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機人的火炮船雖然開了幾炮,可再也沒有前進一步在了海麵上。


    “雷耶斯船長。”船頭上,一個大副打扮的人,拿著單筒的望鏡看了一回,轉頭說道,“我們為什麽不往前麵去點,嚇他們一下。那些明人的戰船後麵,一定是他們的貨船。那些船隻上麵,一定堆滿了財寶和貨物。”


    說到這裏,大副打扮的人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哦,親愛的卡瓦略。”被稱為雷耶斯船長的人,微微挪動了下身子,臉上的神態也不像卡瓦略那樣輕鬆,“你要知道,雖然我們船上的火炮射程要比他們遠,可那是因為我們的火藥比他們好。”


    “他們不懂化學,化學,而他們的火炮幾乎和我們一樣,他們仿製了我們的火炮又加以改進。所差的,隻是火藥而已。”雷耶斯緩緩站了起來,從卡瓦略手上接過了望筒,向著四周看著,“而且這裏是他們的地盤,我們得小心他們在陸地上的大口徑火炮。”


    “看,那裏。”雷耶斯看了幾圈以後,忽然停了下來,把望筒遞給了卡瓦略。


    卡瓦略順著雷耶斯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山頭上的密林深處,伸出了幾尊黑洞洞的炮口,頓時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知道的,卡瓦略。”雷耶斯有些無奈的笑了一聲,“你和我在東方的時候,比他們都長。明朝人並不像他們想的那麽沒用,迪奧戈是個白癡,一個大白癡。”


    “我們得往後退一點。”雷耶斯嘴巴裏嘟嘟囓囓著向後走去,“我們隻需要把他們堵在裏麵,他們的船在海上沒有我們的船速度快。這才是我們最大的優勢,我們不能讓他們靠近,這樣我們火炮地優勢才能發揮出來。”


    “我們要和他們比的,隻是耐心,耐心。”雷耶斯突然揚起手來,打出一個手勢。


    五艘戰船又陸續開動起來,向海上退出了一些,隻是炮口仍然直直的對著港口裏邊。


    “將軍,他們退了。”碼頭邊上,幾個副將欣喜的叫出聲來。可看著佛朗機人的火炮船隻退出了約莫三四裏地又停了下來。頓時心裏又是一沉。


    剛才明軍水師的兵船已經拉起了風帆,如果佛朗機人不退出這三四裏地,興許還有機會可以一鼓作氣,衝過那一段火炮的距離差。


    乘著兵船衝過去的機會,再在灣口兩邊放出小船。小船雖然戰鬥力不強,可是畢竟目標小,容易隱蔽,更不容易被火炮擊中。架上盾牌,佛朗機人的火繩槍也是那麽容易穿透。


    佛朗機人的火炮船速度極快,他們這麽一退。反倒是把主動拿回到了自己地手上了。


    他們眼下雖然沒有動手的意思,可是被他們這樣堵在海麵上。別說港口裏的兵船和商船,就連普通的漁船隻怕也出不去。就像一個人拿著刀站在你家門口,雖然還沒動手砍人,可你煩不,擔心不?


    更讓人擔心的是,再過幾個時辰天就要黑了。若是佛朗機人乘夜發動攻擊,小山上的紅夷大炮難以發揮威力,才更是難以抵禦。


    “娘的,啥時候這些紅毛鬼也敢到咱頭上來撒野了。”王浚把腰間的寶劍拔出一半,又刷的一聲放了回去。“連倭寇咱都滅了,難道還怕他們不成。”


    罵歸罵,王浚倒也不敢貿然出擊,港口邊的一片嘈雜中。帶著幾分壓抑。


    王浚沒有回到城裏,隻是坐到了市舶司地大堂裏頭。天井中間的一座日冕,一點一點地向東移去。


    “將軍。蕭大人來了。”在一片壓抑中,王浚終於等到了自個最想聽到的消息。


    自從田義去了杭州,他就知道蕭墨軒一定會來。


    “哪?到哪了?”王浚騰的一下站了起來,起身太快,身後的椅子晃了幾下,也向一邊倒去。


    “適才就到了寧波城,眼下已是直接往港口來了。”軍士大聲的回報著,“離這裏還有兩裏地。”


    “快,快跟我前去迎接。”王浚忙不迭的向著外頭衝了出去,“讓山頭上的大炮和水上的兵船給我看好著點,別讓那些紅毛鬼衝撞了蕭大人。”


