燃剛剛丟下的相機,這才朝馬歇爾伸出了手,在頭頂重機槍漫無目的的掃射中說道,“我們現在該陪在湯姆對身邊,我們該相信維克多肯定能把湯姆救回來了。”


    “對,對!我們...我們去陪著湯姆!”


    驚慌失措的馬歇爾在威爾的幫助下站起來,跌跌撞撞的跑向了手術室的方向。


    片刻後,衛燃將湯姆抱上了手術台,在匆忙趕來的哈裏森和布洛克醫生的幫助下,立刻掛上血漿開展了救治的工作。


    然而,在場的三個人全都清楚,這一次,恐怕就算是上帝都已經沒有辦法挽救湯姆的生命。


    “維克多...”


    湯姆微弱的聲音讓衛燃停下了手裏的動作,彎著腰將耳朵湊了上去。


    “讓...他們進來”


    “你堅持一下”衛燃說完,扯著嗓子喊道,“馬歇爾!蘭迪!還有威爾!你們快進來!”


    話音未落,早已在手術室外等著的三人立刻衝進來圍在了湯姆的身邊。


    轉動眼睛看了看眾人,湯姆看著馬歇爾手中那本沾染了自己血跡的聖經,扯起一個艱難的笑容,聲音微弱的說道,“馬歇爾,拜托...拜托你兩件事。”


    “你說,你說!”馬歇爾半跪在手術台的邊上忙不迭的點著頭,“我都答應!”


    “你...你需要上帝...上帝的救贖,那本...那本聖經...送你了,讓它...指引你。”


    “答應你,我答應你!”馬歇爾攥緊了湯姆的手,“我向上帝發誓!”


    “幫我瞞著...我的勞拉,就像...你妹妹...卡洛琳那樣。”


    湯姆喘了口氣,“戰爭...戰爭結束後...再把禮物...和我...送回去。”


    “我幫你!我幫你!”馬歇爾再次答應了下來。


    “威爾...”湯姆看向沉默不語的黑人威爾,“工兵營...不能沒有牧師...拜托...拜托你了...”


    見威爾點點頭,已經預感到自己時間不多的湯姆扭頭看向淚流滿麵的蘭迪,“蘭迪...生日...生日快樂...記得我們的賭約,幫我...幫我看看...誰猜...”


    “湯姆?湯姆!”


    蘭迪看著話都沒說完便緩緩閉上眼睛的湯姆,痛苦的抓住手術台的邊緣,瘋狂的撞擊著自己的額頭,不斷咒罵著自己的生日為什麽會是今天。


    “拉走他”衛燃一把拽走蘭迪推給了馬歇爾。


    片刻後,哈裏森和布洛克醫生先後停下了手裏的工作,被燈光照的通明的手術室裏,也響起了黑人威爾為湯姆舉行的彌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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