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裕王突然抬起頭來,兩道目光直視黃台吉


    “將軍和嚴家也關係菲淺?”裕王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


    “哪裏,哪裏。”黃台吉聽裕王這麽說,卻是不禁咧了咧嘴,“也隻是去拜訪過一次罷了。”


    嘴裏說著話,手裏杯中的酒,也是不禁隨著身體動了幾下。


    “可惜啊。”裕王忽然放下手裏的銀筷,搖頭歎息一聲。


    黃台吉心裏正不知想著些什麽,猛然見裕王又是搖頭,又是歎息,心裏未免一驚。


    “王爺可是想說些什麽?”黃台吉瞪大著眼睛,直直的看著裕王。


    “將軍若是現在趕去,興許還能再見著嚴侍郎一眼。”裕王繼續搖著頭說道,“若是晚了,隻怕想再見一麵就難了。”


    “王爺這是什麽意思?”黃台吉心裏又是一驚。


    “皇上剛剛頒下了旨意,隻怕嚴侍郎眼下已是鐐銬加身了。”裕王微微歎息一聲。


    “這是為何?”黃台吉頓時有些愣住了,“嚴侍郎究竟犯了什麽事兒?”


    兩眼看處,卻是撞上了裕王的目光。


    “哦。”黃台吉心裏又動一下,連忙伸出手來擺了兩下,“我和嚴家,哪裏會有什麽關係,一麵之交,一麵之交,僅此而已。”


    “沒有就好,沒有就好。”裕王見黃台吉連連否認,哈哈大笑兩聲,又端起杯來,“既然不關將軍的事兒,那將軍便是有了閑暇,本王就陪將軍再多喝幾杯。”


    嚴府。前廳。


    嚴世蕃此刻便是像一隻熱鍋上的螞蟻,來回走個不停。


    “這個韃子,偏偏這時候掉鏈子。”嚴世蕃憤憤的握了握拳頭。


    “老爺,老爺。”門房突然跌跌撞撞的衝了過來,臉上地神情,竟是沒有一絲血色。


    “來了?”嚴世蕃一把扯過門房,這個時候,他哪還有心情去仔細看門房的臉色,隻當他是跑的急了。


    “來了,來了。”門房全身不停的篩抖著。“門口來了好多東廠的番子。”


    “東廠?”嚴世蕃頓時如受雷擊,心頭那一絲不安,果然變成了現實,隻是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哈哈,嚴大人。”照壁後,馮保哈哈笑著轉了出來,遠遠的便招呼了起來。


    “馮公公怎有空來寒舍小坐?”嚴世蕃的手上,仍揪著門房的衣服未鬆開手來,臉上的肌肉。卻已不禁是劇烈地跳動起來。


    “嚴大人口中的寒舍,咱家看起來怎生比皇上住的玉熙宮來的還要好?”馮保依舊哈哈笑著。徑直走到廳上,站到了上首。


    青藍色的袍子,裹過嚴世蕃的身邊,像一團烏雲一般籠罩了過來。


    “上諭。”馮保走到上首,轉過身來,臉色猛得一正。


    嚴世蕃兩腿不覺一軟,“啪”的跪了下來。


    “工部侍郎,尚寶司丞嚴世蕃。貪贓枉法,倚仗其父勢私擅爵貴,廣致賄遺。每次任用官員按官品高低論價。以所貪賄銀廣置良田美宅於南京、揚州等處。無慮數十所,更兼抑勒侵奪,怙勢肆害,所在民怨入骨。”馮保朗朗誦道。


    “命東廠即刻擒拿嚴世蕃入獄。著三法司會審。”馮保剛一念完,手裏便立刻指向了嚴世蕃,“東廠各眾聽令。即刻拿下。”


    話音剛落,一邊立刻便撲過幾個如狼似虎的番子,擒住嚴世蕃的雙臂,將他撲倒在地。


    “我要看聖旨,我要看聖旨。”嚴世蕃的臉,被壓得緊緊貼在地上,仍是大聲呼喊。


    “這卻是難辦了。”馮保低下身來,笑嘻嘻地看著嚴世蕃扭曲的臉,“聖旨是給咱家和三法司諸位大人地,並未有給嚴大人的,咱家又如何能給嚴大人看。”


    “帶走。”馮保略揮了下手,又是一群番子呼啦啦的擁了上來,抬起嚴世番就向外麵走。


    “爹,爹,救我。”嚴世蕃此時徹底慌了神,掙紮著向後呼喊著。


    “祖父,祖父。”嚴鴻也是跌跌撞撞的向後房奔去,衝進了臥室,又轉到了內書房。


    “祖父。”等衝進了內書房,卻見嚴嵩正躺在躺椅上,一動卻是不動。


    “祖父,您快想法子救救爹爹吧。”嚴鴻撲上前去,一把跪在嚴嵩身邊。


    嚴嵩默默的轉過頭來,看著嚴鴻,眼裏卻是無神。


    “祖父……”嚴鴻緊緊的抓住躺椅上的墊褥。


    “我救他……”嚴嵩的嘴角,生出一絲苦笑來,“那又有誰來救我?”


    “您老去求皇上,求皇上。”嚴鴻又是一把抱住嚴嵩的腿,“您老都侍侯皇上二十多年了,好歹也有幾分情分。”


    “情分。”嚴嵩嗬嗬笑了兩聲,“若是情分真這麽管用,你爹會被拿走?”


