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樣明亮的夜空下,“威利斯”吉普車沿著土路顛簸前行,在這個時候,林恩終於可以切身體會到那些美軍官兵為何對外圍的警戒巡邏有諸多抱怨,一趟下來不僅灰頭土臉,往往手腳疼脹、腰酸背痛。然而和“避難所”基地的帝國近衛軍官兵所進行的外圍徒步巡邏相比一番,這樣的痛苦還能算痛苦麽?


    從突擊隊員在西牆上炸開的破口出來,林恩指揮者領路的吉普車沿西牆外側向西南方行駛,沿途能夠看到火勢稍弱的軍械庫,聽到牆內傳來的槍炮聲陡然變得激烈。大約兩公裏之後,熟悉的西牆被永遠地拋在了身後。


    眼看著前方幾百米處有一座有燈光的警戒崗哨,而它北側相隔百多米就有兩盞亮著的大功率探照燈,周圍隆起的“山丘”想必就是覆蓋在高射炮上的偽裝網。


    坐在副駕位置上的林恩用德語低聲吩咐駕駛員:“先加快速度,離著哨卡還有幾米的地方再刹車,假裝我們非常著急!”


    這名穿著美軍製服的突擊隊員點頭照做,林恩又轉過頭,像是導演給演員講戲般對後座兩名同樣裝束的突擊隊員說:“從現在開始,你們把自己當成是美國士兵,非常緊張、恐懼地向四周圍警戒,仿佛潛伏在黑暗中的敵人隨時都可能殺出來!”


    後座兩個都是年輕人,生活的經驗雖然沒有老人那麽多,但緊張和恐懼的體驗還是有的。其中一人保持站姿,雙手緊握著車架上的勃朗寧機槍射擊把柄,隨著汽車的行進而不時地轉動槍口,另一人雙手端著m1半自動步槍——自從有了mp44,德軍官兵對丟在地上的m1毫無興趣,而這一支則是安插在吉普車內的牛仔式槍套內,十足的拉風,意義卻並不很大。


    遠遠看見這一溜兒汽車駛來,哨卡那邊的警衛哨兵拿著印有stop的圓形指揮牌用力揮動,但他們很快發現領頭的吉普車就像是一頭失控的公牛,帶著滾滾灰塵飛奔而至。見此情形,站在崗哨後麵的士兵甚至端起了步槍和衝鋒槍,沙包堆砌的機槍防禦位置,另外兩名美軍士兵也艸起一挺勃朗寧嚴陣以待。


    伴隨著響亮刺耳的嘎吱聲,吉普車雜技般在哨卡前停住,林恩從車上一躍而下,近乎咆哮地朝相隔不到四公尺的哨兵喊道:“快抬起杆子,你們這些笨蛋!敵人已經進入基地了,我奉命帶著科學家們緊急撤離!”


    對於眼前這位怒火衝衝的軍官,哨兵嚇住了,他看著尚有數十米才抵達哨卡的吉普車和卡車,瑟瑟地說:“長官,剛剛得到上級命令,沒有通行……”


    “混蛋!”


    不等對方說完,林恩已經大步上前並且雙手使力,給了這名哨兵狠狠一推。這家夥對此毫無防備,當即摔了個四腳朝天。見此情景,哨卡旁的持槍哨兵喝道:“不準動!”


    “你在對誰說話?”林恩轉過頭,惡狠狠地瞪著這名哨兵,盡管十幾米外就是機槍掩體,另外兩名警衛哨兵隨時可以幹掉自己連帶著一吉普車上的突擊隊員,順捎將後麵的吉普車和卡車截下,從而讓德國人這次驚天冒險徹底流產,然而他們並沒有這樣做,而是完全被林恩全身心投入的表演給震懾住了。


    帶著秒殺全場的氣勢,林恩快步走到哨卡旁,親手壓下橫攔道路的杆子——若要強行衝崗,別說是這樣一根木棍子,就算擺上鐵絲網架也沒有大用。可那樣的話,哨兵必然會鳴槍告警,突擊隊撤退的意圖和行蹤也就暴露了,而且由於這樣的哨卡並不在林恩前期的觀察範圍之內,人員部署等情況全然沒有了解,以匕首獵殺哨兵的戰術並無十足的把握。


    領頭的吉普車並沒有駛過哨卡,而是往道路旁邊挪了兩米,從而給後續的車輛讓出了足夠的通行空間。有林恩親自“把守”這哨杆,後麵兩輛吉普車和三輛卡車速度不減地通過了哨卡,尤其當最後一輛沒有篷布的卡車通過後,林恩惡狠狠地瞪著哨兵們,以手指著卡車吼道:“看到沒有,我們的科學家都嚇壞了,他們迫不及待地遠離這個可怕的煉獄。快點回去準備吧!指揮部肯定會給你們下達戰鬥命令的,俄國人攻勢凶猛,我們人手根本不夠!”


