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言少敘單說這六日之間,一共被衝天的寶光引來了四十一撥不速之客。


    其中既有如同那狐狸精夫婦,自知力不能及主動退走。


    自然也有如同善法寺三僧,自不量力死於非命的,皆是無名之輩也無需一一描述死時慘狀。


    及至第六日晨光初現,也沒一人能攻破五行陣。


    此刻那直衝天際的五色寶光也漸漸收斂,眼看寶劍將成徐清也不禁有些心波難平。


    畢竟修真人誰不愛極品飛劍,就算這些年來徐清奇遇不斷,也隻有一柄霜蛟劍配合孕劍術施展,才勉強能與紫青一流的飛劍抗衡。


    至於那三陽一氣劍雖然也算不錯,也終究差了一籌,尤其一分為三威力更弱。


    偏偏徐清並沒修煉純陽功法,不能三陽合璧施展,也難發揮此劍威力。


    若非布置陣法必不可少,徐清早就將其傳給弟子了。


    此次能得誅仙劍,祭煉之後與霜蛟劍配合施展,豈非如虎添翼!正當日上中天,驟然聽見陣中許飛娘嬌吒一聲,“轟隆”一聲雷霆巨震,外放寶光猛地往裏收縮,隨即又衝出萬道神光。


    衝天飛起一藍一紅兩條長空,破開雲霄橫絕百丈。


    藍光透如鑽石,紅光燦若驕陽,二劍光芒飛旋衝天複又急速收斂。


    再看陣中懸空俏立的許飛娘,二目緊閉,神色肅穆,櫻唇輕動念念有詞。


    一左一右兩柄三尺長的飛劍懸空豎立,形製古樸,刃線優美,劍勢恢宏,熠熠生輝,更盛原先百倍。


    徐清也不禁被那華美流動的光暈迷醉。


    就在此刻他忽聽耳邊傳來許飛娘的聲音道:“快隨我一同以血祭劍!”徐清看過《混元道真》知道煉劍最後要以修真之人的精血祭劍。


    賦予飛劍真靈劍魄,日後才能練到人劍通心。


    徐清不敢怠慢,趕緊飛掠過去,逼出一口精血,學著許飛娘地樣子,噴在閃著紅光地誅仙劍上。


    頓覺劍上一股青冥靈氣逆衝入體內,就與徐清丹田中的真元混合無隙,運轉九個周天之後,又悉數剝離重新湧入劍中。


    如此反複四次,一共三十六周天。


    那種血脈相連的感覺已愈發清晰。


    徐清稍微神念一動,就已將那柄誅仙劍喚到身邊,靈蛇般的紅光縈繞身外上下翻轉。


    就在此時徐清忽然感到竟有一絲異種真靈混雜進來。


    不禁大吃一驚,立刻就知是許飛娘做了手腳。


    猛地張開雙眼,怒目望去。


    卻一下愣住了。


    隻看見不遠處那美豔高貴的女人竟不知何時早就淚流滿麵,雙手環抱閃著藍光的斬仙劍。


    癡癡望著已飛至徐清身邊,那明豔如陽光的飛劍。


    徐清這才恍然想到,這誅仙劍對許飛娘來說,可不僅僅是一柄飛劍,那上還寄托著她對丈夫的思念之情。


    雖然立場不同,但一個重情重義的女子,總不會讓人討厭。


    徐清壓住心中的怒氣,稍微定了定神。


    等許飛娘稍微止住眼淚才問道:“心頭精血何其珍貴。


    仙姑為何還要送我一滴?”此刻許飛娘已斂去哭聲,取了一方絹帕優雅地拭去腮邊淚痕。


    淒然笑道:“你也不用多心,誅仙劍原本是師兄的飛劍,飛娘絕不會對它撒謊。


    無論你我總有死去一日,如今我已與師兄天人永隔,隻希望這兩柄飛劍有一日能聚在一起。”


    說到這裏又頓了許久才歎息道:“其實我也知現在走的是一條不歸路,也許用不多久也跟著死在三仙,或者別地什麽人手上。”


    言罷許飛娘又忍不住落下清淚,指尖輕拂身邊的斬仙劍,似如喃喃私語道:“那時它就能自己飛到誅仙劍身邊,永遠也不理開!”未等徐清再說話,許飛娘已揚手將斬仙劍拋出,化身融入藍光之內,衝天縱起,旋即無蹤。