    “這……”嚴鴻頓時不由一愣。


    “人在做,天在看,青天在上呐。”嚴嵩伸長了脖子,長歎


    “到了明天,興許,我也就可以在家養老嘍。”


    —


    刑部,大堂。


    數十位刑部官員,全都被叫了過來,聚在這裏,一個個議論紛紛,不知到底是為了什麽。


    大堂上的案桌邊,仍是空空地,尚書大人把人全叫過來,怎麽自個還不來?眾人頓時又是好一番揣測。


    “嘩,嘩,嘩。”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從門口傳了過來,剛才還在交頭接耳的官員們,紛紛正身坐好。


    大堂門邊,一件大紅的袍子晃了一下,便直接朝案桌邊走去。


    “有上諭。”蕭天馭走到案桌邊,卻隻是站著,並未坐下。


    “呼”地一聲,伴隨著一陣椅子移動的聲音,數十位官員紛紛跪下。


    “皇上有旨,命我刑部會合都察院,大理寺。會審原工部侍郎,尚寶司丞嚴世蕃貪贓枉法一案。”蕭天馭大聲說道。


    “轟……”刑部大堂上,頓時像炸開了鍋一般,眾官員再也顧不得什麽規矩,跪在地上便議論了起來。


    “我刑部以內,若有曾受嚴家禍害,或握其證據者,盡可直言。”蕭天馭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本官收錄之後。一並呈皇上禦覽。”


    聽見這話,原本跪在 懋卿身後的幾個主事,竟是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腦袋,向後移了幾步。也有幾位官員,卻是偷偷抬起眼來,向著 懋卿那裏看去。


    .          = .


    錦衣衛的大牢裏,沉重的大門“轟”的一聲打了開來。幾個番子爭先恐後的擁了出來,跪在院中。


    “沈兄。楊大人。”林雙虎雙膝跪倒地上,額頭重重的砸在了地上,“諸位大人若是在天有靈,你們睜開眼睛看看吧,你們的大仇,有望了。”


    正月初十的夜裏,京城裏仍是不時的響著鞭炮聲,林雙虎地臉上,已是淚流滿麵。


    內閣次輔徐階府。


    徐階緊繃了好半天的臉色,緩緩的鬆了下去。長出一口氣,竟是露出一絲笑來。


    “眼下,隻怕還不是笑的時候。”蕭墨軒低著頭,小口的泯著杯中的茶水。冷不丁的拋出句話來。


    “蕭大人果然也是明白人。”徐階嗬嗬笑著,吩咐下人給蕭墨軒換了一杯茶。


    “眼下嚴世蕃雖然被擒,人又被黃公公扣著。可三法司裏,畢竟還有兩個是他們的人。”徐階想到這裏,也是不禁略皺了下眉頭,“若想定下罪來,也不是易。”


    “徐閣老既然說了出來,想是已經有了妙計?”蕭墨軒微微一笑,把喝過的茶杯放到了紅木托盤上。


    “妙計談不上,隻是自個在這先想一想罷了。”徐階垂在眼來,笑著輕輕擺了擺手。


    “難道蕭大人心裏,竟是沒在想著?”徐階繼續說道,“不如都說了出來,也好商議一番。”


    “古有孔明會周郎。”蕭墨軒也輕輕笑道,“小侄這回也想趨著風雅一回,和徐閣老各寫在紙上,再換了看如何?”


    “風雅,果然是風雅。”徐階聞言,又是嗬嗬笑了幾聲,連忙命下人取過筆紙來。兩人各執了筆,分別在紙上寫下。寫好之後,兩人又各合了紙,遞了過去。


    徐階拿過蕭墨軒寫的那張,展了開來,隻見紙上卻是隻有一個字,頓時不由一愣。


    蕭墨軒也拿了徐階寫地,略看一眼,也是會心一笑。抬起眼來,正見徐階也看著自己,四目相對,一起哈哈大笑。


    原來,兩張紙上,寫的竟都是一個“縱”字。


    這一夜,注定是一個不眠之夜。蕭墨軒隻躺在**,直是捱到了天亮。


    隻等天亮,便讓小香蘭打了盆涼水,洗了把臉,便直往裕王府奔去。


    等進了王府,還沒走到書房邊,便聽見裏麵已經有了動靜。


    仔細看時,卻見高拱,張居正,李春芳等人已經在裏麵了。


    “子謙,你可是來了。”裕王見蕭墨軒過來,立刻歡喜地招了招手,讓他在身邊坐下。


    “今個一早,皇上便又下了旨,罷了嚴嵩的官職。”裕王在雙手在火盆邊上湊了湊,搓著手說道。


    “隻可惜好處竟全是被徐階那老兒拿去了。”一邊的高拱,不滿的說道,“眼下他做了首輔,內閣裏新補的兩個,我們這裏隻有李大人入了內閣,另一個卻仍是他徐階的人。”


    李春芳入閣了?那倒真是好事兒。蕭墨軒聽了高拱的話,抬頭向李春芳那裏看去,卻見李春芳仍是平日那一副笑眯眯的樣子,看不出絲毫得意的神情。


    隻是,高拱的話裏,為何火藥味這般地重?蕭墨軒把剛才高拱說過的話在再想一番,卻有隱隱的聞到了一絲不尋常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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