    “俄國……俄國人?”聽到這句話,近處那兩名哨兵驚訝的連話都說不順暢了。


    “真見鬼,你們難道覺得會是德國人,或是我們自己在基地內部搞篝火晚會嗎?”林恩把自己當成馬教主,青筋暴起地咆哮著,做戲當然要做足,他旋即轉身走進哨所,拿起不知通向哪一級指揮部的電話,奮力搖動手柄,然後假裝電話已經接通了:“喂喂喂?我要接基地司令部,我是基地a區的km上尉,該死的……你們聽不懂我的話嗎?好吧……是的,我已經奉指揮部命令帶著第一批科學家撤離,是的,全速趕往目的地。這裏的哨兵?真該死!我想他們正在看熱鬧呢!請盡速從抽調人員前往基地吧,入侵者約有一百多人,天知道這些家夥是從哪裏來的!不可能,絕不可能是德國人,一定是俄國人!好的!”


    對著一直呈忙音狀態的電話說完這些,林恩手裏還拿著話筒,很是生氣地對哨兵們說:“你們長官正在火頭上,他說要和你們談談!”


    哨兵們麵麵相覷,軍階最高的那個神情忐忑地走過來,但林恩又聽了聽話筒:“掛了?哼,算你們走運!希望長官今晚之後就忘記這事,一群沒見過世麵的家夥!真該在幾個月前把你們扔到歐洲去!”


    將話筒扔給已經走到跟前的哨兵,林恩氣呼呼地朝吉普車招手,負責駕駛的突擊隊員連忙將車開了過來,林恩往車裏一坐,麵無表情地揮手向前,哨兵們這時已經徹底被奧斯卡影帝級的表演折服了,他們忙不迭地升起哨杆,目送這位憤怒的上尉遠去。


    “基地裏麵的軍官都這麽牛哄哄的?”一名哨兵問他的同伴。


    放下話筒從崗哨裏麵走出來的哨兵因鬱生恨地說:“前幾天也沒見這麽暴脾氣,可能是剛剛被襲擊者一通狠揍,暈頭轉向無處發泄!”


    “你們說……這真是俄國人幹的?”另一名哨兵揣測道。


    見車隊已經離開,機槍戰位上的兩名哨兵紛紛湊了過來,其中一人聽了同伴的疑惑後,當即很憂慮地說:“我覺得很有可能!聽說……俄國人正從遠東調回大批坦克火炮前往西歐,他們的軍隊跟德國人打了好幾年仗,已經被磨練得十分凶悍了,以我們和英國、法國在西歐的軍隊,根本抵不住他們的一輪衝擊。別忘了,他們可是紅色惡魔!”


    最前麵那名哨兵立即駁斥道:“不懂別亂說,‘紅色惡魔’是指希特勒和他的國家社會主義,蘇聯人奉行的是的[***],那是人類文明的終極形式!”


    “你瘋了!”軍階最高的哨兵壓低聲音訓斥說,“這話可不能跟外人提起,不然你就等著被趕出軍隊!”


    眾哨兵們沉默了,有人轉頭望向那六輛汽車離去的方向,怯怯地問說:“我們要不要向連部報告一下?”


    “報告什麽?”軍階最高的哨兵無奈地歎道,“你剛才沒聽到嗎?連部的人在他們的麵前也沒有任何辦法。不就是給基地當看守嗎?搞得好像是拯救了世界似的。”


    此時此刻,坐在吉普車裏的林恩正用手帕擦拭額頭鬢角的汗珠,倒不是無法適應這種患了狂躁症般的角色,而是淋漓盡致發揮後的自然反應。盡管順利通過了一關,可他也知道,並非所有的美國哨兵都這麽好糊弄,其實隻要有一名稍有些見識和膽量的軍士坐鎮,或強硬要求自己出示證件,或當場打電話和上級確認,自己的把戲隨時可能穿幫。那樣也隻好強行動用武力,殺過一關算一關。


    “長官,您的美式英語說得真好!”坐在後座的機槍手低聲用英語稱讚道。


    “喔,英語的啟蒙教師在美國呆過兩年,剛開始的時候就有些美國腔。這不剛剛跟美國人在一起呆了一個多月,平時說話刻意學習模仿……”話未說完,林恩停住了,因為他看到前麵的卡車明顯減慢了速度,一想便知肯定是前麵出現了新的障礙,於是讓駕駛員加速從側旁超過去。原本猜測仍是警戒哨卡之類,然而等吉普車連超了三輛卡車,前方的視線一下子開朗了許多,林恩頓時驚訝並糾結了。


    出現在土路前方的,分明是一支車隊,確切的說,是由兩輛吉普車領頭、多輛軍車緊隨的車隊,看這方向應該是從赫梅斯-斯普林斯來的,可那裏距離洛斯阿莫斯有近百公裏,此前從未聽旁人說起過那裏有軍隊駐紮,臨時征召民兵也不可能有如此迅猛的速度,難道是從懷特羅克軍營趕來並且有意從基地西麵包抄迂回的美軍部隊?


    滿腦袋的疑惑一時無從解答,但雙方都已經進入了彼此的視野,臨時調頭逃跑是絕無可能的,林恩隻好硬著頭皮繼續向前,並暗自醞釀,準備在新一輪語言交鋒中再次施展大忽悠絕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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