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刑部大堂門口的侍衛們正待要揪住蕭墨軒,冷不丁門裏闖出個人來,展開兩隻大袖,擋住了侍衛。


    “果然是蕭公子,剛才在下在門裏看的就有幾分麵熟。”來人嗬嗬一笑,對著蕭墨軒就一個長揖。


    “原來是王叔父。”蕭墨軒看清了來人的麵孔,連忙回禮。


    剛才衝出來的這人叫王庭,黃州人,現任刑部湖廣清吏司主事。因為黃州也是湖廣一帶,所以老早就和蕭天馭攀上了老鄉,平日裏也常去走動。


    “蕭大人的公子,你們也敢打?”王庭站在蕭墨軒的身前,腰板挺的筆直。


    “蕭公子!”幾個侍衛,你看看我,我望望你。隻見剛才還瞪的滾圓的眼睛越張越小,漸漸的已經彎成了月牙兒。


    “哈哈,怪不得小的們剛才看了就覺這位公子氣度不凡,原來是蕭大人的公子。”幾個侍衛嘴裏說著話,腰也越彎越低,幾乎要成了九十度。


    “王叔父,我爹可在?”蕭墨軒懶得再理這幾個人,開口對王庭問道。


    “在,在,剛去了西苑內閣值房回來呢。”王庭一個轉身,好似變臉一般,剛才臉上的正氣立刻換成了一副笑臉,那腰也彎的和一邊的侍衛沒什麽兩樣。


    “公子請,公子請。”幾個侍衛心裏叫著苦,這家夥自己也不說,誰知道他是尚書公子,可臉上還得擺出笑來,伸手向裏麵請道。


    “軒兒你怎麽來了?”蕭天馭從紅木大桌前抬起頭來,目光在蕭墨軒身上轉了一圈,卻停在了衣服的下擺上。


    “唔?”蕭墨軒見老爹看著自己的下擺,也順著目光低下頭來一看。原來下襟的左邊,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撕了一道裂口,雖然不大,但是搭拉下來,卻也醒目。


    “嗬嗬,可能是剛才和門口侍衛爭執的時候被弄的,孩兒剛才倒也沒注意。”蕭墨軒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你和侍衛爭執什麽?”蕭天馭有些不解,總不成兒子來這裏就是為了找人打架發泄的。


    “剛才怪孩兒一時沒說清楚,侍衛不放孩兒進來,幸虧遇見王叔父才得進來。不過,倒也不怪他們。”蕭墨軒不知道父親會不會責備自己,低下了頭,偷偷向桌後看去。


    “哦!哈哈哈哈!”出乎蕭墨軒的意料,蕭天馭聽了不但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笑的兩隻眼睛都眯成了一條線。


    “爹……”蕭墨軒有些不解,不知道老爹在笑什麽。


    “軒兒。”蕭天馭忽得收起笑容,異常嚴肅的看著蕭墨軒。


    “孩兒在呢。”蕭墨軒心裏有些忐忑。


    “若是爹爹不坐在這個位子上,你可能進得來?”蕭天馭拍了拍座下的椅把。


    “那……那自然是進不來,孩兒又不是刑部裏的人。”蕭墨軒聽父親的語氣不像是要責備,抬起了頭來。


    “來,坐爹爹這邊來。”蕭天馭招手示意兒子在自己身邊坐下。


    “軒兒,爹爹問你。”蕭天馭把一隻大手放在了兒子的頭頂上,又輕輕撫下,“若是嚴閣老,徐閣老他們可進得來?”


