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達,我們要不要回避一下?”俺答的弟弟老把都,,對俺達問道。


    “圖門也是一隻覓食的餓鷹。”俺答並不直接回答老都把的話,兩道目光仍然隻死死的盯著南邊,“現在他們東邊草原的情形,也比我們這裏好不了多少。”


    “既然我們已經發現了他們,想來他們很快也會知道我們在這裏。”俺達的兒子辛愛,卻有些鄙夷的望了望東方,“隻是他們也來這裏,那是該讓他們跟在我們後麵,還是讓我們跟在他們後麵。讓他們跟在我們後麵,豈不是讓他們占了便宜;跟在他們後麵,卻更是土默特勇士的恥辱。”


    “上哪不是打兔子,我把都兒,絕不和他們在一起。”老把都也咕嚕咕嚕的說著,“前些時候西邊的寧夏地震,聽說震倒了不少城台,壓死了不少明軍,去那裏也許更好些。”


    “他們這回前來,靠著咱們的板升(豐州灘)也太近了吧。”俺答有些疑慮的低下頭來,“該不會是想打咱們的主意吧。”


    “他們若是敢打咱們的主意,也得先問問我把都兒手裏這把刀答不答應。”老把都聽俺答說到這裏,立時冷哼一聲,右手握起彎刀,重重的拍在了胸前。


    “黃台吉。”俺答又把目光轉向另一個兒子,“你覺得圖門這回打的是哪裏的主意?”


    “回俺答的話。”黃台吉在馬上彎了一下腰,“兒子覺得圖門這回想的是宣府,在這裏聚集,隻是為了麻痹明軍罷了。”


    “嗯,你說的也有些道理。”俺答點了點頭,“但有這麽一隻餓鷹在身邊,我們也不得不當心點,寧夏那裏路途稍遠,且是先去不得。若是他們果真入宣府,我們便入大同。分開走,便也算不得誰跟誰了。”


    “是。”身邊諸將齊聲應道。


    此時,寧夏府,蒙古人眼中的兔子們,正聚在一起。


    “把禿猛可,就是蒙古人口中的達延汗,倒也是個英雄。”孫朝正給蕭墨軒和王崇古詳細講著蒙古人的事兒。


    “可惜在他死後,他的孫子俺答便帶著鄂爾多斯、土默特、永謝布這右翼三萬戶與蒙古小王子分裂。現今的蒙古小王子,圖門,則掌著察哈爾、喀爾喀、烏梁海三部。兩方之間也常有攻伐,不過規模都不甚大。”孫朝指著地圖說道,“眼下俺答已自稱司徒汗,他的汗庭便在板升和雲川一帶。小王子的汗庭,則向東遷徙到了義州邊外一帶。”


    “照這麽說,蒙古人內部倒也並不算太平。”蕭墨軒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可又聽你所講,韃靼人全加一起也才六萬戶,怎生便能攪得我大明邊關無一日寧。”


    “蒙古人無謂兵民,上馬即兵,下馬即民,其實便是舉國皆兵。”孫朝解釋道,“這六萬戶,便等是六萬軍戶。”


    “蒙古人也不是金剛不壞之身,他們要打戰,也要死人,難道他們自己就真的一點不怕?”蕭墨軒抬頭看了孫朝一眼。


    “怕,怎麽不怕。”孫朝嗬嗬一笑,“被我軍擒住的蒙古俘虜,也是一樣磕頭求饒。眼下正修著長城的,便就有俘虜在裏頭,見了鞭子一樣嚇得滿地爬。”


    “那他們為什麽還打?”蕭墨軒又問。


    “這……他們那裏產糧甚少,也不產瓷器,絲綢,茶葉;農具,針剪這些東西更是奇缺。”孫朝似乎也沒對這個問題仔細研究過,“他們若是不入邊劫掠,隻怕更是過不下去。”


    一邊的王崇古,原本一直低頭在聽。見蕭墨軒和孫朝說到這裏,突然抬起頭來,向蕭墨軒看了一眼。


    “他們那裏的馬匹,皮毛,藥材,不也是我們需要的嗎?”蕭墨軒有些疑惑的搖了搖頭,“為何不大開邊貿,互為通市?”


