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運氣,除了穿越的時點與陣營,林恩應該算是非常走運的。


    階梯的盡頭,是一個黑洞洞的房間,它不同於先前那個下水道疏通站,從陳舊的牆壁和粗大的管道來看,倒像是一棟大樓最底層容納排汙管和水泵的空間,若非出現了故障,通常不會有人來到這裏。


    是房間就有門,然而電筒光線所照的這扇們似乎已經完全鏽死了,無論如何用力,粗大的門把手仍是紋絲不動。


    “讓我來!”


    沃夫魯姆側舉起突擊步槍,用槍托狠狠砸下——這可是埃裏克的前任,那位高個子軍官留給林恩的唯一紀念。


    “咚”一下,“咚”兩下,就在林恩擔心這些聲音會引起外麵的蘇軍注意時,門把手脫落下來,沃夫魯姆伸手一拉,這包鐵木門吱呀一聲開了。


    弗林斯不由分說地第一個擠過門縫,端著打開了紅外線探照燈的突擊步槍走上了又一條階梯。


    外麵一點聲音都沒有,安靜的有些詭異。


    出門的先後秩序仿佛和榮譽相掛鉤,布呂克也擠在了林恩身前。


    無言中的變化讓林恩感到欣慰和驕傲。


    門外的這條階梯隻有十級台階,上去之後,空間突然變得異常宏大。


    盡管視線中黑漆漆一片,布呂克仍小聲說道:“是地鐵站!”


    柏林的地鐵係統雖然沒有英國倫敦那麽悠久,但得益於第二、第三帝國的強大工業,在20世紀的上半葉,它已經達到了相當驚人的規模,而這個時候許多落後國家連地鐵長什麽樣子都沒見過。


    走上台階,林恩靜靜地站在一旁。紅外線夜視儀並不能用來探測地形以及其他沒有熱度的物體,因而他集中精神,豎起耳朵聆聽著。


    可惜手下士兵的腳步聲還是稍稍擾亂了他的心神,在什麽也沒聽到的情況下,他決定打開電筒。


    相對於探照燈或汽車車燈,這使用兩節電池的便攜式電筒所發出的光亮顯得十分微弱,環視周圍,這裏確實是地鐵站的站台,然而軌道向外延伸的兩側都已經被坍塌的巨大水泥塊堵塞,所以也看不到哪怕一節地鐵車廂。


    “樓梯在這邊!”特奇梅爾眼尖,目光連同青澀的聲音一同指向側旁的水泥台階,它看起來很寬,能夠容納五六個人並行交錯,應該是通往地鐵口的樓梯。


    在這封閉而安靜的空間裏,小聲說話聽著也非常清楚。


    “我想它已經被堵塞了!”林恩依照邏輯進行判斷,並以手電筒繼續搜尋其他出口,而試著向上尋找出路的士兵也很快悻悻而歸。


    布呂克和另外一名士兵也各自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電筒,三根光柱在深邃的黑暗空間中來回掃動,過了幾分鍾,有人說:“嘿,長官,這有應急通道!”


    不等林恩回答,那人已走了過去,推開門往裏瞧了瞧:“沒準能夠通往地麵!”


    若這廢棄的地鐵站真是封閉的,林恩倒有躲在這裏挨到戰爭結束的竊念,然而對曆史的預先了解讓他拋棄了這種僥幸想法:即便德國投降了,柏林也麵臨著被蘇軍和西方盟軍共同占領的局麵,出去也難保能逃之夭夭!


    “但願出口不在空曠的街口!”布魯爾嘀咕道。


    除非原路返回,這裏看起來是不會有第二條通道了,士兵們一個跟著一個穿過應急通道門,爬了好幾個對折樓梯,仍沒有空氣流動的跡象,就在林恩準備放棄希望的時候,突然聽得上麵傳來吱呀一聲門響。須臾,一股冷風灌頂而至。


    “長官!”走在最前麵的士兵壓低聲音喊道,“有路!”


    不僅是林恩,幾乎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卻又小心翼翼地避免發出聲響。


    門外並不是空蕩蕩的街道,而是位於一棟半坍塌的建築之內。樓麵以及內部陳設的徹底毀壞加上外牆的部分倒塌,使得它看起來就像是羅馬的古鬥獸場遺址。


    林恩無暇揣摩這地鐵站的應急通道為何會與商場式的建築連在一起,何況戰爭的破壞已經讓這周圍的環境麵目全非,隻看片麵的殘跡並不能推斷它們本來的樣貌。見之前出來的兩名士兵已經以倒塌的圓柱與殘留的水泥塊堆作為掩體進行警戒,便緩步向前走出,端起打開了電源的紅外夜視儀——我擦,好多亮色的輪廓!


    扇麵掃視,林恩迅即以右手做出下壓動作,示意身後的士兵們小心隱蔽。根據紅外望遠瞄準鏡所顯現的輪廓大小與亮度,大致推斷出敵方士兵的距離超出五十米,也即是這棟建築物前方的街對麵,而且一樓、二樓都能夠看到晃動的人影!


    莫非是蘇軍指揮部?


    壓抑、憂慮、憤恨、惱怒、傷悲,這些糾纏在一起的複雜感受一股腦都有從心底噴湧而出的強烈欲望。林恩放平突擊步槍,轉頭看了看手下士兵們,所有人都已經按照自己的指示謹慎待命。


    “阿爾弗雷德!布魯爾!古特!”


