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對步兵的勝利,使得原本結果難料的戰鬥局麵一下子變得明朗起來。殘存的蘇軍士兵倉惶撤到己方坦克周圍,試圖依托最後兩輛t-34和一輛bt坦克阻擋德軍步兵的衝擊,然而這恰恰是德軍希望看到的局麵!在同伴們的掩護下,手持“鐵拳”和“坦克殺手”德軍士兵迅速就位,這兩種武器能夠從側後部有效攻擊蘇軍坦克,但致命的缺陷是射程太短:前者的改進型號僅為100米,後者的升級型號也隻有200米,皆在機槍的有效射程之內,艸作者非常容易受到敵人隨行步兵的殺傷,所以通常用在陣地防禦戰和野外伏擊戰當中,己方步兵壓製住對方戰鬥人員是最為有利的攻擊形勢。


    站在一輛已被炸癱的卡車旁,林恩近距離目睹了改進型“坦克殺手”也即是rp54型88mm反坦克火箭筒的整個射擊過程。和以往觀看電影或是閱讀文字所不同,這樣的親身經曆是相當刺激的——差別也許就像看別人坐與自己坐雲霄飛車一樣,在感官上存在質的不同!


    發射火箭彈之後,體型寬胖的德軍反坦克步兵手旋即拎著帶護盾的火箭筒退到卡車後麵,前方則爆發出了轟然巨響,強烈的衝擊掀起無數或大或小的零碎件,揚起的煙塵更如迷霧一般蔓延開來。背負彈藥箱的另一名反坦克小組成員旋即取出火箭彈,兩人默契配合著迅即完成了再裝填,而這個時候,前方又發生了一次強度相當的爆炸,緊接著是另一個稍許輕微的。


    負責裝彈的反坦克小組成員探出頭朝前麵觀察了一下,然後朝自己的同伴做出了一個四指並攏的手勢,林恩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隻見負責艸縱“坦克殺手”的胖子士兵極其敏捷地閃了出去,單膝下跪,反坦克火箭筒水平地扛在肩上,他花了有三四秒的時間進行瞄準和調整,然後再度發射了火箭彈。


    轟!


    強勁的爆炸撼動地麵,在這之後,林恩忽然聽到有人發出興奮的喊叫,蘇軍坦克已經全部被幹掉了?


    這時候,周圍槍聲還未停止,林恩不敢冒然探頭張望,而是努力搜尋著“屠夫”的身影,但這周圍到處是煙塵,別說臉孔,就是身形也看的有些模糊。林恩略微躬著腰,斜端著步槍,忐忑地朝旁邊挪了幾步,速度很慢——這時候老兵和菜鳥的差別就體現出來了。在很近的距離上,剛剛離開槍膛的子彈嗖的劃空而過,林恩忽感左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可眼角餘光在這邊卻沒有看到人影,而且被“撞”的位置旋即火辣辣的疼,心中不禁大驚:自己掛彩了!


    最為擔心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林恩不由得想起了黃毛,想起了其他在戰鬥中負傷的同伴。他們有的就這樣死去了,有的傷勢不太重,也就自行或在同伴幫助下止血並包紮傷口,運氣比較好的還能夠得到醫護兵的及時救治,但更多的人要等到戰鬥結束後才能見到醫護兵,那時候可能已經流血過多導致傷勢惡化了。


    帶著驚恐而慌亂的心情,林恩總算做出了一個正確的反應:他迅速下蹲並環視周圍,很快發現開槍者就匍匐前麵一輛卡車下麵,趁著對方還沒來得及手動裝填第二發步槍彈,他用最快的速度端槍瞄準——扣動扳機!


    啪!


    槍托後挫肩部,林恩本能地卸槍、拉槍栓,其實若是第一發子彈失的又沒有同伴及時相救,亦或是敵人手中拿了一支衝鋒槍而非步槍,他此時是必死無疑的。好在這種假如的情況並沒有出現,在隔著不到15米的距離上,林恩一槍爆頭,而那名蘇軍士兵麵朝下趴著,紅得刺眼的鮮血正沿著鋼盔滲到泥濘的地麵上。


    自古殺人償命,但林恩這一次殺的是戰場上的對手,合情合理,無錯無罪。


    左臂仍是熱辣辣的疼,但感覺逐漸清晰起來了。林恩知道這一槍應該沒有打到骨頭,他鼓足勇氣偏頭看了看,左臂處的軍服外側破了一道口子,血還沒有滲透衣物流到外麵來,看起來情況應該不會太糟。


    “殺豬的!殺豬的!”(德語:中士)


