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員已經開始收拾旁邊的桌子了。看來,時間已經不早了。楚夢藍回去還要洗澡,洗衣服。


    於是,我們就結帳離開了。楚夢藍沒有和我搶帳單,我的心裏於是暗暗的高興起來。大概我在潛意識認為要是這樣的話,那麽這次談話就可以算是一次約會了吧。


    回宿舍的時候,我選了學校裏有噴泉的那條路走。盡管遠些,但是這樣的話,就可以先經過楚夢藍宿舍了。我猜楚夢藍一定明白我的用意,她實在太聰明。不過她沒有反對。


    天上很亮,卻看不見月亮。我有些刻意的想去觀察她的麵容。然而仍然是隻能感覺到美好的整體形象。卻始終無法分清她的五官究竟是怎樣分布。不過,那雙眼睛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忘卻的。微閉著些,似乎對什麽都沒有什麽特別的興趣,也不會刻意去關注什麽,卻總是透著幽幽的攝人心神的目光。


    回到宿舍,陳文興衝衝的跑過來要跟我談電影的事。我把門一關,隨他把門擂得震天響沒有理他。現在誰有心情和他說這些?我打開電腦,放歌。


    歌曲一首首播來,蔡琴“三年”,羅大佑“沉默的表示”,張學友“如果這都不算愛”。本來,是想聽聽歌分散一下注意力的,但是鬼知道我的電腦裏裝的都是些什麽歌。


    我在我的電腦上寫道:


    “世間的女人們,她們究竟會喜歡些什麽,不喜歡些什麽?她們愛聽些什麽,不愛聽些什麽?這些我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更加不用說知道她們一天到晚在想些什麽!


    ‘啊,愛究竟是什麽呢?’我這樣問自己。是讓自己得到對方,還是讓對方得到自己?是時時刻刻都在一起,還是時時刻刻都在互相思念?


    我決算不上一個聰明的人,我不大喜歡思考過於複雜的問題。然而現在這種種的思慮卻在我的頭腦裏結網,無論如何都揮之不去。


    是啊,我知道我太笨,這麽多年來,我什麽也不曾弄懂,也不曾真正明白誰,甚至連我自己我都不曾真正明了。


    從前,我總是聽見有人說:“啊,我愛你勝過愛自己。”我嗤之以鼻,我想這樣騙人的伎倆未免太明顯。但是現在,我卻不能再是那麽堅決的懷疑這話的真實。


    我不明白這世界,我不明白自己。我所看到,聽到,聞到,觸摸到的一切在我的感覺來說全是荒謬的。或者,正如人們所說,這一切真的是真實吧,但那也屬於是我無法捉摸的真實。總之,這許多年來,我不曾感覺到真實的東西,有的隻是飄忽不定的虛幻,連我自己也是遠離我到縹緲的地方。


    然而現在,我卻真切的感到我對你的愛。是的,它沒有顏色,沒有聲響,沒有氣味,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知道它的存在。然而我要對你說,它是我所知道唯一的真實存在。


    我不擅長偽裝。我的笑便是真的笑,哭必是真的哭,悲傷也一定是真的悲傷。我不能虛情假意,也不會笑臉逢迎。


    我愛便是愛,不愛的時候便是不愛。愛便生死與共,不愛便勞燕分飛。


    是的,我便是這樣的人。


    我不喜歡愛卻裝得若無其事,冷若冰霜,不愛卻有故意要哭著喊著糾葛纏綿!


    我無法長袖善舞,左右逢源,我做不到,我扮不好。


    每一個人都會有寂寞而又哀愁的時候。每一段哀愁都是不相同的。


    那哀愁,或許,是在夜色將至的時候;或許,是在樹葉敗落的時候;或許,在殘花凋零的時候。然而今天,在什麽也沒有發生的時候,我卻毫無因由的感覺到這淡淡的哀愁茫然地降臨。


    我在哀愁什麽?又因什麽而寂寞?


    我有太多諸如此類的問題自己無法回答。我不想去思考它們,但是它們卻拚命纏繞著我,無論我怎樣努力,都揮之不去。這許多問題終於釀就了我的煩惱乃至痛苦。


    啊……,假如我是風,那該多好。那樣我便可以隨時飄在一個人的旁邊,而她,並沒有什麽感覺,也不會受什麽影響。隻是,這個世界多了一個人想在她身邊。而我也沒有了這麽多的思考,煩惱,痛苦。


    說句真心的話,我從來不曾在任何一個女人身上,傾注我所有的愛。並不是因為我薄情,而是因為這世界實在有太多的變幻,而我卻沒有能力時時跟隨。


    相逢然後分離,相愛然後遺棄。我已經不記得我曾經多少次目睹這樣的一幕發生。雖然不曾親身體驗,但是隻是在一旁冷眼觀看,已經足夠讓我寒心。


    相愛究竟是怎樣?此時此刻,我再一次問自己。


    我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上天知道,究竟有什麽是我真正明白的。


    我知道,當看到這段文字,你一定會很痛苦,不知所雲。但是,我要告訴你,這也是我至今為止寫過的最困難最吃力的文字。而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說什麽。”