    徐清望那天際攪動未消的從雲,也不禁隨之輕歎一聲道:“自古多情空餘恨,好夢由來最易醒!”。


    一旁地李雪兒也望著許飛娘絕塵而去的方向,麵露驚愕難信之色。


    她萬萬沒想到竟會看見這樣一個許飛娘,直等人影杳杳,才喃喃道:“娘親說能為愛人哭地女人不會是壞人!”徐清聞聽此言也不知說什麽好,看了雪兒一眼也沒再多說。


    畢竟有些事隻有親眼看見,親身經曆才能有所體悟。


    徐清將五行陣法收去,其實剛才許飛娘飛劍離去時,他就已撤了陣法。


    此刻隻需收回一些布陣之物,就帶上雪兒和白靈一同回轉峨眉山而去。


    一路無話,未等日落,一行人已到了凝碧崖。


    醉道人依然沒在碧筠院中,不過芷仙等人卻已從龍崖洞破關出來。


    經此閉關一年,四人修為精進甚多。


    尤其芷仙居然一口氣練到《太上玄經》第四重中段!短短兩年多芷仙就有如此成就,就算天生媚女也真難能可貴,更難想象她承受了多大痛苦。


    徽佳和夢雯也都到了三重頂峰。


    尤其值得一提徽黎那小丫頭,竟後來居上超過姐姐突破到了第四重!四女足有一年多沒見著徐清,見麵之後自然一番歡慶,擺酒設宴便不細說。


    直到深夜才散去,徽佳徽黎姐妹和夢雯帶著雪兒安排住處。


    清洌的月光順著窗欄灑泄在地,芷仙跪坐在榻上,玉石雕琢般的手指撚著一隻青銅的茶壺。


    另手托住壺底法力一摧放出三昧真火,眨眼間就將一壺泉水燒開。


    即又燙杯衝茶,雙手如舞,美輪美奐。


    徐清斜倚在軟塌另一頭微笑不語,直等芷仙將一盅清茶送到手邊,才由衷讚道:“這年餘沒見,芷仙烹茶的技藝又見長了許多啊!”說著就啄了一口茶湯才接道:“芷仙也長成大姑娘了!當初我被盧嫗寶山壓住,也不擔心別的,就怕你一時衝動做出什麽蠢事,如今看來倒是師父杞人憂天了。”


    芷仙放下茶壺,身子一斜便側臉枕在了徐清腿上,低聲道:“那時師父生死未卜,若我這大師姐也亂了陣腳。


    咱們這個小家豈不就要散了!芷仙心裏隻有一個信念。


    堅信師父吉人天象,一定能逢凶化吉,就算……就算萬一真的遭了不幸,芷仙也一定……”徐清也被芷仙大膽的舉動弄得一愣,旋即又釋然一笑,輕輕撫著她柔順地秀發,笑著問道:“芷仙一定如何?”芷仙俏臉一紅,喃喃低語道:“芷仙也一定找到師父轉世之身,再引師父重入山門。


