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乾清宮。


    “蕭太保,皇上正在西暖閣陪著貴妃娘娘和太子爺,小少爺和小姐也在。”乾清宮外,蕭墨軒剛進了乾清門,李芳就瞅見了,忙不迭的奔了下來迎接。


    “哦,那我便等一會好了。”蕭墨軒聽李芳這麽說,腳下也放慢了些。


    “那倒不是。”李芳臉上立刻堆起了笑來,“適才貴妃娘娘還說了,有好些日子沒見到蕭大人和幾位夫人了,怪想念的。可巧是蕭大人來了,若是沒來,老奴還準備去內閣裏給大人捎個信呢。”


    “要不,老奴這就引蕭大人過去?”李芳看著蕭墨軒的臉。


    “也好。”蕭墨軒並沒有多想,就點了點頭。按照時辰算,過一會也該是給太子授課的時候了。蕭林逸是太子伴讀,平日裏也是在宮裏多。


    隻是,不過這個小家夥雖然年紀小,膽子卻忒大。性格也更像蘇兒,又仗著自己打上幾個月,反倒是常常想著法子欺負太子爺起來,為這個,蕭墨軒也曾經訓斥過他幾回。


    “揍他,揍他……”剛進了西暖閣,映入蕭墨軒眼睛的,卻是鬧哄哄一片,其中倒數隆慶大人笑得最歡,手中抓了一塊碧綠的玉佩,約莫是要當賞賜的。旁邊一塊地毯上,兩團小小的身影滾成了一團。蕭墨軒再仔細一看,當下也嚇了一跳。


    隻見自個的兒子蕭林逸竟是已經騎到了堂堂太子爺,未來的萬曆皇帝地腦袋上。


    旁邊還有兩個小東西,一個潞王朱翊。一個蕭寶兒,一個勁的喝彩,也是樂翻了天。旁邊的內侍們,也都是忍不住頻頻轉頭癡笑。


    “皇上,蕭太保來了。”李芳轉頭尷尬的看著蕭墨軒看了一眼。疾步走到了隆慶身邊。


    “哈哈。子謙,你來的正好。”隆慶帝聽說蕭墨軒來了。也連忙轉過了身來,“你這兒子比朕地兒子生猛。真個是虎父無犬子。”


    “臣見過皇上,見過貴妃娘娘。”蕭墨軒隻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上前給隆慶和李貴妃行禮。一邊朝著蕭林逸丟著眼神,蕭林逸見爹爹有些生氣了,也是連忙從堂堂太子爺身上滾了下來。站到了一邊。


    “哈哈,子謙莫要怪他,隻是孩童兒戲罷了。”隆慶察覺到了蕭墨軒地眼神,幫著蕭林逸開脫,“你要怪,便怪朕和李妃好了,朕甘做唆使犯。”


    “臣怎好怪罪皇上和貴妃娘娘。”隆慶既然自個擔下來了,蕭墨軒暫且倒也不敢太追究,隻能是擠出一絲笑來。


    “爹爹抱抱。”蕭寶兒剛才正被李貴妃抱在膝上。見爹爹來了。蹣跚的奔過來求寵。


    蕭寶兒是依依生地女兒,隆慶二年出生。到今年也才一歲半。平日裏也是受了百般恩寵,便就是李貴妃也對這個小侄女疼愛有加。沒事的時候常叫蕭府把寶兒送進來逗樂,而蕭林逸和朱翊鈞同年,正好在文華殿伴讀,所以也常在宮裏。


    “寶兒,讓皇伯伯抱抱。”隆慶企圖半路打劫,可是寶兒抬頭看了他一眼,直接繞了過去,衝到了蕭墨軒地懷裏。


    “你們還不快過來見過老師。”隆慶嗬嗬一笑,在寶兒小臉上捏了一把,才轉身對著那幾個小子喝道。


    “見過老師。”“見過爹爹。”太子朱翊鈞,潞王朱翊和蕭林逸三個,見隆慶發了話,也趕忙過來行禮。隻是蕭林逸適才被爹爹瞪了一眼,有些不敢抬頭去看。


    “蕭太保,隻怕你要把逸兒嚇著了。”李貴妃在後頭看到,也不禁吃吃一笑。


    “林逸,這是你的賞。”隆慶也不管蕭墨軒的臉色,直接把手中的玉佩塞到了他的手中。蕭林逸原有些不敢去接,抬頭看爹爹時,見蕭墨軒點了點頭,才謝恩收了下來。


    “從前常聽大臣們說起民間地戲耍,我朱家雖貴為天家,可子孫的性格卻是懦弱的多,也是讓他們打小曆練下。”隆慶讓李芳找內侍們移了兩把椅子和一張茶幾過來,和蕭墨軒對麵坐下。


    “臣隻是怕旁人會有風言罷了。”蕭墨軒倒也實話實說。


    蕭林逸和太子,潞王戲耍,他不反對,唯一擔心的是有人會拿這個做文章。眼下蕭墨軒掌控兵部和朝莊兩邊,各地的總督中,最重的五個也全是蕭墨軒的親信,有些事,有些話,蕭墨軒不得不防。


