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了半扇窗戶的會議室裏,衛燃在費了一番周折之後總算啟動了遺留在這裏的燃油發電機。


    伴隨著轟鳴聲,淡藍色的煙霧也順著窗戶上開出的縫隙飄散而出。見狀,衛燃這才打開房門,溜溜達達的走向了樓頂。


    同一時間,頂層的廣播站裏,在發動機開始提供電力之後,擺在桌子上的一台收音機也自動開始了運轉,相應的,整棟樓裏的喇叭,以及架在樓頂死角的大喇叭,在沉寂了二十多年之後,也再一次的開始了廣播。


    雖然樓裏樓外的喇叭因為聽用的時間太久聲音都有些劈叉,但所有人都能聽出來,這喇叭裏播放的,恰恰是全蘇廣播電台,那套名為《軌道》的節目。


    廣播站裏,阿波利放下剛剛挑選出來的電子管,怔怔的看著那台正在運轉的收音機。許久之後,他試著打開了桌子上的那套無線電係統。


    而在那個放著好幾櫃子酒的房間裏,穆拉特等人也停止了碰杯,所有都安安靜靜的坐在了那張桌子兩側,落滿了灰塵的長條椅子上。


    就連樓道裏的衛燃,也停下了腳步,抱著ak步槍坐在了台階上。在某種意義上,喇叭裏的聲音來自20都年前那個尚在巔峰的蘇聯,但在廣播裏正在分析的,卻是蘇聯解體前莫斯科詭譎的局勢。


    想必,此時這棟樓裏,無論那些除了衛燃之外的聽眾,還是掛在各處的喇叭,對他們雙方來說,恐怕都不算好受。


    “早知道直接把那台發電機砸了...”


    衛燃在喃喃自語中站起身,拎著槍溜溜達達的走出這棟娛樂設施齊全的建築,返回了尚且燃著篝火的車間。


    從生活艙裏找來一塊抹布又拎出來一桶積雪,衛燃將辛苦抬回來的浴缸仔仔細細的刷幹淨,在周圍點上篝火,然後開始往浴缸裏一桶接著一桶的倒上積雪。


    在浴缸周圍額外添了幾塊焦炭,衛燃耐心的等到浴缸裏的雪融化成水又漸漸冒起水蒸氣,直等到溫度稍稍有些燙手,這才將周圍的篝火稍稍扒開一些,隻穿著一條短褲舒舒服服的躺了進去。


    可即便到了這個時候,阿波利等人都沒有回來,當然,那棟樓頂上的大喇叭廣播也一樣沒有停止。


    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滾燙的熱水澡,衛燃神清氣爽的坐在了篝火邊提前準備好的椅子上,直到烤幹了身上的水漬,這才慢悠悠的換了一套幹淨的衣服,係上自己用床單做的圍裙,優哉遊哉的忙起了廚師的工作。


    直等他做好了平時大受歡迎的燜煮狼肉,並且還特意洗幹淨了眾人不久前找回來的水晶盤子,甚至連桌子上都鋪了一張沒用過的床單,但阿波利等人卻依舊沒有回來。倒是那一直沒斷過的廣播,從新聞變成了這個時代流行的歌曲,緊跟著卻又突兀的開始播放起了《蘇聯頌》。


    正當他琢磨著要不要趁著這個機會去看看生活艙裏的鐵皮櫃子裏到底有什麽的時候,車間的鐵皮大門被人從外麵推開,酒氣熏天的眾人也一個挨著一個走了進來。


    “阿波利呢?”衛燃迎上去問道。


    “他還在試著維修那台無線電呢”


    抱著一箱子伏特加的阿格萬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句,“可是就算修好了有什麽用?這個時候誰會在乎我們?”


    “至少維克多在乎我們”


    沙裏普伸手試了試浴缸裏的水溫,“你看,他還幫我們燒了洗澡水呢,上帝作證,在我成年之後,我媽媽都沒對我這麽好過。”


    “準確的說是我用過的洗澡水”


    衛燃一邊忙著往水晶盤子裏盛菜一邊說道,“如果你們不嫌棄可以繼續用,如果嫌棄,就自己去外麵弄新的雪換上。”


    “我可不嫌棄”根納季一邊脫衣服一邊說道,“上次回營地的時候我就想洗個澡了。”


    衛燃笑了笑,給眾人各自盛了一盤熱騰騰冒著香氣的狼肉。又連開了四瓶阿格萬剛剛抱回來的伏特加,並且將不知道誰帶回來的幾個水晶杯子全部倒滿,這才端起杯子問道,“有誰願意和廚師喝一杯嗎?”


    “維克多,你都可以去莫斯科的高檔餐廳工作了。”帕維爾博士強打著精神端起酒杯,和衛燃碰了碰。


    “要感謝你們找來的餐具”


    衛燃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好了,難得大家今天決定休息一整天,難得找到了這麽多好酒,所以不要浪費了。”


    “我們等阿波利回來再吃吧”穆拉特博士的提議立刻得到了眾人的響應。


    “而且我還沒洗完澡呢”


    浴缸裏的根納季一邊用肥皂搓洗身體一邊說道,“維克多,我覺得我們應該帶上這個浴缸,我們需要這個。”


    “這種事為什麽要問我?”