    “這就不是末將所能想到的了。”孫朝謙謙的笑了一下,搖了搖頭。


    “其實蕭大人說的,未必不也是個解決邊患的辦法。”王崇古忽得接過話來,“可說到為何不大開邊貿,在下做過河南的布政使,倒也是知道一二。”


    “哦,王大人請說。”蕭墨軒立刻對王崇古拱了拱手。


    “主要便是兩點。其一,蒙古曾經占我中原數十年,幸賴太祖皇帝雄起南方,才光複我漢家江山。可自我大明立朝以後,和蒙古各部仍舊互相攻伐,也從未停息。若是開了邊貿,隻怕會成了以肉飼狼,養大蒙古各部,倒成了更大的邊患。所以這便是朝廷不開邊貿的其一。”王崇古喝一口茶,潤了潤嗓子。


    “其二,我大明每年所產糧食,除去百姓所用之外,節餘並不甚餘的大多還得存著防備


    |i食,兩邊相抵,更是要少。不但是邊貿如此,我大明重農抑商,也是因此。”王崇古一口氣把話說完。


    “原來如此。”到這時候,才算是得到了一個比較詳確的回答。


    “若按這般說,豈不總也沒個盡頭。”道。


    “當年成祖皇帝在位時,曾五次越長城北伐,追擊蒙古殘部。此後至宣宗皇帝的數十年間,蒙古不敢南下。”王崇古說起明成祖,也是一臉的尊崇。


    “決戰境外。”蕭墨軒嘴裏四個字脫口而出。


    “不錯,正是蕭大人所說的這樣。”王崇古聽見這四個字,雖然覺得新鮮,但是也覺得就是這麽個意思,“可自從成祖皇帝之後,便沒了那樣大舉的北伐,蒙古各部也漸漸養回了元氣。至王振亂政,又生土木堡之敗,蒙古各部便大輕我朝,於是邊患日盛。”


    “那仁宗和宣宗兩位先皇,為何不繼續北伐,卻要給蒙古養成氣候?”蕭墨軒有些好奇。


    “越界北伐,幾次倒是可以。連連如此,談何容易。”王崇古苦笑著搖了搖頭,“除了要有良將外,軍士馬匹,輜重糧草,缺一不可。在下適才且已經說過,我大明所產的糧食,固守尚顯不足,何談再對外用兵。況且對外用兵,又少了許多耕種的勞力。”


    “看來這糧食,倒果真是個大問題。”,蕭墨軒微歎一口氣,“若是畝產能增加,不但可商賈行於天下,更可縱兵塞外,固我大明疆域。”


    “這些東西,哪裏強求得了。”王崇古又苦笑一聲,“隻說這幾年,年年旱災,水災的鬧個不停,求個風調雨順已是極難。下官在河南做布政使這幾年,年年有地方鬧饑荒,也是忙得焦頭爛額。百姓沒了吃食,便會怪到官府頭上。”


    “糧食……”蕭墨軒口中念念有辭,“那畝產是如何增加的呢?又沒有雜交稻。”


    “雜交稻?”王崇古疑惑的看著蕭墨軒,“那卻是什麽穀物?”


    “哦……新穀種,新穀種。”蕭墨軒見一時說漏了嘴,連忙掩蓋,“西洋人那裏的一種東西。”


    “西洋人?”王崇古也欽佩的看了蕭墨軒一眼,“蕭大人學識果然淵博,在下卻是從未聽說過。”


    “嗬嗬。”.下頭來,腦海裏突然蹦出一個念頭,“西洋人,玉米……番薯。”


    番薯和馬鈴薯這些東西,不畏旱澇,且一年可以收成好幾次。在無法種植水稻和蕎麥的貧瘠土地上也能生長。後代的清朝,正是靠這些東西使人口大量增加,所以到了現代的時候,有人把康熙之後的一百年戲稱為“番薯盛世”。


    雖然這些東西營養價值並不高,一直吃這些也會導致人的營養不良,“麵如菜色”,身體素質大幅下降,影響人的正常智力發育。可如果作為一時的救急尚可,也不失是一種辦法。


    蕭墨軒曾經在裕王府見到過玉米,既然玉米有了,那麽番薯和馬鈴薯應該也已經有了,隻是還沒有大麵積推廣開來。


    “對,對,對。”蕭墨軒站起身來,在大廳裏連著走了幾個來回,口裏不住的念著。


    大同,右玉林衛,又稱定邊衛。


    巍峨的城牆,倚靠著陡峭的山勢,在深秋的天空下,顯得有幾分蒼勁。幾隻雄鷹,在遠處的草場上空不斷的盤旋著,尋找著殺機。


    守邊的將士們都知道,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韃靼南下的密集期。所以各處崗哨,已是戒備森嚴。從右玉林衛到大同沿途的夾道墩台上,也都派了士兵把守。


    其實所謂的萬裏長城,也不是全部相連。也有一部分,因為河流,山崖或者其他一些原因,留有些一些隘口。其中在右玉林衛和平虜衛之間,就有這麽一個隘口,叫做“殺胡口”(滿清時改稱殺虎口)。


    殺胡口地形險要,東依塘子山,西傍大堡山。兩山之間形成一條3300米的狹長走廊,構成天然關口,蒼.十三年,翁萬達任宣大總督的時候,采用“竇”的建築方法,在蒼頭河上築了一座長城水門——九龍洞,以扼守殺胡口。但是無論從哪個角度看,殺胡口仍然是長城防禦線上的一個致命的弱點。


    眼下俺答領著數萬韃靼鐵騎,正是直奔殺胡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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