    兩裏地並不遠,剛等王浚領著一群軍士擺開了迎接的架勢,遠遠的,就看見幾頂轎子不緊不慢地搖了過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自從上回騎馬跑了四天以後,隻要是稍遠些的路,田義死活也不肯再騎馬,蕭墨軒也隻要隨了他的意,也坐了轎子。要不然,也不會這麽遲才到了寧波。


    “聽說那些紅毛鬼欺負到咱頭上來了?”蕭墨軒剛鑽出轎子,不等王浚說出話來,第一句話便是問道。


    “回……回大人的話。”王浚憨笑了一聲,拱手回道,“不過是幾艘船,那些紅毛鬼,當年在廣東地時候就嚐過我天朝上國的厲害。”


    “隻怕倒也不是你說的這般容易呢。”蕭墨軒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你且派條小船,去兵船上叫幾個人下來,仔細地說了聽聽。”


    —


    “哎,末將這就去辦。”王浚這時候哪還敢自執海道副總兵的身份,放下了架子,自個忙著安排去了。


    小半個時辰後,寧波市舶司大堂。


    “蕭大人,眼下紅毛鬼的火炮船封鎖了海麵,即便是附近的河道,船隻也不能自由出入。”王浚憂心忡忡的說道,“不若等天黑以後,請附近熟悉海麵的漁船帶路,多派些小船,多帶些硝石,火油,乘著夜色靠近他們的船隻放火焚燒。”


    “不錯。”一邊的副將許長雲也對王浚的法子甚是讚同,“佛朗機人雖是炮利船快,可是對灣口的水情並不甚明,防著觸及水下的暗礁,他們必然不敢貿然快行。我軍在海麵上的兵船也早做準備,放火的小船一旦得手之後,立刻上前開炮接應,可獲大功。”


    “慢著。”蕭墨軒聽著王浚和許長雲這麽一番理論,心裏也覺得可行,可是手上卻是動了一下,止住了話。


    “諸位將軍適才說過,佛朗機人的火炮要比我軍兵船上的射程遠上大半裏地。”蕭墨軒看著王浚問道,“他們的火炮,和我軍的有何區別?”


    “這……”說到這個問題,王浚似乎也有些疑惑,“我軍兵船上所裝備的火炮,是嘉靖初年,廣東巡檢何儒依著佛朗機人之法,製子母銃所造。近數十年來,佛朗機人常在廣東的鏡和浪白澳一帶來往,廣東一帶的民夫,也常被雇傭了前去搬運貨物。可所見之物,與我軍並無區別,卻不知為何比我軍的火炮遠上了許多。”


    “難道他們又有了什麽改進不成?”對於火炮這些東西,蕭墨軒根本是一竅不通。即便是想找人來問問,可沒見著佛朗機人現在用的火炮之前,誰也說不清楚。


    “請恕屬下無知。”王浚和許長雲也是隻能搖著腦袋。


    “也罷,也罷。”蕭墨軒擺了擺手,“今個天色已是不早,等過了今夜,我們再自個去佛朗機人的船上去看好了。”


    “去佛朗機人的船上看?”不但是王浚和許長雲,就是一邊坐著的田義也吃了一驚。


    佛朗機人上會先在廣東滋事,前些日子又在福建海麵上打傷了兵船,眼下正堵在港口外的海麵上挑釁,蕭大人怎生說要去他們船上看?


    “啊……”蕭墨軒並不理會幾人詫異的眼神,長長的打了一個哈欠。


    “趕了這大半日的路,也是乏了。”蕭墨軒伸著懶腰問道,“本大人今也不去城裏了,就在田公公這裏借個地方。這裏既然靠著海,定是有不少新上水的海貨。”


    言下之意,蕭經略是要在這裏混吃混睡了。


    “有有。”不等田義開口,王浚已是搶著回了話,“每日都會有出海的漁船回碼頭上來。若不是眼下被那些紅毛鬼堵著海麵,剛回來的漁船不敢進港,定是還要再新鮮上幾分。”


    打佛朗機人的火炮船有些棘手,可去弄些海貨來,還不是伸手的事情。


    “那便勞煩王總兵了。”蕭墨軒的嘴角,露出一絲壞壞的笑來,“回頭再去通告一下碼頭上的貨船,那些貨物也別往下搬了。等到了明天早上,本大人親自送他們出海。”


    呃……出海?王浚剛泛起來的笑容又僵住了。佛朗機人的火炮船還在外頭等著呢,那些紅毛鬼在南洋也素有劣跡,和海盜也差不多。明天出海,難道把這十幾船貨物全送去給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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