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叢林夜間特有的水霧籠罩的岔路口旁坡地上,衛燃舉著繳獲來的望遠鏡觀察著那些越來越近的燈光。


    在他的身後,梁班長帶著其餘三人,手忙腳亂的將還沒熏好的馬肉條丟進背簍,隨後又以最快的速度將其餘東西全都一股腦的丟了進去。甚至,就連那芭蕉葉搭的窩棚都拆了,將裏麵的蚊帳等物也搭在了毛驢的身上。


    最後將裝有水果的帆布水桶掛在毛驢脖子上,梁班長拍了拍衛燃的肩膀,隨後便帶著人鑽進了緊挨著山坡的叢林裏。


    稍等了片刻,衛燃收起武器,一邊後退一邊粗略的清理了一番驢蹄子印和腳印,跟在眾人身後也躲了進去。


    在眾人深一腳淺一腳的摸黑前進中,身後那串越來越近的燈光很快便被茂密的叢林遮擋的嚴嚴實實,眾人明麵上唯一能拿來辨別方向的,也隻剩下了盧克手中的那塊懷表式夜光指北針。


    雖然沒有交流,但走在最後的衛燃卻在周國昌的幫助下,一次次的用隨處可見的藤蔓和柔韌的樹枝布下了一個個傷害不大,但絕對能嚇人一跳的陷阱。


    如此隱秘而緊張的前進了差不多半個小時,身後卻突兀的傳來了衝鋒槍掃射的聲音!這聲音雖然距離足夠遠,但還是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順著那條山路繼續往北走,或者我們在叢林裏沿著現在的方向繼續翻過兩座山,就是一個名叫南海當的小村子”


    走在最前麵的盧克突兀的停下腳步低聲說道,“從南海當繼續往北大概兩英裏,就是曼西。但是我猜身後的那些人現在肯定已經分出一部分提前趕到南海當附近等著我們了。”


    “衛燃,剛剛有多少鬼子騎著馬趕過來了?”梁班長牽著毛驢的韁繩低聲問道。


    “至少有二十多匹馬”衛燃一邊盯著身後一邊回應道。


    “我需要再看一眼地圖”盧克再次說道。


    “圍過來”


    梁班長話音未落,覃守正和周國昌便將各自披在身上的防雨帆布撐開,和梁班長一起圍出了一個足以擋住燈光的空間。


    等到衛燃也湊上來,商人盧克這才從兜裏掏出了原本屬於梁班長的地圖展開,隨後打開了繳獲來的手電筒,指著地形圖上說道,“我們現在就在這座山裏麵,從我們現在的位置往北就是南海當。”


    先給眾人指明了目前所在的位置,盧克用手指頭在地圖上畫了一條蜿蜒的線說道,“我們這麽多人,肯定沒辦法對抗那麽多的敵人,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沿著叢林繞過南海當直接抵達曼西!”


    “我們就不能等288團的人過來,然後和他們的主力一起過去嗎?”


    “就算是等他們,我們也要動起來才安全。”


    衛燃出言提醒道,“我們有五個人一頭驢,一路上留下的痕跡太多,身後那些人肯定會追上來的。”


    “而且我也不認為你們提到的288團能那麽快趕過來。”


    盧克說道這裏頓了頓,“我認為,我們需要分出一批人,帶著毛驢吸引火力。就像衛說的那樣,我們有五個人一頭驢,這樣目標太大了。我們需要...”


    “我去吧!讓我去!”覃守正想都不想的說道,“我去引走它們!”


    見衛燃神色不善的看著自己,盧克立刻說道,“也可以讓我去,把毛驢給我,藥品給你們,我來引走後麵那些敵人。”


    “我去吧”梁班長歎了口氣說道,“衛燃,你和...”


    “不用”


    衛燃直勾勾的看著盧克,“你想讓我去引走敵人,沒錯吧,盧克先生?”


    “我隻是提供建議”盧克攤攤手,“決定權一直都不在我的手上。”


    “如果我們不分開呢?”周國昌小心翼翼的問道,隻不過,這個問題卻並沒有人回答他。


    顯然,所有人甚至包括他自己其實都清楚,在這叢林裏,如果沒有人吸引火力,他們被那些鬼子追上隻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把你的武器交給覃守正和梁班長”衛燃頓了頓,繼續說道,“還有你的藥品和所有補給。”


    “沒問題”


    盧克格外痛快的取下背包遞給了梁班長,接著,又從他的靴子裏抽出了一支黃銅柄帶滾花紋的f-s格鬥匕首交給了衛燃,隨後平伸著雙手示意他檢查。


    衛燃也沒客氣,仔細的在他的身上一番摸索之後,從他的懷裏摸出了打火機和一包糖果遞給了覃守正,隨後又將當初警告盧克的時候,從他身上拿走就再沒還回去的勃朗寧手槍也一並給了覃守正拿著。


    “我們在哪裏匯合?”衛燃直勾勾的看著盧克問道。


    “如果你能活下來,就在曼西鎮的鎮子外麵,最南邊稻田和森林交界的位置。”


