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大人可通得為君之道?”歐陽必進托著一杯琥珀色輕聲對蕭墨軒說道。


    “歐陽大人這話可亂說不得。”蕭墨軒正豎著耳朵要聽歐陽必進說些什麽,見冒出這麽一句話來,頓時嚇了一跳。


    “蕭大人誤會了。”歐陽必進連忙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不但是為君者,須得通曉為君之道,為臣子者,也惟通曉方可自保。”


    “這些事情,在下也是想過。”蕭墨軒微微笑著點了點頭。自個前些日子在裕王府裏和裕王說過的一些話,約莫也算是君臣之間的一次探討吧。


    “蕭大人當真已經明白了?”歐陽必進哈哈一笑,低頭再不言語。


    “哦。”蕭墨軒頓時一愣,“請問歐陽大人有什麽高見?”


    “其實倒也無甚。”歐陽必進見蕭墨軒問了,才開口繼續說道。


    “蕭大人隻想著為朝廷建功立業,可曾想過,這朝廷裏麵,難道盡做的是見得光的事情?”歐陽必進垂下眼皮,小聲說道。


    “這……”蕭墨軒的心裏,立刻也是浮現起一些事情來。


    “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對不起同僚,百姓,即是不仁;若是不做,便對不起上邊,即是不忠。”歐陽必進有些無奈的說道,“若是蕭大人,又如何取舍?”


    “這……”蕭墨軒又是一陣語塞。


    “這朝中的各部大臣,包括令尊在內,哪一個不是像小媳婦一般伺候著。”歐陽必進又接著說道,“即使是嚴家,在聖上的一道令旨之下。便是土崩瓦解。蕭大人試想,曆朝所謂大奸擅權之臣,又一人如此乎?”


    “嗬嗬。”蕭墨軒訕笑一聲,並不作答。


    “其實這朝中諸位大人,老夫最為欽佩的,其實卻是李春芳李大人。”歐陽必進的這一句話,倒是很出蕭墨軒地意料。


    “雖說李閣老的性情也太過柔弱,可豈不聞‘上上若水,因其不爭而天下莫能與之爭’”歐陽必進撫須笑道,“老夫預料。眼下內閣幾位閣老中,能得善終者,莫如李閣老。”


    上上若水,因其不爭而天下莫能與之爭。當日趙景虛也對自己說過這樣一番話,蕭墨軒的心裏,不禁動了一下。再仔細想來,按照曆史上的記載,從徐階到張居正,加上其間的李春芳和高拱,所終最善的。確實是李春芳。


    “帝王之道,皆在一‘衡’字。雖說此未必是為君者本意,但若是破了這一個‘衡’字,便真的就是擅權了。”歐陽必進略思片刻,又看了看蕭墨軒。


    歐陽必進所說的不錯,當一個人處在權力的金字塔間的時候,除非你選擇真正地擅權。否則,總會有人要跳出來打倒你。帝王的權力,便是在兩方的製約之間而達到頂峰。


    這個框架也是一種類似於三權分立的結構,當兩方聯合起來的時候,往往會對另一方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可問題就在於。帝王本身,卻像是一架天平的支點,若是這個支點毀滅了,這架天平也將不複存在。


    所以說。想擅權也不是這麽容易的。


    “歐陽大人也太高看在下了。”蕭墨軒掩飾住內心的波動,輕笑一聲,開口回道。“這些事情,之前有嚴閣老,現在有徐閣老去擔待。歐陽大人和在下說這些,隻怕也是無用。”


    “是也好,非也好,蕭大人隻先聽著便是。”歐陽必進並不去和蕭墨軒分別這些,隻是輕輕巧巧的又拋出一句話來。


    “蕭大人日後若是有閑,不如想老夫一句話。”歐陽必進手指輕點桌麵,“這一杆上邊,不但有秤砣,稱盤,卻還有一道刻尺。便是平衡之時,執稱之人也是看了這刻尺才知道輕重。”


    刻尺?蕭墨軒仔細地思量著。所謂刻尺,便是秤杆上標明重量的符號。雖說它趴在那裏一動不動,可稱盤上東西地增減,秤砣的移動,都是依著它來做。


    “老夫所能說的,也就是這些了。”歐陽必進把話說完,像是頓時鬆了口氣,拍了拍衣襟,又舉起杯來,“嚴嵩做不到,徐階也做不到,興許有一天,蕭大人能做到吧。”


    “多謝歐陽大人賜言,晚生受教了。”蕭墨軒這一回的感激,卻是發自內心的。


    “不說了,不說了。”歐陽必進哈哈笑著擺了擺手,“再說下去,這些菜可都要涼了。”