    衛燃說話間已經給飯盒裝滿了狼肉,又用報紙卷了兩大塊麵包。最後拿上兩個洗幹淨的水晶盤子和兩套刀叉,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我去給阿波利送點吃的,難得有個假期,說不定我會和他喝一杯,所以你們不用等我們了。當然,安全起見,你們最好把車間的大門鎖好。”


    “維克多”帕維爾舉著第二杯酒喊住了衛燃。


    “怎麽了?”已經往外走的衛燃停住腳步,轉過身問道。


    “明天天亮之後,幫我們拍張合影吧,就在那輛推土機的邊上。”


    “沒問題!”


    衛燃痛快的答應了帕維爾的請求,拉上麵罩扣好風鏡,抱著懷裏的食物走向了仍在播放音樂的廢棄建築。


    當他反鎖了一樓的房門,沿著樓梯一階一階的再次爬上頂樓的時候,離著老遠,他便聽到阿波利正哼唱著即將被人遺忘的《蘇聯頌》。


    當那歌聲裏的哭腔讓衛燃止住腳步的時候,他的腳步聲也止住了廣播站裏傳出來的歌聲。


    片刻之後,阿波利清了清嗓子喊道,“進來吧!我聽到你了。”


    聞言,衛燃這才再次邁開步子,神色如常的走進了冰冷的廣播站。


    默不作聲的將懷裏抱著的東西全都放在桌子上,衛燃卻又轉身離開,從那個遺留了很多伏特加的房間裏隨意的選了兩瓶酒揣進兜裏,又抱起了那個並不算大的鑄鐵爐子返回了廣播站。


    在阿波利詫異的注視下,衛燃從一樓的鍋爐房裏又拎過來一桶煤炭,拆了一把椅子點燃了鑄鐵爐子。


    “等下再吃”


    衛燃說話間,將裝滿了狼肉的飯盒架在了爐子上,又把放涼的麵包一起搭在了上邊進行二次加熱。


    “喝一杯?”


    衛燃雖然嘴上說的是一杯,但卻直接將滿滿一瓶子伏特加放在了對方的麵前。


    阿波利沉默片刻後笑了笑,拿起酒瓶子和衛燃碰了碰,“喝一杯!”


    “有些事不是我們能改變的”衛燃說完,直接仰頭灌了一大口冰涼的酒液。


    “總要做些什麽”阿波利含糊不清的回應了一聲,同樣仰脖子灌了一口。


    “情況怎麽樣?”衛燃放下酒瓶子之後卻是轉移了話題。


    阿波利搖搖頭並沒有給出答複,僅僅隻是再一次舉起了酒瓶子。


    暗暗歎了口氣,對方不想多說,衛燃索性也就不再多問,隻是默默的陪著對方喝完了一整瓶的伏特加,吃完了帶來的所有東西。


    “今天晚上我打算睡在這裏”阿波利丟掉手裏的酒瓶子說道。


    “隨便...隨便你”


    全程隻喝了不到半瓶子酒的衛燃甩了甩腦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我...我給你去拿睡袋。”


    “我自己來”


    阿波利用力搓搓臉,一把拽住了險些摔倒的衛燃,兩人相互攙扶著走向了車間的方向。


    等到離著近了,裏麵打撲克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在大門口停住腳步的阿波利掃了眼正在圍著杯盤狼藉的桌子的四個同齡人,眼中的悲涼之色卻越發的濃厚了。


    “維克多,幫我去拿睡袋和毯子吧。”


    阿波利指了指運輸車的車頭,“就在駕駛室裏呢,等下記得啟動發動機讓它暖和起來。”


    “沒...沒問題!”


    衛燃自信滿滿的做出了保證,搖搖晃晃的走到駕駛室的一側,拽開車門從裏麵扯下了疊的整整齊齊的睡袋和毯子,一路拖著地,送到了車間門口阿波利的手裏。


    “早點休息”


    阿波利拍了拍衛燃的肩膀,披著自己的睡袋,在漸起的夜色中轉身再次走向了那棟仍舊在播放音樂的建築。


    目送著阿波利走遠,衛燃關上了車間的鐵門,搖搖晃晃的爬進了駕駛室躺在了冰涼的座椅上。隻不過隨著車門關死,他原本那醉意朦朧的眼神也立刻恢複了清醒。


    15號了...還有15天...


    衛燃暗暗嘀咕了一句,緊跟著便注意到有人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重新恢複那醉意朦朧的樣子,眯縫著眼睛裝睡的衛燃一眼便看到根納季鑽進了駕駛室,細心的幫自己蓋上了一條毯子,接著又給放在副駕駛位置的鑄鐵爐子加了滿滿一大桶燒得正旺的炭火。


    伴隨著“嘭”的一聲悶響,根納季關上了車門,片刻之後,衛燃便再次聽到了他和阿格萬等人鬥酒的歡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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