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一聲低沉的怒吼,匍匐在朱燁身上的男人瞬間化作一團白煙,卻糾結著遲遲不肯散去,仿佛龍卷風一般扭成一個巨大的漏鬥,在他身體上空翻卷湧動。


    濃烈的寒氣瞬間包裹了朱燁的身體,淡淡的血腥味彌漫在空氣中,隨著吼聲尾音減消,四周的溫度驟然降低了兩度。與此同時,濃霧在湖麵升了起來,草地上嬌嫩的黃花飛快枯萎,凋零,化作齏粉,消散在冷冽的風中。


    朱燁凍得直發抖,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壓製著無法起身,隻能雙手抱頭蜷縮起來。大概過了三四分鍾,籠罩在他頭頂的白煙漸漸安靜下來,凝聚在一起,化作一隻模糊不清的白狐,飄落在了幾米外的草地上,一道閃電樣的傷口出現在它右胸的位置,細細的血絲從傷口裏冒出來,將它雪白的皮毛染紅了一小片。


    身上的壓力卸去,朱燁終於撐著地麵爬了起來,低頭看了看胸口金光閃爍的黃翡靈芝項鏈,一顆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外公說的不錯,這個凝聚了數代山地巫師的法器,確實有著讓邪物恐懼的強大力量。


    “嗷嗚——”白狐發出一聲低沉的長嗥,遠遠圍著他打轉,像個狩獵的大型貓科動物,渾身繃緊,充滿占有欲,但因為忌憚他胸前金光閃爍的黃翡靈芝掛件,不敢靠近,隻用碧綠的眸子幽深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傷心與渴望。


    “放我走。”朱燁深呼吸,一步一步向它走去,陰冷的麵孔隱隱帶著殺氣,整個人像個複仇的修羅一般。白狐肩部微聳,齜著牙衝他發出警告的唬聲,卻因為懼怕黃翡靈芝而不由自主步步後退,胸前的傷口不斷有赤紅的小液滴掉下來,落在草地上,像細小的瑪瑙珠子。


    “別再來煩我。”朱燁漆黑的丹鳳眼悍然盯著它,一字一句道,“不然我一定將你挫骨揚灰,讓你煙消雲散!”


    白狐低聲“唬唬”著,綠眸死死看住他,眼神變幻莫測。良久,它頹然後退了一步,扭頭,忽然仰起頭發出一聲悠遠的長嗥:“嗷嗚——”


    叫聲甫落,四周猛然濃霧彌漫,草地湖泊消失不見,家具的輪廓卻漸漸顯露出來,最終霧氣散盡,朱燁又回到了他的臥室。


    因為佐匹□□的作用,朱燁在整個過程中都沒有徹底醒來,躺在被子裏的身體隻輕微抽搐了兩下,就陷入了真正的睡眠當中,隻是兩道長眉不舒服地蹙了起來,在眉心擰出一個清淺的“川”字。


    “呼!”浴室門口,胖乎乎的寵物豬大口大口喘著粗氣,體力不支地倒在地墊上,豬蹄輕輕顫抖。一道三公分長的疤痕出現在它的右胸,細細的,閃電形狀,如紅色簽字筆畫出的一道折線。


    喘息良久,它終於恢複了一點力氣,將丟在旁邊的剃須刀片用長鼻子拱到了地墊下麵。搖搖晃晃走到朱燁床邊,想爬上去,到底力不從心,半天隻歎了口氣,拱起他丟在床下的髒內褲嗅了嗅,蠢萌的小豬臉上露出傷感的表情。


    哢噠一聲輕響,臥室門自動打開,墨墨晃晃悠悠出門,後腿一帶將門關上,摸著黑往起居室走去,原本漆黑瑩亮的黑豆眼在夜色中閃耀著碧綠色的光芒,像亮點幽深的鬼火。


    終於走到起居室,它爬到了烏龜缸上,雙眸緊緊盯著缸裏,胸腔中發出幾不可聞的呢喃。漸漸的,一道若隱若現的綠光裹住了缸底瑟瑟發抖的節操,慢慢飄起,飄出玻璃缸,飄到了窗前的紗簾後麵。


    墨墨鬆了口氣,跳下玻璃缸,跑過去用長鼻子將它拱翻,啪一聲將自己肥胖的身體拍在它濕淋淋的肚子上,深呼吸,發出一聲舒服的呻|吟。


    “尊上?”幾分鍾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偷偷摸摸從樓上走了下來,安德魯穿著身騷包的酒紅色真絲睡衣,躡手躡腳溜進起居室,小聲問:“尊上,發生了什麽事?為什麽我感覺您的氣場在波動?”


    “嗚?”墨墨聽到他的腳步,掙紮著爬起來,一臉警惕地看著這個比自己還紅的人類。安德魯小心翼翼在它身邊蹲下,閉著眼仔細感受了一下它的魔靈,擔憂地自言自語:“糟糕,魔靈比下午弱了很多,似乎是受了內傷呢。”


    “嗚嗚……”墨墨抬起左前爪揉了揉鼻子,委屈地哼唧了一聲。安德魯一低頭忽然看見它胸口的傷痕,頓時大驚失色,失聲道:“尊上!您流血了!”


    “!”墨墨被他的聲音嚇了一跳,一豬蹄按在他嘴上:魂淡!被主人看見我在搞他的節操,人家的屁股又要開花啦!