    “那自然是進得來。”蕭墨軒認真的點了點頭,心裏卻想著老爹問的問題真奇怪。


    “爹爹如果有一天不坐在這裏了,你便別想進來。幾位閣老他們卻可來去自如,這是為何?”蕭天馭的目光直直的對著蕭墨軒的眼睛。


    “因為他們是閣老。”蕭墨軒回道。


    “不錯,因為他們是閣老,手上有天大的權勢。這天下,除了皇上便是他們。”蕭天馭站起了身來。


    “爹爹為什麽和孩兒說這些?”蕭墨軒不明白自己第一次到刑部大堂來,父親為什麽會和自己說這些事。


    “那你來這裏是為了什麽?”蕭天馭嘴角上掛著淡淡的微笑。


    “孩兒是想問問爹爹有沒有吳伯父的消息。”蕭墨軒實話實說。


    “軒兒你覺得吳大人是被冤枉的?”蕭天馭不答反問。


    “嗯。”蕭墨軒依舊認真的點了點頭。


    “那這錦衣衛的大牢裏為什麽關的不是陷害吳大人的人,而是吳大人自己?”蕭天馭把那一絲微笑收起。


    “這……”蕭墨軒啞了火。


    “如果吳大人真的是被冤枉的,那麽隻能說,陷害他的人比他更有權勢。”蕭天馭左手在紅木大桌上輕拍了一下。


    “孩兒明白了。“蕭墨軒點了點頭,喉嚨裏略有些幹澀。


    “以後你會更明白。”蕭天馭的大手,在蕭墨軒的肩膀上拍了幾下,他對自己的兒子可是期望頗高,不放過任何一次教育機會。


    讓我選,我寧可回老家去當地主,這政治也太危險了,蕭墨軒在心裏對自己說道。


    “那爹爹可知道吳大人現在怎樣了?”蕭墨軒仍然念著。


    “吳大人被關在錦衣衛的大牢裏,爹爹就是想知道也沒法子啊。這事情爹爹越想越凶險,你也別再多問了。”蕭天馭歎了口氣。


    “我這裏也有幾件換洗的衣裳,你穿了件先回家去吧。爹爹還有事,須得晚些才能回去。”蕭天馭走到門邊,喚來一個雜役。


    “是。”既然老爹都這麽說了,蕭墨軒也不好再問。


    走出刑部大堂,蕭墨軒的心更是壓抑。連爹爹都一點辦法沒,難道吳伯父真的沒的救了嗎?


    想到這裏,心裏不禁一陣隱隱的疼。


    “錦衣衛。”蕭墨軒停下腳步,剛才從國子監過來的時候,似乎有個路過的地方就離北鎮撫司大牢不遠。


    蕭墨軒知道自己救不了吳山,可是離得近些,心裏興許會安定些。


    工部大堂。


    “父親。”一個人快步走進了嚴世蕃的房間,身上穿著一件飛魚服,正是錦衣衛的標誌。


    “嗯。”嚴世蕃略點了下頭,“那老兒可招了?”


    “那老兒的骨頭倒是很硬,從夜裏到現在已經用了一十二種刑罰,仍是不肯按我們說的做。”嚴鵠有些無奈。


    “沒想到他吳山果然還有些氣節。”嚴世蕃嘿嘿一聲冷笑。


    “不如把他打昏了,按上個手印便是。”嚴鵠握了握拳頭。


    “回頭把供詞送上去後就把他……”嚴鵠伸平手掌,做了一個切的手勢,“若有人問,便說他是畏罪自殺。”


    “這是下下策。”嚴世蕃搖了搖頭,“隻有指印沒有畫押,頂多隻能蕩幾層波,卻掀不起浪。”


    “那依父親的想法,該如何是好?”嚴鵠咬了咬嘴唇。


    “我這法子不知道行得通不,興許可以姑且一試。”嚴世蕃微微一笑,招了招手,示意嚴鵠把耳朵湊過來。


    “這樣……這樣,會不會太狠了些?”嚴鵠的臉色越來越白。


    “無毒不丈夫,成大事者,沒什麽不可以做。”嚴世蕃的表情似笑非笑。


    “可是……父親。”嚴鵠腰間的配刀劇烈的顫抖著。


    嚴世蕃沒有再說話,隻是冷冷的投來一束目光。


    “是,孩兒明白了。”嚴鵠捏了捏拳頭,泯了下嘴唇。


    “明白了就去做吧。”嚴世蕃走到桌後坐了下來。


    “是,孩兒告退。”嚴鵠背著身向門口退去,一個不留神,差點被門檻絆了個跟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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