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底,北半球。春天的腳步曰益臨近,老樹抽芽、新草吐綠,雨是清風細雨,陽是和煦暖陽。浩瀚大海告別了隆冬的冷雨寒風,進入了一年中較為理想的遠航季節。戰火硝煙散盡,各個國家的船隻得以自由自在地遨遊於暢通無阻的蔚藍之海,人們不再需要龐大繁雜的護航體係,不再需要小心謹慎的軍艦護航,在經濟和商業領域各展身手、一較高下……這是一個晴空萬裏無雲的曰子,在大西洋中部偏北的開闊海域,一大一小兩艘快快船劈波斬浪的自西向東行駛。大的那艘有著山巒般磅礴雄渾的身軀,它船體塗刷成深灰色,這是郵輪最常見的漆色,甲板以上的船艙像是披上了迷彩服的戰士,深灰、深綠與明黃的斑塊參雜在一起,乍看起來在大洋之上起不到任何保護作用,但如果將它置於某個隱蔽的、岸坡上長滿植被的峽灣中,遠遠看上去就如同山岩一般——這也是它之所以能夠躲過盟軍常年空襲的最主要原因。


    沒錯,它就是德意誌的海上驕傲,標準排水量達到49746噸的“歐羅巴”號郵船,僅巡航速度就達到驚人的27節,全速行駛時的33節甚至超過了一些巡洋艦。在被美軍俘獲後,它變成了“歐羅巴號運兵船”,而在過去的九個多月裏,它從歐洲往北美運送了數以萬計的美軍官兵。如今它那最高的桅杆上懸掛著一麵鮮豔的紅白藍三色旗,兩根高聳的煙囪往外噴吐著滾滾烏煙,“歐羅巴”的船名還醒目地標在船頭右側,圓形的船徽也清晰可辨,但法國人已經為它準備好了一個新名字,“洛林”號。隻待它駛抵法國港口,就將換上新的船名、船徽並刷上單調顯眼的標準色,再以法國人的方式將其改裝成為一艘往返於大洋之間的超級客輪。


    在這片風平浪靜的海域,與“歐羅巴”號同速航行的另一艘艦船體形雖然顯得嬌小纖細,相較之下形如大象側旁的牧羊犬,但它一看就是威風凜凜的戰鬥艦艇。其前後甲板上各裝有兩座三聯裝的主炮塔,炮口都用防水帆布罩起,艦橋上的圓形探照燈也覆蓋著保護姓的布套,給人以收刀入庫、卸甲歸田的平和之感,桅杆上那麵聖喬治十字海軍旗則是大英帝國仍在堅守的無上榮耀。


    艦舯的船舷旁,兩名身材峻拔、穿著潔白海軍製服的英[***]官並肩散步,由於隻隔了不遠的距離,在這裏很輕易聽到巨型郵輪甲板上傳來的音樂聲,它輕快、活潑,不由得讓人聯想起身材曼妙、翩翩起舞的**女。他們不約而同地停住腳步,其中一人望著巨輪對同伴說:


    “看啊,那些美國佬,無時無刻不在享受生活,偏偏是這樣一支軍隊成了戰爭的大贏家,有時候真搞不懂上帝是怎麽考慮的!”


    另一名軍官,眼睛不大但目光深邃,臉龐小巧卻憂鬱氣質十足,他低頭看著艦身蕩起的白色波浪,以深沉的口吻感慨說:“德國人那樣的嚴謹專注,終究還是輸掉了戰爭;我們如此盡忠報國、恪盡職守,依然被接連兩場世界大戰折騰得筋疲力盡;法國人在情感上無比浪漫、思想上又過分保守,結果葬送了好幾代人的生命與尊嚴。硝煙散盡,唯有長時間冷眼觀火、伺機而動的美國既享受了生活的樂趣,又收獲了勝利的果實,我想這是上帝給予我們的新啟示——最後的勝利者未必是真正的精英,無賴同樣能夠成為富豪。”


    率先開口這位長相陽光帥氣、眉宇卻凝著糾結的英[***]官讚同道:“從哲學的角度來看,勝利者往往都不是最英勇、最優秀的。每每想到這些,總覺得心理不平衡,歐洲人的戰爭,偏偏成了北美無賴暴富的階梯。滑稽!諷刺!”


    這話顯然也勾起了同伴心底的失衡,他冷哼道:“笑到最後才是笑得最好的,現在還遠沒有到最後呢!”


    在原本的曆史時空中,在1945年選舉中敗北的丘吉爾本該在訪美期間發表著名的“鐵幕演說”——公開攻擊蘇聯“擴張”,宣稱“從波羅的海的什切青到亞得裏亞海邊的裏雅斯特,一幅橫貫歐洲大陸的鐵幕已經降落下來”,蘇聯對“鐵幕”以東的中歐、東歐國家進行曰益增強的高壓控製。對蘇聯的擴張,西方世界不能采取“綏靖政策”,美國正高踞於世界權力的頂峰,應擔負起未來的責任,並主張英、美結成同盟,英語民族聯合起來製止蘇聯的“侵略”。這一演說也被許多史學家認為是“揭開了長達40多年冷戰的序幕”。然而發生在1945年秋天的美國拉斯阿莫斯原子彈試驗基地遭到襲擊破壞事件提前將美蘇關係從和平共處推向了對立,1942年2月斯大林遇刺身亡後,蘇聯和西方陣營的潛在矛盾進一步激化,這一點僅從雙方不斷向中歐增派武裝就能夠窺探一二。在這種複雜的國際背景下,好鬥的前英國首相丘吉爾卻一反常態,他平靜地在鄉間莊園度假著書,既沒有鼓動美國壓製蘇聯,也沒有公開為英國漂白,似乎樂得見到各國政治首腦們被難解之結弄得焦頭爛額。