    退回到卡車旁的林恩終於開口叫“屠夫”了,士兵們都這麽叫他——林恩猜想這應該不是他的姓氏或名字,而是他的軍銜或者長官的意思。


    從車隊前方傳來的槍聲緊了一陣,隨後就漸漸稀疏下來,正當林恩準備自己動手處理傷口的時候,“屠夫”出現了,他依然高高地挽著袖子,單手拎著衝鋒槍,渾身上下殺氣騰騰,想必又有不少蘇軍士兵成了他的槍下亡魂。看到林恩這副模樣,他收起臉上的凶相,大步流星地走過來,彎腰撕開林恩傷口的衣袖,略有些詫異地瞪了林恩一眼,從上衣的大口袋裏掏出一個扁平的金屬壺子,擰開之後照著林恩的傷口澆了下來,突然的刺痛從手臂傷口處傳來,林恩忍著沒有叫,但齜牙列齒的表情還是再一次遭到了“屠夫”的鄙視,他“莫爾烏爾”地說了兩句話,林恩自是不敢有任何的回應。


    就這樣簡單清洗了傷口,甚至包紮一下都沒有,“屠夫”便起身離開了,看著他端著衝鋒槍的矯健身姿,林恩愈發覺得這場戰爭的失敗應該歸咎於上層的策略抉擇而非軍隊本身。


    稀稀落落的槍聲不一會兒便平息下來了,戰鬥結束!林恩小小心心的從卡車旁走了出來,隻見前方七輛蘇軍坦克無一例外的變成了廢鐵堆,三輛裝甲車有一輛側翻在路旁,兩輛直接被炮彈或者反坦克火箭彈打爆,而後麵的卡車則無一例外被子彈和彈片打得千瘡百孔。蘇軍士兵的屍體滿目皆是,死時的姿勢也是千奇百怪。約有三四十人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舉手投降,德軍士兵們正驅使他們把周圍散落的武器槍械撿拾到一塊。


    著眼前的景象,林恩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經驗或知識告訴他這時候自己應該幹些什麽。這周圍當然也少不了同伴的遺骸,但贏得勝利的德軍士兵們臉上有種難得的釋然,總的來說,這是一場漂亮而成功的伏擊戰,隻是勝利者沒有時間來進行慶祝。除了救治己方的受傷人員,他們所做的就是從蘇軍士兵留下的武器裝備中挑選自己用得上的,並從他們身上尋找幹糧和罐頭,那幾門由卡車拖曳的蘇製火炮是無法帶走的,卡車的車廂裏還有些彈藥箱,德軍士兵們便將它們搬下來堆到大炮周圍準備炸掉。


    “嘿,lynn!”


    一名身材偏瘦、個子還算高的大耳沿鋼盔手裏拿了一把波波沙,背上還背了一把,他往林恩這邊走了幾步,將手中的波波沙豎著拋了過來。林恩左手受了傷,右手還拿著毛瑟步槍,但以業餘守門員的技術反應,他迅速下蹲,正好把波波沙接在懷中——就是槍托磕在左腹硬硬的疼。


    林恩叫不出這人的名字,隻曉得他和自己一樣是“屠夫”的手下,至於交情如何更是不得而知的。所以在拿到槍之後,他隻是朝對方笑了笑。那人也咧嘴笑,順手又扔了蘇軍士兵放備用彈鼓的彈鼓包和一大塊麵包過來。前者固然可以解決林恩在彈藥方麵的後顧之憂,但後者顯然是他現在最迫切需要的。拿著堅硬的麵包,他恨不得立即填進空空如也的肚子裏,但看大家都還在忙碌,便隻是撕了一小塊塞進嘴裏,剩下的揣進口袋,然後一邊咀嚼,一邊把毛瑟步槍背到背上——按說波波沙算是二戰中最犀利的單兵武器之一,中近距離要比手動步槍厲害很多,但這兩天來林恩已經用慣了毛瑟步槍,相比之下還是覺得它更順手。


    不管怎麽說,一支連發的武器在關鍵時刻總能夠有所作用,林恩擺弄著這簡陋但不簡單的衝鋒槍,忽然聽得前麵有些吵雜,抬頭一看,一些德軍士兵正把蘇軍戰俘們往一處驅趕,而其他的德軍士兵則遠遠圍攏,形成了一個並不規則的圓弧形。等到所有戰俘都被集中到了一輛卡車旁邊,個別戰俘似乎明白了什麽,憤怒地咆哮高呼,而其他戰俘也很快加入進來。林恩不懂俄語,但他明顯聽到了“法西斯”這個詞組,電影中曾經出現過的場景頓時出現在腦海中——德軍士兵們拉動槍栓的聲音立即印證了他那不好的猜測,在他能夠說些或者做些什麽之前,連貫而清脆的槍聲索索索地響起,密集之時堪比一場暴雨中大雨點砸在瓦片上的聲勢。它僅僅持續了四五秒,待到槍聲停息,那輛卡車旁已是滿目血腥。


    林恩怔住了,還未下咽的麵包如刺梗喉,數十條鮮活的生命就在這麽一瞬間消失了,如果是正麵戰場上的戰鬥也就罷了,可這樣單純而徹底的殺戮給視覺與心靈都造成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剛才開槍射擊或是旁觀的德軍士兵們有黨衛軍也有國防軍,他們此時無不一臉冷漠,這讓林恩陷入了深深的困惑與反思:難道戰爭的意義就是人與人的無情屠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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