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你該去下地獄!雷耶斯在心裏狠狠的咒罵著。


    一切都很明顯,借助著這個計劃的名義,迪奧戈毫不留情的把雷耶斯所做的一切劃歸到了自己的名下。而雷耶斯和蕭墨軒所達成的協議,則將會變成迪奧戈耀眼的項鏈上的一環。


    迪奧戈,他隻不過借用了這個機會而已。他絕對不會讓自己騎到自己的頭上去的。


    “我們應該讓果阿知道,我們已經和這些黃皮膚達成了協議。”雷耶斯在做著最後的努力,最起碼,也得讓在果阿的科蒂尼奧知道是自己主導了這個成果。


    “當然。”迪奧戈笑眯眯的端起一杯葡萄酒,又拿起另外一杯遞到了雷耶斯的手上,“我會寫信給科蒂尼奧總督的。”


    連上帝都要詛咒你。雷耶斯從迪奧戈的一雙笑眼裏,看出了一絲虛偽的味道。


    “真是好酒。”雷耶斯憤憤的暗自咬了咬牙齒,“謝謝你,總督先生。”


    說罷將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便是連再見也不說聲,踏著皮靴“噔噔”的走了出去。


    迪奧戈對雷耶斯看起來近乎無理的舉動,似乎也是視若無睹,一隻酒杯湊在嘴邊,嘴角微微的彎翹著。


    紫金山下,馬群鎮。


    南京工部的火藥作坊,便是設在馬群鎮的西北方向,靠著紫金山的地方。


    自從上個月開始,從山間傳來的“隆隆”炮聲,不停的衝擊著馬群鎮上的居民的耳膜,一個月裏頭,竟是一刻也沒停過。


    城裏城外地居民們,即便是六七十歲的老者。打小也沒遇見過這樣的情況,紛紛都議論著,猜測著近些時候朝廷到底在做些什麽。


    記得在二戰的時候,民國的蔣總統和蘇聯的斯大林,都曾經在不同程度上采用過以空間換時間的辦法來改變戰爭格局。


    眼下對蕭墨軒來說,自然不會牽扯上甚麽空間,他所采用的是:用銀子換時間。


    南直隸和南京工部的官倉,雖說近些年來都不甚寬裕,可那也是相對而言。畢竟地處富庶之地,應天府和南京工。戶兩部的老爺們,即便是瞞著朝廷,也要給自己留下點底子。


    可是這回遇見了個不要命似地蕭墨軒,偏偏前些時候皇上又傳下聖諭,吩咐南京大內和南京各部,若沒有什麽不合規矩的事兒,都盡量配合著蕭墨軒。


    工部裏頭庫存的硫磺,硝石,棉布和火漆等等物什,像流水一樣朝著馬群鎮流去。數十騎快馬奔出了南京城。一直往西而去。南京城裏的硝石和硫磺,若要揮霍起來。明顯還不夠量,況且還要繼續維持著東南海道的供藥。


    也虧得蕭墨軒是拿了佛朗機炮在試,若是拿大口徑的火炮來試,隻怕那幾個衙門裏的老爺們會心疼的連跳江的心都有了。


    雖然大家都不知道黑火藥裏頭,到底該如何配置最優,眼下也不可能找到什麽分析的儀器。可是“笨人”也有笨辦法,那就是配出了藥來,一份份地來試。


    一份份的來試,說起來很輕巧,可是做起來卻不簡單。每一份火藥地配方。差的都隻有那麽一點。匯總起來,便幾乎就是一個天文數字。


    明朝的作坊司裏的工匠,待遇並不差勁,也是享著官員的“五沐假”的。


    可這一回。所有的匠人竟都是沒有提起“五沐假”的事兒。另外又從軍營裏調了數百名士兵來,或打下手,或在炮場試炮。


    “大人。這一輪新配的藥都打完了。”李紐義從耳朵上摘下耳套,對著蕭墨軒回道,“輪著下麵,還有四五批備好了的,不過有幾門火炮倒是連著打了好幾發了,炮管也有些火紅。”


    “記好了數字以後,去拿後頭備著地換了過來。”蕭墨軒絲毫沒有停止下來的意思,火藥這東西,要麽不折騰,既然折騰了就盡量一步到位,省得以後再來,才是更花時間和人力,物力。


    “適才這一輪,倒是結果如何?”等到李紐義想要轉身離開,蕭墨軒才想起來追問適才的結果。


    “回大人的話,這幾天又試了還是四天前配出來地卯子號藥。”李紐義立刻轉過身來回道。


    “卯子號。”蕭墨軒略微皺了下眉頭,從袖子裏取出一份筆錄來又看了一遍,這一份配方,這幾天蕭墨軒已經看了有不下數十次了。


    卯子位:硝六十份,硫


    ,柳炭十三份。


    “約莫就是它了。”蕭墨軒感到自己的手似乎有些顫抖,“這裏的事兒你且安排給其他人等去做,你先回作坊裏頭,按照卯子號地方子再多配些出來。”