    盧克想了想主動說道,“如果我們到了,而你還沒到,我們會找一顆榕樹,在榕樹的下麵生一堆足夠把那棵樹燒死的火,然後去鎮子裏找英國人。


    如果你比我們先趕到,也可以拿著我的匕首去鎮子裏找英國軍隊的軍需官艾倫·巴特勒尋求幫助。


    不過,不管你是否能活著回來,我都會想辦法多幫你們弄一箱奎寧當作補償的。”


    “還有你的相機和所有的膠卷”衛燃突兀的提出了額外的要求。


    “當然可以”盧克無比幹脆的點了點頭,“就算是你現在想拿走都沒關係。”


    “那就這麽說定了”


    衛燃話音未落,已經不客氣的從梁班長的手裏拿走了原本屬於盧克的背包,將裏麵裝有藥品的鬼子軍官飯盒遞給了梁班長,那背包,卻被他甩在了自己的肩上。


    見狀,梁班長張張嘴,最終也隻能歎了口氣,用力拍了拍衛燃的肩膀,這才將那盒珍貴的藥品塞進了自己的背包裏。


    “我要和你一起去引走鬼子”周國昌突兀的說道,“梁大叔和盧克先生這裏的人越少越安全,是這樣嗎?”


    見衛燃看向自己,盧克無所謂的攤攤手,“我沒意見。”


    “那你就跟著我吧”


    衛燃趕在梁班長開口之前便做了決定,隨後朝覃守正使了個眼色,而後者也立刻點點頭,警惕且不加掩飾的看了一眼商人盧克。


    確定好了分組和分工,衛燃拒絕了梁班長堅持要塞給自己的匣子槍,隻是催著他和覃守正抓緊時間從毛驢身上取了些吃的喝的,隨後便牽著毛驢,帶著周國昌徑直往北走向了南海當的方向。


    “我們也走吧”


    梁班長同樣警惕的看了眼商人盧克,接過他遞來的夜光指北針,帶隊走向了東南方向,決定找個地方隱藏起來。


    反觀衛燃這一邊,在走出去大概十分鍾不到的時間,便舉起衝鋒槍,對準夜空打了一串短點射,隨後招呼著走在前麵的周國昌調轉方向徑直往東。


    不僅如此,此時連掛在兩頭毛驢身上的煤油燈都調整到了最大的亮度,甚至周國昌更是在衛燃的授意下,打開了繳獲來的手電筒,在當作照明的同時,時不時的還會把光柱往頭頂的夜空照一下。


    如此一來倒也有了好處,至少在燈光的加持下,他們二人的行進速度要快了不少。


    “我記得之前你說過,你從小在氧光長大?”端著槍走在最後麵的衛燃有一搭無一搭的問道。


    “嗯...”前麵拉著毛驢韁繩的周國昌心不在焉的回應了一聲。


    “盧克先生和你的關係不像你之前說的那麽簡單吧?”衛燃平澹的問道。


    “他...他還是我的教父”


    周國昌總算回頭看了眼衛燃,隨後又繼續一邊往前走一邊揮舞著柴刀額外補充了一句,“雖然我不信教。”


    “在免電信仰基督教?”


    衛燃饒有興致的滴咕了一句,這個熱帶國家可是“光頭黨”的地盤,在這種地方信仰十字架會不會被和尚們燒死他不清楚,但絕對算得上是與眾不同。


    “很特殊吧...”


    周國昌笑了笑,“我爹留過洋,留洋的時候信了教,據我爹說,他就是在教會裏和盧克先生成為朋友的,後來他和我娘決定來免電做生意,也是得到了盧克先生的大力支持。”


    “你的父母...”


    “死了”


    周國昌坦然的說道,“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死了,我爹為了救我的兩個姐姐也死了,就在兩個月之前。”


    聞言,衛燃張張嘴,最終決定不再繼續問下去,隻是吹滅了毛驢兩側掛著的煤油燈,隨後又像是擔心那些鬼子追兵找不到自己似的,對準頭頂再一次扣動扳機打出了一串點射。


    與此同時,輕裝簡行的梁班長等人也找到了一條小溪,並在沿著這條小溪往上遊走了差不多一兩公裏之後,藏在了一個並不算大的小瀑布後麵。


    隨著時間的推移和兩撥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衛燃也漸漸不再開槍,甚至開始有意的清理兩人一驢走過的痕跡。


    等到午夜時分,彌漫著水汽的夜空毫無征兆的被一道閃電照亮。緊接著,仍在叢林深處遊蕩的衛燃和周國昌便聽到了震耳欲聾的雷鳴。


    “要下雨了”


    衛燃收起剛剛才從金屬本子裏取出的指北針,抬手指著東北方向說道,“趕在下雨之前,我們能走多遠是多遠,然後找個地方藏起來。”


    “你覺得小鬼子還在後麵跟著我們嗎?”周國昌低聲問道。


    “就算是跟著也跟不了多久了”


    衛燃近乎肯定的說道,“隻要開始下雨,我們一路留下的痕跡很快就會被破壞,它們能做的,也隻能是離開叢林,然後去南海當或者曼西等著我們。”


    “總算能休息休息了...”


    周國昌長籲口氣,從下午到這大半夜,他們就一直在翻山越嶺的逃命,即便有那頭毛驢幫著負重,他的雙腿也早就開始酸疼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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