    “對不起,屬下該死,差點驚醒人類!”安德魯馬上收聲,捂著嘴左右看看,見並沒有可疑的人類出現才放了心,右手食指輕輕按在豬崽胸前的傷口上,口中念念有詞,片刻後墨墨的傷口便徹底愈合,隻留下一道極清淺的痕跡。


    “尊上,屬下的法力實在是太差,隻能幫您這麽多了。”安德魯愧疚地說。墨墨低頭看看自己胖胖的小胸脯,滿意地哼唧了一聲,趴下,表示暫時認可了他在自己身邊的位置。


    安德魯摸著下巴道:“尊上,這似乎不是普通人類能夠製造的傷口啊……話說您不是和伊森哥睡在一起的嗎?難道是他傷到了您?”


    你知道的太多了!墨墨不高興地瞪了他一眼:“哼唧哼!”而且家暴這種事就不要隨便說出來了好嗎?


    “難道他身上有什麽能傷害您的法器?”安德魯的眉頭皺了起來,隨手拿起排梳給上司刷毛,一邊自言自語,“這可如何是好,如果您被他身上的法器克製,不能與他雙修,僅靠一人之力又怎麽能早日修成原形呢?不行,我一定要想想辦法!”


    好了傷疤忘了疼的魔尊大人被刷了兩下就渾身癱軟了,翻個身仰躺在烏龜上,一邊享受人類的服務,一邊發出了輕微的鼾聲。而它忠心耿耿的手下還在絞盡腦汁地為它捉急:“我得想辦法把伊森哥的法器偷出來毀掉,嗯,就是這樣!可是連魔尊大人都被傷成這樣了,這麽厲害的法器我區區一個牙獸又怎麽可能靠近?真是傷腦筋啊……”


    墨墨:“zzz……”


    朱燁難得睡了個好覺,因為頭天晚上吃了佐匹□□,第二天一直睡到了十點半,連鬧鍾都沒有把他叫醒。睜開眼,計劃好的晨會已經過點了,他連忙給秘書打了個電話,叫她把會議挪到了下午,這才起床洗澡。


    換了家居服下樓,廚師已經準備好了不知道是早飯還是午飯的一頓飯,菠蘿古老肉、清蒸石斑魚、蠔油生菜,外加一個滋補燉盅,香氣四溢。


    朱燁睡了太久,一聞飯味便饑腸轆轆,大步穿過客廳去餐廳吃飯,路過沙發的時候發現安德魯又在津津有味地看電視,隻不過這次不是韓劇了,換成了迪士尼動畫片。小胖豬墨墨卻有氣無力地趴在沙發扶手上,一宿的功夫像是瘦了一圈兒,連肚皮都耷拉下來了。


    “這是怎麽了?”朱燁有些擔心,一把將墨墨抱了起來,雙手卡在它腋下晃了晃,問安德魯:“墨墨怎麽蔫頭耷腦的?一早就這樣嗎?”


    安德魯臉都白了,脖子後仰,恐懼地看著朱燁:“我、我什麽都不知道,今早起床看見它趴在沙發上,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這次倒不是他怕魔尊大人誤會自己覬覦它老人家的愛侶,實在是朱燁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太強大了,那是人類世界中魔族唯一害怕的巫人的氣息,如岩漿一般滾燙,一旦靠近便像被火燎了一般,魔靈整個兒痛不可當。


    此時此刻,安德魯深深覺得想從朱燁身上拿到法器並毀掉什麽的,實在是一個不可能任務。


    朱燁詫異地看著他刷白的臉色,感覺比之於寵物自己的秘書似乎病得更重一點,遲疑道:“安德魯,你沒事吧?不舒服的話叫阿貴再送你回醫院檢查一下吧,我看你的臉色實在是不好。”


    “不、不用了,我很好,隻是昨晚……落枕了而已。”安德魯看了看朱燁手中的魔尊大人,墨墨明顯也很懼怕他身上撒發出的氣息,垂著四肢一動不動,被朱燁一搖,像壞掉的布偶一樣晃來晃去。


    “您的午餐已經準備好了,不如先去吃飯吧,我的話不用擔心,貼個膏藥就好了。”安德魯試圖盡快將魔尊大人解救出來,抬手要從朱燁手中把豬接過來,誰知朱燁直接把墨墨往懷裏一抱,兜著它的肥屁股去了餐廳:“你繼續看吧,我帶墨墨吃點東西,它可能是昨晚跟我在健身房活動時間太長,累著了,得補補。”又吩咐菲傭:“給它弄點玉米土豆泥來,拌點青豆和蝦仁,它喜歡那個。”


    菲傭領命而去,安德魯隻好在沙發上坐了下來,眼角的餘光卻一直忐忑地注視著餐廳的方向。隻見自家魔尊強打精神蹲在餐桌上,不時咬兩口朱燁放在它盤子裏的飯菜,雖然因為忌憚巫人的氣息不敢靠的太近,但黑豆眼中卻無法抑製地流露出愛慕眷戀的神色。


    收回視線,電視裏正在演一部叫做“海的女兒”的動畫片,女巫將可以變出腳的藥水遞給小美人魚:“和人類相愛,以後你的每一步都會像踩在刀尖上那麽疼,你願意忍受這種痛苦嗎?”


    小美人魚含著淚水毅然喝下藥水:“為了他,我願意。”


    尼瑪這就是愛情啊,太虐啦……安德魯直撮牙花子,和人類在一起的代價太大了,瞧,人魚也沒有好下場呢,魔尊大人,請您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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