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徐清與李靜虛對弈之時,這碧筠庵後園的一處花廳之中聚了數人。


    素因師太、醉道人、矮叟朱梅都在場。


    還有一個與朱梅身量相相仿,精悍矍鑠的白衣老頭,此人就是嵩山二老中的另一位,大名鼎鼎的追雲叟白穀逸。


    在白穀逸身邊不遠,立著一個相貌極為英俊的青年修真,就是他門下大弟子嶽雯。


    同嶽雯站在一處的還有四人,皆是同樣英氣逼人青年俊彥。


    分別是玄真子的大弟子諸葛警我,妙一真人的大弟子申屠宏,朱梅的大弟子紀登,還有醉道人的大弟子嚴人英。


    白穀逸疑惑問道:“聽說極樂真人前輩也在庵中,怎沒見他老人家身影?”朱梅笑道:“呃!師叔大早上就上了前院,已經派人去請了。”


    話音未落就見一個藍衫的小道士疾奔回來,道:“掌教師尊!”朱梅微微皺眉,道:“嗯?慌慌張張成何體統,還沒有尋到極樂師叔麽?”那小道士看了醉道人一眼,道:“啟稟師尊,老祖宗正在前院跟峨嵋派的徐清道友下棋呢!弟子不敢驚擾,這才……”眾人一聽皆有些驚異,素因師太微笑道:“這倒是有些怪了,平素極樂真人也沒這麽大的棋隱,看來這回是真遇上對手了。”


    白穀逸還沒有見過徐清,但他對極樂真人也有相當的了解,笑道:“哦?不知這位徐清道友是何許人也,竟然能當得極樂前輩的弈林對手?”醉道人微微一笑,不無得意的道:“不才,正是貧道前年新收的弟子,這孩子修為倒是稀鬆,唯有圍棋之道還算拿的出手。”


    其實醉道人都沒見徐清下過棋,不過在這種場合他卻難得有機會傲然立於人上,此刻他心裏可更愛煞了這個爭臉麵的弟子了。


    白穀逸笑道:“嗯?竟是個後生,老夫更要看看究竟是何等天才的晚輩!”這追雲叟本就身份高貴,加之眾人也都有些好奇心,自然順水推舟,放下正事一同前往。


    此刻徐清和李靜虛的棋局已經殺至盤中,依然犬牙交錯,形勢不明。


    雖然極樂真人棋路中正,占據中央,但是徐清往往能抓住要害,數次破解危局。


    且在三角奪了些許優勢,此刻正是咄咄逼人尋機進攻。


    雖然知道來了不少人,但李靜虛和徐清都已經沉入了這場棋局之中,更本就沒理會。


    當眾人看見那黑白散亂,犬牙交錯的棋形,不由得大吃一驚,都沒想到徐清竟然能將極樂真人給逼到如斯窘境。


    隻見極樂真人手中執了一枚漆黑的雲子,盯著棋盤,眉頭緊鎖,慎之又慎,遲遲沒有落子。


    也不知多少年未曾出汗的額頭竟然有些潮乎乎的感覺。


    再看徐清此時披的一件月白緞的綢衫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他卻恍如未覺,眼神如刀般死死的盯著極樂真人,那氣勢好像就要把李靜虛給活吞了。


    也不知是緊張還是習慣,五指急動,一枚晶瑩透白的棋子快速的在五指之間遊走劃動。


    眾人都清晰的感覺到,那尺餘見方的棋盤上,散發出陣陣宏烈的殺伐之氣。


    仿佛就真是一場千軍萬馬廝殺的戰爭,每一次提掉一枚棋子,就是死去了成千上萬的士兵。


    也許是心理作用使然,竟似有一股淡淡血腥味,彌散在周圍四五丈內的空氣中。


    “啪!”隨著一顆汗珠摔在地上,李靜虛終於落下了那枚棋子,抬起頭望向了徐清。


    而此刻徐清忽然閉上了眼睛,身子放鬆了稍許,手指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


    淡淡道:“真人!你太久沒有嚐到過失敗的滋味了!即使你再三告誡自己不能輕敵,也難以克製內心深處的驕傲。”


    李靜虛臉色略微一變,冷冷道:“小子!莫要故弄玄虛,危言聳聽!”徐清緩緩道:“剛才你覺得我不可能算出這一步,才落子在那……”說到這裏徐清的雙眼陡然掙開,視線仿佛利劍一樣直刺入李靜虛的眼中,渾身氣勢勃然乍起,赫赫殺威如帶血的戰刀!“啪!”的一聲微不足道的輕響,但正是這一聲輕響,卻扣動了所有人的心弦。


    甚至如矮叟朱梅、追雲叟白穀逸這樣修行千百年,早已心如止水的修士也不由心跳加速。


    極樂真人臉色大變,執起一枚棋子久久未能落下,看看棋形,又看看徐清,忽然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好!老夫認輸了!”不過他這幾個字說出來卻聲音洪亮,毫不見沮喪之意,反倒是精神更加爽利,仿佛落下了一個沉重的包袱,渾身氣勢也為之一振!徐清那淩厲如刀的氣勢陡然不見,一句話也沒說,趕緊盤膝吐納,體內的真元急速運轉起來,竟然更加流暢精純!此一局棋雖然不過用了小半天,但是徐清卻感覺比上次跟醉道人鬥劍還累。


    同時在與極樂真人的對抗之中,他更加感悟到了平時難以企及的,‘道’的氣息。


    雖然他距離參悟大‘道’還遙不可及,但最起碼已經隱隱約約看見了‘道’的模樣。


    眾人就看著徐清旁若無人的行氣調息,沒有一個人出言打擾。


    能讓極樂真人推子認負,已經足夠贏得任何人的尊敬,更何況徐清還如此年輕。


    真元運行了四十九個大周天之後,徐清隻感覺體內綠色的真元顏色更盛,流光閃動,竟隱隱有些青光!當然他現在距離突破第四重還有段距離,若是太玄境界如此容易就過去了,也不可能成為大境界的分水嶺。


    待到徐清收功起來,朝眾人一抱拳,笑道:“有勞眾位久侯。”


    李靜虛臉上的笑容更盛,那雙清亮的大眼睛已經彎成了兩道月牙,道:“好啊!你這小子果然不錯,沒想到這些年破不了的壁壘竟然讓你給破了!”徐清心中微微一驚,已經聽出了李靜虛此言的意思。


    原來並非是極樂真人視棋如命,而是他的修為已經到了極致,單憑苦修已經再難寸進。


    唯有頓悟一途,寄情於物,尋求境界的突破。


    時才李靜虛棋輸了一招,卻等若贏了再次突破的空間,可以說徐清對他有大恩情。


    這些外人中矮叟朱梅最先明白過來,躬身施禮,道:“恭喜師叔!賀喜師叔!終於有望修成陸地真仙!”眾人一聽‘陸地真仙’一詞不由得大吃一驚。


    所謂‘陸地真仙’顧名思義就是並不飛升的真正神仙。


    傳說在遠古時期也有不少強大的,甚至勝過仙人的修士。


    他們不會飛升仙界,卻能在人間煉就仙體,故而被人稱為‘陸地真仙’。


    李靜虛雖然修為大成,練成了元嬰之身,但是他終究是煉化了原來的肉身。


    比之那些肉身飛升的修士還差了一截,就算飛升仙界也是二等公民。


    極樂真人心高氣傲,焉能容忍落人之後!這也正是為什麽他修為如此強悍,卻遲遲不遠飛升的原因,他追求的就是這個‘陸地真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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