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墨軒拿起一把折扇,就邁著步向嚴府走去。


    “依依,我來了!”蕭墨軒打開折扇,輕輕搖動,發揚了下他所謂的“美學”。


    “呼……”剛走進了嚴府大門,忽然見一人手執水火棍,衝過來就是當頭一棒,棍勢來的極快,在空中帶出了一陣風聲。蕭墨軒身形急閃,雖然躲過了這一棒,卻也一個踉蹌,差點摔倒。


    “銀……銀月令大人……您怎來了?”等蕭墨軒看清了來人,一臉的驚訝。


    “你丫的想跳戲啊,還沒到那一出呢,別搞得和沒見過一樣。”銀月令正色喝道。


    “還是和那鄢盛衍?”蕭天馭果然皺了下眉頭。


    “還有嚴世蕃的兒子嚴鵠……”蕭墨軒信奉一條原則,除非必須,否則在父母麵前撒謊是一個愚蠢的選擇。而且,老爹緊緊盯著自己的目光,仿佛可以看到自己心裏頭。


    “還有嚴世蕃的兒子?”蕭天馭好奇的抬起目光,愣愣的看著蕭墨軒。


    “嚴鵠還請孩兒幫嚴世蕃畫一幅畫。”蕭墨軒偷偷的瞥著蕭天馭。


    “你答應了?”蕭天馭知道兒子會畫畫,而且畫的還不錯,但是沒想到連嚴府的人都會請他過去。


    “嗯。”蕭墨軒點了點頭。


    “唉,多結識些人,未必就是壞事。”出乎蕭墨軒的意料,蕭天馭不但沒有出言責備,反倒目光一軟,伸過手來,慈愛的在蕭墨軒頭上撫摩了一下。


    “爹,您是不是有什麽心事?”蕭墨軒看的出,父親似乎並不開心,倒像是在想著什麽事情。


    “哦,嗬嗬,倒也沒什麽。隻是今天朝廷裏生了些事,心裏略有些煩悶,想找你陪爹爹說些話罷了。”蕭天馭站起身來,伸了下腰,長出了一口氣。


    “爹,您升官了?”蕭墨軒的目光落到了父親身上,官服上的那塊補子,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由一隻孔雀變成了錦雞。再看官服,也不是原來那件,是件新的,大紅色的官袍上麵繡著幾道麒麟紋,格外的醒目。


    “今天剛接的聖旨,調我到刑部去做堂官,明天便要去上任了。”蕭天馭的表情有些古怪,似笑又非笑。


    “那孩兒賀喜爹爹了。”蕭墨軒聽見老爹升官了,心裏自然歡喜,一古腦爬起來就要道賀。


    “這天冷的,你鑽出來做什麽,躺著。”蕭天馭一抬手,又把蕭墨軒按了回去。


    “孩兒這不是替爹爹高興嗎?”蕭墨軒嗬嗬一笑。


    “嗬嗬。”蕭天馭也是一笑,但是臉上卻還是那副古怪的表情。


    “爹,您升了官,怎麽反倒像是不開心了?是在煩著如何接手刑部的事?”蕭墨軒注意到了這一絲異常。


    “爹爹這次升遷據說是嚴閣老舉薦的。”蕭天馭來這也就是想和兒子說說話,自然沒有隱瞞的必要。而且,這段時間以來,他覺得兒子在許多事上頗有見道,興許可以幫自己思量一下。


    “爹爹是覺得自己這下欠了他嚴家的恩,但是也舍不下裕王爺這邊?”蕭墨軒道出了蕭天馭心裏的結。


    “不錯。”蕭天馭欣賞的看了兒子一眼,雖然兒子還很年輕,但是已經頗具政治頭腦。如果假以時日,興許有一天能超過自己也未可知。


    嚴黨遲早要倒台的,蕭墨軒在心裏說著,可是這話,沒辦法和老爹說啊。


    “裕王爺那是絕對不能得罪的。”蕭天馭自己倒也很清醒,“但爹爹這次欠了他嚴家的情分,若要和他們對著,也未免失了禮義。”


    “爹,孩兒有兩句話不知道當說不當說。”蕭墨軒決定換個方式來說話,嚴黨就要倒台的事,咱大明朝就要換天了,這些話還是不說的好。


    “說來聽聽。”蕭天馭就是等著要聽兒子的意見的。


    “爹爹您拿的俸祿是皇上給的,百姓繳的,您升遷也是皇上下的旨,所以您隻要對皇上和百姓負責,而不是對他嚴家負責。”蕭墨軒覺得自己似乎有點太過義正嚴辭,但是一時又想不出更好的話來說。


    “軒兒,你說的是大道理,爹爹都懂。”蕭天馭點了點頭,卻還是沒有釋懷。


    “還有句話,不知道爹爹你愛聽不,就是政治如賭局。”蕭墨軒移了下被子,讓父親往上坐了些。


    “你意思是,賭場無父子,這朝廷上的事情也是如此?”這話似乎太過狠,讓蕭天馭都有些側目。


    “不錯,恕孩兒直言,我們和嚴家素來沒什麽交情。嚴閣老他舉薦您,也不過是想拉攏利用。既然他們可以利用您,您就當這回自己是利用他們罷了。至於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比如平息幾樁小事,提拔幾個官員,倒也可以幫幫他們,也算是報答了。”蕭墨軒嘿嘿一笑。


    “嗯,你說的有些道理。”蕭天馭低下頭來,想了好一會。


    “還有件事,也是今天生的事,我且也說給你聽聽。”蕭天馭又抬起頭來。


    “爹爹您說,孩兒聽著呢。”蕭墨軒豎起耳朵。


    “禮部吳尚書被貶了。”蕭天馭的表情有些痛惜,看起來平日裏他和吳山關係確實不錯。


    “因為立太子的事?”蕭墨軒感到很意外。


    “這倒不是。”蕭天馭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和蕭墨軒娓娓道來。


    原來吳山雖然是禮部尚書,卻也極有個性。那就是這人不大信鬼神,是個典型的“自然科學主義者”。


    雖然他的這個性在蕭墨軒聽來,倒也算是“進步人士”,“先進分子”。但是放到了大明朝,卻就成了異類,嚴重破壞了和諧。


    好在吳山雖然自己不信鬼神,對於嘉靖皇帝的修道,倒也不反感,要不他也不會能坐到禮部尚書的位子。


    但是時間一長,他也憋的慌,免不了私下另外說出些話來。上個月的日食前,他就說過一段話。


    “這日食隻不過是天地自然之象,何必要搞出那許多救護的陣勢來。”這便是吳山接到欽天監的候報時說的話,也就是這段話埋下了禍根。


    昨個都察院忽然有禦使借了這個題上本參奏,說他不敬天地鬼神,不能勝任禮部尚書之責,還把吳山說的那句話也錄了上去。


    “然後皇上就把吳尚書給貶了?”蕭墨軒對嘉靖這個老迷信的認識,又更加深了一層。


    “這時倒還沒有。”蕭天馭搖了搖頭,“吳尚書便也上了折子抗辯,稱三皇五帝和商湯周武在位時,也都有過日朔之事,所以日朔和這天下的事,和朝廷的事根本沒邊。”


    “他說的對啊,難不成皇上非得認為有事不成?”蕭墨軒感覺有些不可思意,這不是往自己身上攬事嘛。


    “不可胡說。”蕭天馭瞪了蕭墨軒一眼。


    原來他也信,蕭墨軒心裏嘀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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