    林恩輕點背負紅外線夜視裝備者的名字,他們一一起身來到指揮官身旁。


    趁著和敵人的距離還遠,林恩將自己的作戰計劃低聲布置說:“進攻開始之後,除了布魯爾帶兩人留在這裏警戒接應,其餘人都跟著我衝!阿爾弗雷德,你跟古特一左一右,射擊要快,要準,挑那些最有可能反擊的打!”


    這指令聽著簡單,三名夜戰兵也都毫無異議地接受了,但做起來可不容易——就算林恩自己也不敢打包票,但以1945年蘇軍官兵的素質,這樣的戰鬥必然是狹路相逢勇者勝。


    接下來,林恩又單獨對艸作“坦克殺手”火箭筒的士兵說:“諾亞,一會兒聽我指令,你首先以火箭彈轟擊對麵二樓窗口稍稍往下的位置,明白嗎?”


    這名黨衛軍二兵非埃裏克戰鬥小隊所屬,算是指揮部拚湊人員附贈的“大禮包”,據他自己所說,此前的幾次戰鬥已經擊毀了六輛蘇軍坦克和裝甲車,但這個數字究竟如何,林恩也不好判斷。安排給諾亞的副手並沒有經過專門的訓練,無奈這裏除了林恩,再沒有其他人會艸作反坦克武器,隻好在行進途中接受臨時訓練,效果如何林恩同樣不得而知。


    最後,林恩喚來特奇梅爾,這支夜戰特遣隊中年齡最小也是戰鬥力最弱的一員,起初雖然有機會讓莫特奇格幫忙換個更有經驗的,但也許是他青澀柔弱的外表喚起了林恩的長兄心懷,他最終還是將這名列兵帶在了隊伍中。


    “嘿,夥計,聽好了,你可以很好地投擲手榴彈,照著任何試圖攻擊我們的俄國佬狠狠砸!”林恩一邊說著,一邊格外耐心地做了個拉弦投彈的動作,而這其實也花不了幾秒時間。


    特奇梅爾生澀地點頭道:“好的,長官,放心吧!”


    林恩以左手輕拍他的肩膀,收回之時,順勢拉下槍栓,義無反顧地下令道:“進攻!”


    殘破不堪的商場大廳內,十四條黑影飛快地向前移動,有的直接跨過沒有玻璃的落地窗,有的躬著腰跟隨領頭之人從大門處衝出,另有一人雙手拎著格外粗大且帶有小型護盾的炮管(原版的大護盾過於沉重,因而許多德軍士兵都喜歡使用小型護盾或者拆掉護盾戴著麵具發射),在一個比成年人還大的牆體破窟窿前單膝跪地,透過護盾上的玻璃窗迅速瞄準,然後一發拖著明亮尾焰和濃濃白煙的長紡錘狀物體便朝著街對麵飛去。


    冷不丁看到一群人衝了過來,街對麵的蘇軍士兵有的試圖用架設在沙包袋上的機槍射擊,有的直接端起衝鋒槍轉身相向,但沒等他們拉下槍栓扣動扳機,德軍88毫米口徑panzerschreck反坦克火箭發射器那足以穿透200毫米裝甲板的火箭彈搶先而至,其空心裝藥的戰鬥部容有烈姓炸藥660克,相當於六枚m24長柄手榴彈,而且遭到攻擊的蘇軍士兵絕沒有機會將它撿起反擲——隻聽轟隆一聲巨響,五米範圍內的七名蘇軍士兵有三個直接被強勁的爆炸掀飛,其餘四人也沒有一個能夠逃過此劫!


    火箭彈爆炸所產生的硝煙正好為林恩和進攻的德軍士兵們提供了掩護,他端著打開紅外探照燈的突擊步槍,隻等爆炸產生的烈焰消失,便將突擊步槍舉到與肩部齊平位置,雙腳放慢速度,換成非常有節奏的交替邁進。受到爆炸的影響,紅外線瞄準鏡裏起初是一片光亮,但轉瞬就黯淡下來,那些人形的光亮輪廓隨之出現,撇開那些已經躺或趴在地上的,他瞄準一個彎腰的家夥就是砰砰兩槍。瞄準鏡中,那人就像是受到了隱身人的掄拳猛擊,頓時仰起上身向後倒去,雙手更是失控地向兩邊攤開。


    緊接著,又一個亮色的人影出現在視線當中,但沒等林恩扣動扳機,他便被接踵而至的好幾發子彈射中,身體就像是風中的枯葉顫抖著跌倒。


    嗅到了空氣中飄散的濃烈火藥味,林恩猛然一聲咆哮:“士兵們,進攻!”


    如果時間在這一秒停止,林恩及其夜戰士兵們的光輝形象或將成為戰爭末期德軍陣營最亮麗的一道風景,然而他們誰也沒有料到,就在他們所進攻的這棟建築物的斜對麵,他們直接無法直接觀察到的視線死角,停著一溜兒坦克和裝甲車,戴著船型便帽或皮質坦克帽的蘇軍士兵們正給自己的戰鬥車輛補充彈藥和燃料,為深入柏林市區的戰鬥進行準備,對於這一小股德軍士兵的出現,他們無不目瞪口呆,緊接著便是強烈的憤慨——這不是在老虎屁股上拍巴掌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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