    一邊的路楷,適才得了蕭墨軒的話,也是欣喜,見一起舉起酒杯來,也翻出臉來陪。


    這**酒,也不是烈酒,性情所至,未免多喝了幾


    |臨近子時的時候,蕭墨軒念著明個還要去京郊事兒,才先行起身告辭。


    嘉靖賞賜給蕭墨軒的一千畝地,便是在京城西郊,阜成門外。


    雖說時候並不急切,可蕭墨軒也在卯時中便起了床。


    “少爺難得清閑,怎生不多睡上一會兒。”小香蘭也知道蕭墨軒今個要去郊外,早早備好了用水和冰糖糯米粥,可見蕭墨軒真起來了,卻又不禁問上一句。


    “不睡了。”蕭墨軒穿好衣服,走到桌前,伸頭聞了一下小鍋裏地粥香,“嗯,小蘭的手藝,果真是越來越好了。”


    “隻不過是煮個粥而已,哪裏談得上是手藝。”小香蘭見蕭墨軒一副陶醉的樣子,偷偷掩齒笑道。


    —


    “若是能一輩子都吃上小蘭煮的粥,便是給本公子個神仙也不換。”蕭墨軒嘖了幾下嘴,轉身拿起了棉巾。


    “這個……”小香蘭自己也不明白,成天都在少爺身邊,為什麽少爺說句玩笑話,總能讓自己耳熱上好一會。


    “若是少爺真地想,又有何不可。”小香蘭輕輕咬著嘴唇,聲音低的像蚊子哼。


    “可以什麽?”蕭墨軒嗬嗬笑著,擰幹了手裏的毛巾,走到了正在收拾著**被褥地小香蘭身邊。


    小香蘭嘟著嘴巴,再不敢說出話來。


    見她這幅嬌羞可人的模樣,倒是引得蕭墨軒一陣心神蕩漾。


    偷偷的伸過手去,在纖細的腰肢上摟了一把。


    “少爺……門開著呢……”小香蘭有些慌張的對著門口看了一眼,從蕭墨軒的手臂裏掙脫出來。


    “嗬嗬,今個去郊外,可是一起去?”蕭墨軒也不再逗她,直接放開了手。


    “京郊?”其實小香蘭是知道蕭墨軒要去郊外的,自個心裏也很想一起去。可見蕭墨軒真的問起,卻是矜持起來。


    做種的番薯和玉米,都是從惠豐行裏運出來的,寧姐姐是早就說了要跟著去的。


    昨個晚上聽家裏其他人說,便是那位嚴家出來的姑娘,也要一起去。若是自己跟著,會不會擾了風情?


    心裏想著,偷偷看了蕭墨軒一眼,心裏卻生出幾絲自卑來。


    “若是不說話,便是默認了。”蕭墨軒拿起小碗,從鍋裏盛起兩碗粥,一碗是給小香蘭的。


    原本小香蘭也是不肯和少爺一起用早膳,直到蕭墨軒拿出少爺的派頭,非得讓她點了頭才作罷。不過兩個人一起吃飯,確實是比一個人吃,一個人在一邊看著有意思。


    “嗯,小蘭聽少爺的便是。”小香蘭遲疑了一會,還是點了點頭。


    蘇兒一向起的更早,蕭墨軒還沒起來的時候,她便是已經去鋪子裏安排去了。今個一天都不在店裏,雖說杭兒還留在店裏,可不知蘇兒是有意還是無意,已是讓她逐漸把帳房裏的事兒轉給了其他的人。有些事情,還得事先叮囑上一回。


    去接依依的馬車,也早就由蕭四領著過去了。每次要去依依那裏的時候,不知道蕭四究竟是為了什麽,隻要手頭沒有要緊的事情,總是爭著要去。


    等用過了早膳,怕她們兩個會等著急了,略收拾了一下,蕭墨軒也帶著小香蘭乘上一輛馬車,由蕭三趕著,往阜成門方向去了。


    當日也是天公作美,暖暖的小豔陽,照得人身上懶洋洋的。


    馬車剛在田邊停下,小香蘭便想要跳下車去,卻被蕭墨軒攔住,先跳下車去,再把小香蘭扶了下來。


    小香蘭雖然覺得讓少爺扶著自己下車有些不合適,可又不想拗著少爺,隻能是偷偷瞥過了眼,看了另外兩輛馬車一眼。


    “這位想就是陸姑娘了。”蘇兒似乎沒有在意蕭墨軒這裏,倒是對從第三輛馬車上下來的依依更有興趣。


    “見過……”依依也隻一眼,便就明白了說話的人約莫是誰。剛想回聲答禮,卻突然又不知道稱呼什麽好,蕭家要蕭墨軒先娶蘇兒過門的事兒,自個也是知道。想到麵前這位興許便是日後自家的主母,頓時有些怯羞起來。


    蘇兒看著依依怯怯羞羞,柔若無骨的模樣,心裏也是暗暗憐惜。


    難怪表哥如此心疼她,甚至敢為她和姑父相頂。又想到她生世可憐,就連自己也禁不住想要上前安慰上一番。


    再仔細看時,婀娜裏又透出幾分清雅,若自己是個男子,隻怕也會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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