    “備好的幾輪火藥,繼續打,別歇著。”蕭墨軒緊跟著追了一句,“順便再把這卯子號的藥,送一些到杭州,交給譚大人,讓他給寧波的兵船在海上打了試試”


    當時雷耶斯的炮艦,是在寧波港開的炮,如果想要測試這種火藥和葡萄牙人所用的火藥的優劣,當然是在原地驗證比較好。


    “哎……”近來蕭墨軒對李紐義頗為仰仗,李紐義自個心裏也是得意的緊。應了一聲,趕下去安排去了。


    硝六十份,硫磺八份,柳炭十三份。等李紐義離開,蕭墨軒又不禁低頭朝著筆錄上看了一眼,心裏默默的算了起來。硝:百分之七十四點零七;硫磺:百分之九點八七;柳炭:百分之十六點零四。難道這個真的就是黑火藥的最佳配方?


    蕭墨軒眼下所想的問題,不但是現在,即便是在以後的很多年裏,都困擾著他。尤其在他發現,隻有南京產的卯子號火藥才是威力最大的之後。其他地方的作坊,按照這個方子生產出來的黑火藥,或多或少,總是差上那麽一些。最後甚至導致了數十年內,大明帝國的黑火藥生產,都集中在了南京城。


    這個問題,一直到數十年後,才由全麵解析了黑火藥的化學反應公式的“蕭學家”們做出了解答。


    最完美的黑火藥配比,應該是硝百分之七十五,硫磺百分之十,炭百分之十五。


    —


    而當時的蕭墨軒,恰恰是忽視了一個很明顯的問題。那就是,當時的火藥裏所采用的硝,雖然也是天然形成的,可是這東西天生純度就比較高;硫磺,在采用了蕭墨軒的“蒸鍋法”之後,純度也已經相當高了。惟有這柳炭,才是當時絲毫沒有辦法提純的。


    而南京周邊所產的柳炭,所含的雜質,恰恰幾乎等於十六分之一。在其他地方,因為土壤元素和生長環境的不同,所生產出來的木炭,多少都和這個比例有些差異。


    其實也就是說,實際上蕭墨軒在南京折騰出來的卯子號火藥,已經是在99.9%的程度上符合了火藥的最佳配比。但是……生產地隻限於南京。


    媽港,西爾維斯號軍艦。


    “我們是軍人。”雷耶斯嘀嘀咕咕的,倒是反過來在安慰和卡瓦略和另外幾個船長和大副,“我們所效忠的是我們的國家和國王陛下。”


    “即便是國王陛下,也不會抹去我們的功績。”卡瓦略憤憤的一拳頭砸在了木桌上頭,“正和中校先生您所說的一樣,那隻是一個計劃。在這個計劃實施前,我們仍然必須保證我們葡萄牙貿易者的利益。”


    “想想吧,先生們。”卡瓦略的嗓門越叫越高,“讓堆滿了黃金和白銀的東方帝國開放一個新的港口,我們數十年來一直在為這個而努力。可隻有我們做到了,隻有我們。即使隻有幾個月,我們賺到的錢就可以再打造十支這樣的艦隊。”


    十六世紀,海貿的利潤巨大,麥哲倫曾經在一次往來於歐洲和南美洲之間的貿易中,賺取了百分之一萬的利潤,也正是因為巨大的利潤驅使,才使得歐洲諸國和冒險者們如飛蛾撲火一般奮不顧身。


    “現在那個家夥以後躲在房子裏麵偷著笑。”薩格雷斯號的船長魯尼,冷冷的笑了一聲,“我敢保證,他寫給果阿的信箋裏麵,一定會說他已經開展了他的計劃,而我們是在他的安排下,和明國的總督達成了協議。”


    “該死的。”其他幾個人,頓時也是議論紛紛,“也許我們應該自己想辦法把消息送到果阿去。”


    西爾維斯艦隊的幾個船長和大副,不是水手出身,就是沒落的貴族子弟。


    他們從第一天隨著遠洋的船隻踏上海麵開始,就是為了一個或是發財封爵,或是重振家族榮光的夢想。從寧波港出來之後,這些人原本都以為自己已經跟那個夢想離的很近,可是沒想到卻被迪奧戈擊得粉碎。“諸位。”卡瓦略在一邊沉思半晌,突然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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