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叟達特!”(德語:嘿,士兵!)


    迷迷糊糊地聽到這個聲音,林恩並沒有意識到這是在叫自己,緊接著左肩又被人輕輕推了推,他這才忽的一個激靈睜開雙眼。彎腰站在自己身旁的是個頭戴大耳沿鋼盔、肩挎衝鋒槍的德軍士兵,叫不出名字,隻知道是同屬於平民護送隊伍的。


    見林恩醒了,這名士兵做了個“跟我來”的手勢。林恩正欲起身,卻發現自己的右肩、右臂和右側的腹部都被“占用”了——婦人依靠著自己的肩膀,小女孩抓著自己的手肘,腦袋擱在腹部,大約是肝脾所在的位置,此刻睡得正香。


    看到這對母女,林恩想起自己先前還和她們說了一小會兒話,並且親眼看她們入睡,本來還打算抓緊時間研讀那兩本“神書”,卻也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轉頭看看“白山羊胡子”,似乎是被士兵剛剛叫喚自己的聲音吵醒,睡眼惺忪地看著林恩。當林恩小心翼翼地移動卡萃麗的小腦袋時,他從另一側伸手幫了一把,然後一道將婦人的腦袋連同上身略微往右挪動。在這個過程中,母女倆居然都沒有醒,隻是很自然地在睡夢中動了動。


    朝老者點點頭,林恩輕手輕腳地爬起來,拎上突擊步槍跟著那名士兵往外走。黯淡的月光照著積雪皚皚的田野,視線中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安詳。第一輛馬車旁已經聚攏了十幾名士兵,等到林恩和另外兩人陸續前來,負責護送這支平民隊伍的士兵也就基本湊齊了。


    領隊的國防軍上士個字不高,小小的眼睛配著突起的臉頰,雖沒有“屠夫”那般凶悍,卻也給人一種不好惹的印象。他甕聲甕氣地說道:“按照現在的速度,我們得明天這個時候才能抵達柯尼斯堡。有幾個傷員的情況不太好,得盡快把他們送到醫院去!”


    他所指的傷員,是馬車裝運的受傷平民,老人居多,也有歲數不算太大的中年婦女。他們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能跟士兵相比,又沒辦法進行妥善的傷口處理,簡單包紮隻能應付輕傷,若是傷勢較重的話,確實需要盡快送到擁有一定治療條件的醫院去。


    士兵們下意識地朝兩輛馬車瞧了瞧,路雖然難走,但馬匹的耐力總要比人好一些。至於說原先落後的平民們,這段時間雖然也陸續抵達,可讓他們不作休整繼續行進顯然是不現實的。


    “我的想法是,派兩個人跟著馬車先走,抵達柯尼斯堡後再折返接應。”大概是不想讓平民們聽見,上士有意壓著聲音,他用眼睛在士兵們臉上瞟了一圈,見沒有人提出異議,便繼續說道:“我認識一個同鄉在柯尼斯堡衛戍司令部,找到他就有希望搞一輛汽車,這樣往返幾趟就能夠把平民都運到城裏去,我們的任務也算順利完成了!”


    這些話在其他士兵聽來是很容易理解的——想要盡可能保住重傷員的姓命,同時又想辦法弄到汽車,就得讓上士跟著馬車先行前往柯尼斯堡。不過,德語水平還不及三歲德國兒童的林恩聽著就很是費解了,他隻好把自己聽不懂的句子硬背下來,一會兒讓書店老頭也就是卡萃麗的爺爺翻譯成英語,那樣至少更容易理解一些。


    “如果大家沒有意見的話,我和科爾護送馬車!”上士以征詢意見的口吻說道,可這會兒誰還有更好的意見?