    “朕心裏頭明白就行。”隆慶也知道蕭墨軒的心思,隻是笑著擺了擺手。


    “我大明朝人人心裏頭都明白,朝廷可以沒有皇上,沒有徐階,卻不能沒有你子謙。”隆慶伸過手來,在蕭墨軒的胳膊上輕輕拍了幾下。


    “皇上折煞微臣了。”蕭墨軒還是第一次聽隆慶說這樣地話,心裏頓時就抽了一下。


    “徐階是小人,皇祖父也是曾經說過。。”旁邊地太子朱翊鈞還沒走開,聽見隆慶的話,忽得禁不住插了句嘴。


    “太子不可胡說,這話是誰教你地?”蕭墨軒猛聽這一句話,也是嚇了一跳,正色喝了一聲,“徐閣老是朝廷重臣,太子的話若是被人傳了出去,叫他人如何想?”


    朱翊鈞被蕭墨軒嗬斥,縮了下腦袋,卻是瞅了隆慶一眼。“貴妃帶他們過去,朕要和子謙敘一會。”蕭墨軒這麽一嗬斥,倒是隆慶的臉上紅了一下,揮了下手,讓李妃把幾個小家夥先帶走。


    蕭寶兒死活賴在蕭墨軒身上不肯走,兩隻嫩藕般的小胳膊,像隻樹袋熊一樣吊在爹爹的脖子上。蕭墨軒拗不過她,隻能任由著她留下了。好在才一歲多的她,也聽不明白爹爹和皇伯伯在說什麽。


    “朕有過,有些話,不該在孩子麵前去說。”等李貴妃帶著幾個小家夥走開,隆慶先自己承認起錯誤來,“上回和李妃說的話,卻是被他聽去了。”


    “陛下自知而善。”皇上都已經道歉了,蕭墨軒也不好再追究,隻能給他台階上。


    不過剛才被朱翊鈞那麽一句話,倒是勾起了蕭墨軒的好奇心。嘉靖帝確實也說過“徐階小人,永不敘用”的話,還把那句話刻到了柱子上。那既然這樣,為什麽後來徐階還能再入閣,還有那根刻著“徐階小人,永不敘用”的柱子,到底去哪了?蕭墨軒也曾經在宮裏留意過那根柱子,可惜還真沒找到。


    “朕眼下在朝廷裏最能信得過的,也隻是子謙你和張閣老了。”隆慶得了台階下,順便也還了頂高帽子給蕭墨軒戴。


    張閣老?蕭墨軒在心裏微微笑了一下。自己那個便宜老丈人,其實對自己也確實是不錯。但是說他是好人,也絕對有些過頭。


    撇開張居正和徐階,高拱之間的恩怨不說。徐階能如此器重張居正,和徐階摯友何心隱的舉薦脫不開關係。可是在曆史上,何心隱後來卻因為反對張居正而被活活打死,這其中的恩怨,又豈是隨便幾句話說的清楚。


    張閣老是能臣不錯,但是絕不能說是好人,或者是信得過的人。


    “你若是不來,朕也的要讓李芳去叫你了。”隆慶又揮手屏開左右,才開口說道,“今個早上,徐閣老來見過朕了。”


    蕭墨軒沒有急著回話,隻是默默的點了點頭。徐階進宮麵聖沒什麽好奇怪的,至於皇上想說什麽,自己不問,皇上也會說。


    “徐階想要告老還鄉。”隆慶帝的聲音不大,但是聽起來卻很沉重。


    “難道是為了鬆江府的官司?”蕭墨軒說不上吃驚,但是心裏也不平靜。對蕭墨軒來說,徐階回鄉是早晚的事情,隻是他一直吃不準會在什麽時候發生。


    難怪張居正這般熱心的為徐階張羅,原來竟也是知道了徐階要告老的事兒,沒準,這個主意也還和自己那便宜老丈人有關呢。


    “不肖子孫誤人呐。”隆慶苦笑一聲,似是也為徐階可惜,“當年嚴嵩是這般,眼下徐階竟也是這般。朕這兩個兒子,還有你家林逸,日後須得好好管教才是,子謙你也要多費些心。國事雖重,可子孫之事也未必不是國事,我大明朝日後遲早得交到他們手上。”


    “微臣已經答應了徐閣老,要為他開脫一二。”蕭墨軒知道徐階告老的意思。


    一般朝廷重臣,遇見不肖子孫惹事,為了保全子孫,往往采取自個請退的法子。意思就是用自己的官爵,給子孫換一個改過的機會。家裏沒了依仗,那些不肖子孫也會消停些。


    “畢竟老臣。”隆慶點了點頭,算是讚同蕭墨軒的做法。


    “子謙這回進宮,所為何事?”說完了徐階,隆慶才想起來問蕭墨軒進宮的意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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