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在最精彩的地方突然打住,不說了,這讓很多人不滿意。


    但是沒辦法,人家就是幹這種營生的,一股腦把故事都說完了,下次誰還來聽呀。


    所以不滿歸不滿,還是都笑嗬嗬的離開了,隻在臨走前不忘提醒他一句,明天一定記得說。


    說書人陪著笑,拱著手,開始收拾家夥什。


    袁戰沒走,等到人走得差不多了,來到近前一抱拳道:“老先生請了,可否留步稍坐片刻。”


    說書人看他氣宇不凡,跟走了的那些聽眾不太一樣,就道:“小哥有事兒?”


    袁戰道:“在下想聽一聽這陰兵借道的故事。”


    說書人道:“這不合規矩吧。小哥還是等明日再來,到時老朽一定會把這個故事給你講全了。”


    袁戰道:“在下路過此地,隻住一宿,明日一早就來不及了。”


    看說書人為難,就取出了幾枚大錢,放到了桌子上。


    說書人猶豫了一下,終於道:“好吧。小哥這邊請。”


    說著收起大錢,塞進貼身的夾襖裏,引著袁戰來到角落一張桌子跟前。


    夥計連忙把瓜子蜜餞都給挪到這邊,殷勤詢問是否還加點兒什麽。


    袁戰幹脆又要了一壺酒,兩碟小菜,一邊喝酒,一邊聽說書人講故事。


    兩盅酒下肚,說書人來了興致,就把這個故事原原本本都說給了他。


    原來麻煩還是出在被救回來的這名女子身上。


    賈雲同族有一大戶,富庶一方,膝下一子名喚賈豹,賈雲落魄的時候經常被他羞辱欺淩,忽然有一天看到了女子,驚為天人,說什麽也要弄到手,就派了好幾個媒公前去交涉,無論賈雲出價多少他都肯接受,隻要賈雲把女子讓給他。


    結果可想而知,每次都被賈雲給趕了出去。


    賈豹一看沒法,就厚顏無恥的親自上門,結果更慘,直接被女子臭揍了一頓,扔出門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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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賈豹惱羞成怒,就買通了衙門裏的捕快頭子,硬給女子安了個妖魔禍亂的罪名,把她給抓進了大牢。


    結果就在當天晚上出事兒了,女子不見了。


    “不見了。去哪兒了?”袁戰頓時來了興致,就問。


    說書人仰頭喝了盅中酒,道:“去哪兒了?你說去哪兒了。那可是縣裏的大牢,不說銅牆鐵壁吧,也是堅如磐石,還有那麽多的獄卒時刻巡視,就算是江湖高手想要逃獄,也是非常困難的,何況一名女子呢。”


    袁戰一聽跟他想的差不多,就道:“她不是人?”


    說書人搖搖頭,道:“不知道。隻是聽說女子消失的當晚,賈豹家裏就遭了陰兵借道,包括這畜生在內,一家子男女老幼,除了幾個年齡稍大看家護院的壯丁,全部死於非命。”


    袁戰一點兒沒感到意外,隻是奇道:“那陰兵借道是怎麽來的呢?莫非是那……女子所為?”


    說書人又喝了一口酒,道:“像小哥這樣猜測的得有個十之八九吧。因為牽扯到了幾十條人命,縣衙門怕擔責任就給報到了郡衙門,郡衙門又報到了州衙門,最後從州衙門來了一起官兵,勘察人命現場之後認定與賈雲及其失蹤的妻子有關,就把他給投進了大牢,說是尋到他的妻子之後一起問斬。”


    袁戰點點頭,道:“找到了嗎?”


    說書人道:“沒有。”


    袁戰又道:“那賈雲呢?就這麽一直關著?”


    說書人道:“那是當然了。找不到他的妻子,就不能定他的罪,但也不能就這麽便宜放了他,所以就關著唄。”


    袁戰道:“那豈不成了無頭懸案,永遠也破不了了。”


    說書人第一次向外麵瞧了一眼,壓低著聲音道:“其實不就這樣嗎。說是去找那女子,可到哪兒去找,誰又能去找呢?州裏這麽做,無非是擔心引起恐慌,隻能用這種方式拖著了。隻是可惜了賈雲這年青人,恐怕這輩子都要在大牢裏待著了。”


    說完歎了口氣。


    袁戰幹了一杯酒,問:“那陰兵借道這事兒,是怎麽傳出來的?”


    說書人道:“就是賈家那幾個幸存的家奴。”


    袁戰道:“真實嗎?”


    說書人嘿嘿一笑,道:“信則有,不信則無。”


    說書人走的時候,已經是醉醺醺的,臨走之前還囑咐了一句:“小哥以後不要待的太晚,月黑風高,人生無常,還是謹慎些的好。”


    袁戰拱手謝過。


    從酒館出來往客棧走的時候才發現,還真如說書人說的那樣,各家店鋪裏已經是人寡燈稀,都準備著打烊了。


    回到店裏,袁戰倒頭就睡,沒再修行。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就起來了,推門出去,正好看到上樓想要喊他的劉四,就一起下去吃了早餐,飯後結了房錢,開始上路。


    走出鎮子不遠,見官道旁邊站著好些人,指指點點的,不知在看什麽,就好奇擠進去看了一眼。


    結果這一眼當時就蒙了。


    路邊溝裏死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昨晚一起喝酒的說書人。


    說實話,這年頭死上個把人真是不算什麽,若是趕上戰亂或者遭了災荒,那死的可就是成片成片呢,誰在乎你這一個兩個的。


    隻是對袁戰來說有點兒沒法接受,用說書人自己的話說,如果不是他非要拉著人家喝酒講故事,早一點兒回家了,也許就不會有事兒。


    想著就趕緊跳進了溝裏,先拿起他的手腕切了一下脈博,結果一點兒跳動沒有,早就死了不知道多久了。


    檢查他的身上,也沒發現任何傷痕。


    再仔細一端詳他的臉色,眼耳口鼻,終於找到了死因。


    是突然摔進溝裏,口鼻無法呼吸,活活窒息而死的,這從他嘴裏、鼻子裏,還有手上的泥土能夠看出來。


    可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無緣無故就掉進溝裏呢,還是被憋死的,臨死之前就動彈不了嗎?


    袁戰頭腦裏立刻腦補出一副畫麵。


    一個人站在說書人的旁邊,用腳踩踏他的後背,或者整個人就站在他的背上,使他臉埋進土裏,呼吸不暢,時間久了當然就憋死了。


    那麽他碰到的會是什麽人呢?


    抑或,根本就不是人。


    陰兵借道?


    想到這四個字的時候,袁戰自己都太願意相信,可事情也太巧了,他們前麵剛說了,後麵說的人就死了,還有什麽其他的原因能夠比這個更有說服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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