    “那就這樣決定了!我不在的時候,隊伍由……你,黨衛軍下士,負責。”上士指著對麵一名瘦瘦的黨衛軍低階士官說。


    站在一群國防軍和黨衛軍士兵之中,這名ss三級小隊副(下級小隊領袖)沒辦法推脫,隻號硬著頭皮接應下來。


    上士又讓士兵們從馬車上拎下一口黑鍋和六個半大的麻布袋子。從它們的外觀輪廓來看,裏麵裝的應該是麵包、土豆這一類。省著用的話,應付七八十號人吃四五餐應該還是可以的。


    “好吧,解散,各自休息,養足精神!”國防軍上士舉止沉穩地發布了臨行前的最後一道指令。


    見周圍的士兵都散了,自己也沒有被特意點選,林恩快步而歸,迫不及待地將他背在心裏的詞語短句念給老者——時間倉促,難免有些字詞背錯,好在老頭兒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他琢磨了一下,用英語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大致向林恩轉述了一遍。


    “噢……”


    林恩恍然卻沒有大悟,他固然熟悉這段曆史的發展趨勢、交戰各方的主要武器裝備、著名將帥以及一些經典戰例,卻不通風土人情,更沒辦法解讀人們處理一些小事情的習慣、慣例。國防軍上士是心懷平民還是借機開溜,他看不透,對此也沒有任何發言權。


    老頭兒倒也不妄加評論,隻是向林恩要了口水喝。重新擰好水壺蓋子,林恩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態,目光從老頭轉到母女倆身上,她們緊緊依偎在一起,睡得很熟、很沉。


    須臾,馬車移動的聲音驚醒了一些平民,作為最後動員的一批,他們撤離家園的意願本來就不強烈,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也沒有驚慌失措的表現,而且留下來的士兵也很快向他們解釋了情況。於是,絕大部分平民都回到臨時休息處,等到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聲音漸行漸遠,這片樹林複又安靜下來。


    輕輕揭起毯子一角,伸腳、曲腿,一點點挪回到自己先前的位置。清冷的空氣中能夠嗅到婦人的發香與小女孩的體香,此“香”甚淡,而且也不像香水那般芬芳,卻有著任何香水都合成不了的天然感覺。它是平凡生活的一部分,也隻有親近者才能夠聞到。


    林恩無心睡眠,低頭看著婦人和小女孩。艾莉絲,卡萃麗,兩個多麽好聽的名字。它們是注定要和自己聯係在一起嗎?


    因為披巾的關係,從林恩的角度隻能夠看到艾莉絲那細小挺拔的鼻梁,這讓他想起了好萊塢大片《珍珠港》裏的女主角凱特.貝金賽爾。細代表著脆弱,挺代表著倔強,當脆弱與倔強結合在一起,便形成了令人憐憫以致欲罷不能的深深憂傷。


    盡管是一身男孩打扮,卡萃麗有著和媽媽一樣清秀端正的麵容,眼睛很大,皮膚很白,不論是穿夾克褲子還是連衣裙襖,冬天裏都會鼓鼓囊囊的像隻無比可愛的小玩具。擁有這樣的女兒是任何一位爸爸的幸福,隻可惜那位追隨隆美爾前往北非的德[***]人無命享受。


    想到備受爭議的“德[***]神”隆美爾,林恩心裏突然有些怨念:隆帥呀隆帥,你這隻沙漠之狐當年要是一口氣打過蘇伊士運河該多好,1945年的德國絕非現在這般情景,穿越而來至少可以享受一下曆史的風味和情調,而不必像小強一樣整曰為了生存而頑強抗爭。


    可歎的是,埃爾溫.隆美爾即便能夠聽懂漢語,這會兒也沒辦法對林恩的感慨做出回應了。按照曆史記載,這位功勳元帥受到暗殺事件的牽連,於1944年10月14曰服毒自殺,給後世軍迷們留下了無盡的遺憾與猜想,這才有了“如果隆美爾活到1945年”的種種討論。


    為什麽自己不穿越成1941年甚至更早時候的隆美爾呢?林恩心裏突然很戲謔地想著,那樣的話,自己將有極大的空間施展才華。橫掃北非、蕩平蘇俄,甚至馬踏英倫、揚鞭美利堅,那種舍我其誰的暢快也隻有穿越曆史之人才可能擁有!


    回到現實,自己卻仍是可憐小兵一枚,能否活到戰爭結束還是個大問題。買一贈二,有那實力養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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