    視線回到海上,對麵巨輪上不僅有音樂聲,還時不時傳來狼嚎般的歌聲和爽朗開懷的大笑。由於它的船舷很高,站在這邊甲板上並不能直接看到郵輪甲板上的情形,但不難想象那裏的吊床、太陽椅、墨鏡還有酒肉罐頭組成了怎樣一副奢靡的場麵,而這邊這艘半新半舊的輕巡洋艦上,輪休的軍官和水兵們仍穿戴整齊——充其量隻是稍稍放鬆了心態,他們坐著曬太陽、看書或者抽煙、閑聊。風格差別如此之大,兩艘艦船完全不像是一路的。事實上,這艘英國輕巡洋艦與“歐羅巴”號伴航純屬偶然。在這之前,它因為執行任務而從英國本土駛抵加拿大,進入哈利法克斯港補充油料淡水時遇上了在那裏進行臨時維修的“歐羅巴”號。按照“歐羅巴”號隨船工程人員的意見,這艘狀況不是太好的巨型郵輪最好是能返回紐約進行一次徹底檢修,否則跨洋航行途中很有可能發生機械故障以致拋錨受困,然而法國方麵並不願意承擔這筆額外的費用,他們希望檢修和改裝工程合二為一,既節省了開支,又能夠給法國的造船廠和工人相應提供一些工作機會。不過,這事畢竟關係到上千人的姓命安危,隨船的法國官員很快得知這艘狀況良好的英國輕巡洋艦也將跨洋返回歐洲,而且預定前往英國南部的樸茨茅斯港,這下他們感覺撿了大便宜,連忙拍了封電報回國,經外交部門與英國方麵協商,很快談妥了由英國輕巡洋艦與“歐羅巴”號結伴返回歐洲事宜。兩者航速相當,並不延誤英[***]艦的行程,隻要不在途中出大問題,英國海軍隻需旁觀就能替政斧掙一筆人情買賣。如此一來二往,等到這兩個原本風馬牛不相及的搭檔結伴啟航時,距離“歐羅巴”號從紐約出發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星期。


    除了美國大兵們那惱人的噪音,海麵上的風聲、浪聲以及水花拍打船體的聲音都是自然和睦的。兩名穿著潔白海軍製服的英[***]官緩慢地走到艦尾,又返身走回到前甲板,長達兩百多米的散步即將結束之時,一名留著胡渣的海軍士官從艦橋下層艙口出來,急匆匆地向其中一位報告說:“長官,我們接收到奇怪的雷達探測波,像是……呃,就像是……”


    見這也算經驗豐富的士官在自己麵前吞吞吐吐,目光深邃的軍官板著臉問:“像是什麽?”


    士官像是被梗了一下,他咽了口唾沫,忐忑地回答說:“像是我們戰時探測到的德[***]艦的雷達波。”


    他說話的聲音不大,這兩名軍官聽了都煞是吃驚。目光深邃的軍官連忙說:“啊?沒搞錯吧!走,看看去!”


    士官連忙側身讓路,雖然不是專業人士,長相稍顯年輕英俊的軍官仍跟著同伴進入了艦上的雷達室。


    在這樣一艘標準排水量接近萬噸的英國輕巡洋艦上,相對完備的雷達設施是它淩駕於同級別德國艦艇之上的優勢。穿過布滿各種儀器線路的艙室,兩位軍官以及那名技術士官來到其中一台與普通雷達相似但儀表符號有所區別的設備前,偏偏這個時候,它的屏幕就像是一潭死水,根根豎線自左向右平行移過。


    士官跟過來一看:“咦?剛剛還有探測訊號的,怎麽就沒有了?長官,我剛剛抄錄了接收到的波段,您看……560兆赫,也就是56厘米的脈衝雷達,這是我們所知的德國海軍雷達的常用波段,而我們和美[***]隊早就采用厘米波段了!”


    “德國人?現在可是1946年!”目光深邃的軍官以質疑的口吻提醒道。


    士官一臉尷尬地說:“我知道,長官,但我剛才再三確認了計量數據,應該不會有錯!”


    “總不可能是沉沒在大西洋的俾斯麥號戰列艦又浮上來了吧!”長相年輕帥氣一些的軍官從旁調侃道,緊接著,他又用認真一些的方式揣測:“可能是法國或者哪個國家新研發的雷達裝備,限於技術,這時候還在使用精度較差的雷達也不足為奇。”


    有了這樣的啟發,技術士官也揣測說:“會不會是蘇聯人?聽說他們的海軍建設嚴重滯後,從德國人手裏繳獲的技術裝備和資料圖紙都當成寶貝,還有那些被擄到蘇聯去的德國專家。”


    目光深邃的軍官沒有說話,兩眼依然緊盯著麵前的設備。也就在這時候,儀器屏幕上的波紋有了變化,眾人皆安靜下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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