    寫完這份東西後,我迷迷糊糊地將它發給了楚夢藍。


    等了幾天,我沒有收到回音。而這幾天決不是我寫在紙上這麽的容易,我在這幾天裏簡直是飽受煎熬。我驚人的發現,希望比失望更能折磨人。最後,我無法忍受,我決定將她約出來孤注一擲。


    在此之前,我打算給楚夢藍籌劃一份禮物。絞盡腦汁,想了很久,我大概記起她好象是喜歡童話的。


    於是,當天我就跑去買當時最時興的一套童話。按照書上封底的介紹,一套應該是有四本的。但是。老板卻隻賣給我三本。並說第四本沒有的賣。我問為什麽。老板說這是因為還沒有翻譯過來的緣故。


    我不是很信,疑心老板是在拿一套殘本騙我。於是又到別的書店去買。那老板大概看透了我的心思,在我的背後喊著說:“我這裏是全國最快的!我這裏沒有,那你就是找便全中國也找不到。”


    我根本不理會他這鬼話。一個十五平米的店麵就自稱是全國最快,傻瓜才信!


    結果,我跑了一個下午,到處都是同樣的答複,隻有三本。我漸漸開始相信那老板說的話是真的。全國不敢說,在這座城市裏,或許他還真的是最快的呢?


    最後,我隻好做了一回傻瓜,走回原來那家書店。那老板正笑盈盈的把書綁好了在等我。


    “你怎麽知道會我回來?”


    “我開書店又不是一兩年了。我早說過,我這裏的書是全國最早的嘛,你又不信。你看,白忙活了一下午吧?”


    我後來又把電話留了下來,要老板在第四本到的時候,務必要聯係我。店老板很爽快的答應了我。


    晚上,我打電話給楚夢藍,說要見她。楚夢藍很爽快的答應了,並沒有詢問什麽原因。


    “這是送給你的。”剛坐下來,我就將三本書遞給楚夢藍。


    “喜歡嗎?”我問。


    “當然!但是……能告訴我為什麽要送給我這些書嗎?”楚夢藍看起來很高興,她撫摸著放在桌上的書,歡笑著問我。


    “每當我交一個新朋友的時候,我就會送他一份禮物。這個答案滿意嗎?”


    “這樣的話,那我就收下了。”楚夢藍說著,把書很整齊的壘在一旁,接著,她又笑了,笑得有些狡猾,“不過……,今天你叫我出來,不會隻是為了送這些書給我吧。”


    “你真是聰明。”我的嗓音有些發抖,我端起可樂,慢慢喝起來,這樣就可以既不說話,又沒有沉默的尷尬了。


    “最近你是不是收到一封特別的信?”我問。


    “是的。”楚夢藍收起笑容,但是還是比我自然得多。


    “作何感想?”天曉得我怎麽會用這種政治用語。


    “收到情信會讓女孩子覺得被捧到很高的感覺,我也很難免會有這樣的感覺。”楚夢藍一邊說,一邊鎮定的喝著熱牛奶。


    “哦,是吧!……這些信是我寫的。”我鼓起很大的勇氣,終於說出來。


    “是嗎?和我想的是一樣的。”楚夢藍似乎並不驚訝。


    “為什麽呢?”


    “我想不出除了你,還有誰能寫那樣的文字。”楚夢藍看了看我。


    “我愛你。”我坐在她的對麵,對她說。


    是的,我知道這樣做實在太荒唐。我們完全不了解對方。但是,我確實這麽做了。在她的對麵,我說:“我愛你。”


    “我很愛他!我不想任何人打擾我們之間的生活。”她凝望著我,認真的說。


    “不用說了,我明白的。我隻是覺得這件事情,你有權力知道。以後,我們就不要再聯係了。是的,我知道我是愛你的。但是,我更加知道人不能隻為自己而活。所以……”我想哭了。


    “我明白的。”楚夢藍的眼圈也稍稍有些紅。


    “至於電影的事,我會找別人和你聯係的。”我的手不知道該往哪裏放,隻好捧著裝可樂的杯子,搓來搓去。而楚夢藍也拿著書在桌上丟來丟去。


    我們相互沉默了一陣,


    “我所需要的是一種覺醒過後的愛,它不能太**,也不可太狂亂,兩種之任何一種都是害己害人的東西,算不得真正的愛。那樣的愛情,隻是一個狂妄的欲望。”她先冷靜下來,又冷靜的說。


    我想用蒙田的一句話反駁她,一切耐人尋味及消化的情感都不過是平庸的情感。然而我沒有,我已經沒有這個力氣了。我衝進了廁所,無辜的哭了起來。


    我於是沒有再約她,我們於是很久沒有見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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