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就跟凝固了一樣,在桌前畫了一個圓形的充滿了霧氣的封閉空間。


    一個全身濕透、不斷從發絲間滴下水滴的女鬼,赫然跪在裏麵。


    袁戰往她臉上看了一眼,發現女鬼長得很清秀,就是長年不見陽光的原因,臉色煞白,有些嚇人。


    “求仙長饒命!”


    女鬼開口說話,跪伏在地上。


    袁戰輕輕哼了一聲,放下茶杯,說道:“為什麽要害人?”


    女鬼趴在地上不動,隻道:“小女從未想過要害人,實在是……迫不得已,沒想到竟衝撞了仙長,還請恕罪。”


    袁戰嘿嘿一笑,道:“害人的都會說自己冤枉,你覺得我會相信嗎。”


    女鬼咚咚磕了兩個頭,說道:“仙長明察,小女的確沒有害過人的,隻是……隻是想嚇他們走而已。”


    袁戰歪著腦袋看了看她,道:“真的?”


    女鬼道:“千真萬確。”


    袁戰想了想,道:“好吧,姑且先信你一回。起來吧。”


    女鬼直起了腰,但是依然跪著,沒敢站起來,一雙明亮的眼睛怯怯的看著袁戰。


    袁戰見她眼角竟然噙著淚水,心中一動,就問:“你說不得已而為之,到底為了什麽呀?”


    女鬼見他麵目挺和善的,貌似沒有惡意,眼中怯意稍減,道:“我想回家。”


    “回家?”


    袁戰聽了一愣,鬼還有家嗎。


    女鬼卻點了點頭,道:“是的,我要回家。這裏不是我的家,就算變成了鬼,也一樣會受人欺負,我一定要回我的家,不想在這裏待了……”


    袁戰趕緊打斷她,道:“等會,什麽這裏那裏的,你家是哪兒的?”


    女鬼臉上頓時露出一片迷茫,呆呆的說:“我……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這裏,這裏跟我以前生活過地方一點兒也不一樣。”


    袁戰聽了也是一愣,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才道:“那你知道你家是什麽國嗎?”


    女鬼馬上清醒了一些,道:“好像是……大晉國。”


    “啊?”


    袁戰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繞過桌子來到女鬼跟前,問:“你是從大晉朝過來的?”


    女鬼被嚇得往後連連倒退,聽到大晉朝三個字這才止住,疑惑的看著袁戰回道:“是……吧。”


    袁戰頓時哈哈一笑,伸手探進霧氣裏麵,抓著她的胳膊說道:“原來是同鄉,快快快,起來了。來這裏坐。”


    一邊說著,一邊不由分說把女鬼拉到桌邊,在他旁邊的那一把凳子上坐下了。


    然後摸過茶壺茶碗,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女鬼受寵若驚,接過茶碗捧在手裏,似乎被水中的熱氣熨帖了身體,臉上竟騰起一片紅雲。


    袁戰看她一眼,溫和的說:“茶水中我放了兩種靈藥,安神補陽,對你有益無害,喝吧。”


    女鬼點頭致謝,小嘴抿了一口,咽進肚裏,輕輕吐出了一口寒氣,大概真的很受用,臉上越發變得紅潤起來,平添了三分姿色。


    袁戰這才在旁邊坐下,說道:“跟我說說吧,你是怎麽回事兒啊,怎麽就來到這冥界了?”


    女鬼兩口把碗裏的熱茶喝掉,雙手捧著空碗,定了定神兒,這才緩緩說道:“小女複姓獨孤,閨名蘭朵兒,三年前在草原牧羊時,被一場從天而降的雷暴劈中,醒來時就到了這裏,變成了鬼。”


    袁戰點點頭:“哦,雷暴。那你怎麽又來了這皮家村呢,還跑到了皮員外家?”


    獨孤蘭朵道:“小女剛被卷到這裏時,並不在皮家村,是在皮家村後山幽穀下一座石洞內。後來有一天,皮員外的小兒子三牛淘氣,到後山遊玩掉落山穀,被小女給救了,皮員外得知經過就把小女帶回了家裏,並安排住在了後花園裏。小女這樣也是皮員外的一番好意,他不知從哪裏求來一套水屬性的修行法門,說是大家族的鬼仆都這般修行,所以小女就聽從了他的建議。”


    說完頓了一頓,又道:“後來有一位遊曆的仙長路過山村,夜宿皮員外家,見到小女後說這樣修行不行,不知等到何年才有大成,於是傳授小女一套借陽之法。因為這套法術會傷及男子的性命,小女起初不想修煉的,後來又轉念一想,隻要適可而止不傷及男子的本源就是了,所以……這才有機會與仙長偶遇。”


    說完怔怔的看著袁戰,聽候他的發落。


    袁戰聽了嘿嘿一笑,心說這有什麽,修行世界什麽奇怪的事情不會發生,就算真弄死一兩個又有什麽關係,隻要沒人追究即可。


    現在一想才算明白,為什麽之前仆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大概是擔心他要遭了毒手吧。


    想想皮員外也真夠義氣的,為了報答兒子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坑了多少無辜之人。


    不過無所謂,跟他沒關係。


    獨孤蘭朵兒見他隻笑不語,以為他心中不悅,慌的連忙起身跪在了地上,叫道:“仙長,你若要懲罰我,我願意接受,但請放過皮員外一家,他們都是好人。”


    袁戰一愣,連忙扶她起來,道:“你誤會了,我為什麽要懲罰你,你能好好的活到現在,我替你高興還來不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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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獨孤蘭朵兒半信半疑又坐下了,一定神問道:“仙長,你也是從大晉朝來的吧,可想過回去嗎?”


    袁戰一聽就撓起了腦袋,道:“當然想了,可是還沒一點兒眉目呢。來的時候倒是有一條路,可那條路未必就能回去了。”


    現在回想跨界之時,兩旁那莫名的不知所蹤的恐怖的叫聲,以他現在的本事,就算能夠原路返回,也不敢走啊。


    何況還有世家的人把守著,進不進得去都兩說。


    獨孤蘭朵兒臉上露出喜色,說道:“仙長,我倒知道一條路,但不知道是否通向大晉朝。”


    袁戰看著她道:“你說的是那座山洞吧。”


    獨孤蘭朵兒喜道:“正是正是,就是那座山洞,洞底有一口泉眼,長年不幹,流水不減,我醒來的時候就倒在泉水裏麵。”


    袁戰一聽也是大喜,叫道:“真的?那太好了,你領我去看一看,如果真是一條連接兩界的通道,以後就不用為來去犯愁了。”


    獨孤蘭朵兒看著袁戰,忽然又跪了下去。


    袁戰連忙拉起她,說道:“你這是幹什麽,有話說就是了。”


    獨孤蘭朵兒堅持跪下,瓊鼻一抽泣,帶著哭腔說道:“仙長,如果能夠回去,請一定帶上小女,我……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待在這個陌生的地方了,我想我阿娘和阿爸。”


    袁戰歎了口氣,拉著她的手腕把她拽起來,溫柔的說道:“放心吧,隻要能夠回去,我一定帶上你。”


    獨孤蘭朵兒終於堅持不住了,一頭倒在袁戰的懷裏,痛苦起來。


    大概一個人久在異鄉,無依無靠,又變成了現在這副樣子,壓抑已久的愁苦悲痛的情緒終於在袁戰的跟前爆發出來。


    袁戰也沒拒絕,右手輕輕在她肩頭上拍了拍,以示安慰。


    此情此景,忽然讓他想起了楊豔。


    不知伊人現在過得怎樣,是否還在人界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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