    隻不過那時芷仙就是師父地師父!”說到後來眼中竟有些迷離之色,不知心裏在幻想什麽好事。


    徐清彈指就賞了一個爆粟。


    隨即又輕輕幫著揉揉芷仙額頭,笑道:“你這丫頭野心不小,竟還想倒反天罡……”沒等說完卻發現芷仙雙肩輕輕聳動。


    淚水泉湧般淌下來,順著臉頰流到下巴落在衣襟上。


    不一會就濕透了青絲絹紗地霓裳,隱約印出裏邊水藍色地小肚兜。


    徐清還是頭一次見芷仙這樣無聲大哭。


    知她一年來所受煎熬非輕,隻輕拂其背更不勸解。


    就由得她哭個痛快。


    日出滄溟,清光大盛,蒼山無崖,長雲無際。


    遙望東方一輪朱紅斜陽,無盡的光明刺透清晨的薄霧,與天際的餘霞交相輝映,蟬鳴鳥啼,一天方始。


    仿佛與英瓊同行時。


    徐清早就習慣了同乘在紫郢劍上。


    英瓊雖然嘴上斥他。


    卻也偷偷樂在其中。


    此刻距離前日徐清回到凝碧崖已過了三日,這次從鐵堡回來徐清也發現自己有點太護著芷仙她們了。


    如今她們也都修煉了數年。


    修為不弱,且各有飛劍法寶,早該出去闖蕩闖蕩。


    索性就讓芷仙帶上四個師妹一同下山行走,既能見識世麵也能積累經驗。


    若日後真在靈嶠宮開府,她們也都得獨當一麵。


    不過五人終究經驗還少,徐清終究還不放心她們,就讓白靈跟著同去。


    白靈蛻變之後已非常厲害,尤其靈覺敏銳能事先預警。


    又把太乙五煙羅給徽佳拿著,萬一遇上強敵至少能立於不敗之地。


    加之芷仙身懷七修神劍,合璧之威也少人能敵。


    然而徐清隻顧想如何能不讓自家弟子被人欺負,卻不知他家這五個悍妞可全不是省油的燈。


    此番下山皆身攜一身重寶,七修劍、修羅金刀、太乙五煙羅,全是當今修真界最頂尖的寶物。


    加上李雪兒也是天之驕女,臨來之時任玉珠還把李名琦的寶光劍奪來給女兒帶走了。


    五個丫頭開始還小心翼翼,但漸漸發現那些歪門邪道的修真全都是一群紙老虎,雖然看著凶巴巴的,但放出飛劍一戳竟死了!經過幾次就愈發膽大妄為起來,後來五人行俠布道走到北嶽恒山,恰遇一個妖人**言調戲。


    五女當即大怒,合力將其誅殺,卻不知此人乃是恒山三凶之一大法真人黃猛地弟子。


    那黃猛乃是明朝初年就得道的旁門修真,雖然平時隱居不出卻最為護犢,縱容門下恣意為惡。


    奈何此人邪法厲害少人敢惹,加之與三化真人卓遠峰、屠神子吳訟同惡相濟,霸占北嶽恒山數百年。


    五女不知深淺,竟與他成了大仇,險些遭了毒手。


    此皆後話,下文自有分解,此處暫不細說。


    返回頭再說徐清坐在紫郢劍上,手邊一道尺長的紅光如靈蛇般環繞飛旋,內裏隱含精黃地金芒,熠熠生輝,如同活的一般。


    英瓊開始還沒在意,隻以為是徐清的玩物。


    單等發現那劍光靈氣十足,竟不在紫郢劍之下,這才大吃一驚問道:“師弟又從哪弄來這柄寶劍,過去卻沒見過你用?”經過英瓊提醒,一旁並劍而行地易靜也看出端倪,好奇的望了過來。


    不過她畢竟跟徐清交情還淺,中間又加了易鼎易震地隔閡,終究不能像英瓊那般隨便。


    徐清微笑道:“師姐可曾聽說過,五台派的太乙混元祖師曾煉過兩柄著名的飛劍。”


    英瓊道:“師弟所言的是百毒斬仙劍和天魔誅仙劍,莫非此劍乃是其中之一?”徐清道:“當初混元祖師為與我教三仙爭勝特意煉製雙劍,奈何天數使然,二劍未成已然身死命隕。


    二劍劍坯就落在許飛娘手上……”沒等徐清說完,英瓊立刻臉色一變。


    嗔道:“你竟何時與許飛娘那妖婦勾搭上了。


    還得了人家的好處!”徐清知英瓊乃是為了他好,笑道:“師姐過濾了,咱們掌教夫人還是許飛娘的閨中密友呢!我與她認識有何稀奇的。


    前日聽掌教真人吩咐,往漠北鐵堡走了一朝,正好路上遇到許飛娘。


    稍微幫了點小忙,此劍就算她聊表謝意慷慨相贈。”


    英瓊瞪他一眼,道:“哼!你這家夥最聰明不過,什麽事都比人家明白。


    隻是不要做糊塗事才好,免得讓人擔心。”


    徐清試著以神念操縱誅仙劍,一邊分心說道:“師姐放心。


    我心裏自有分寸,若有出格舉動,掌教真人自會提點。”


    說著又望向易靜。


    微笑道:“易師姐,上次領教了易老前輩地淩劍,時至今日想起來還不禁驚歎。


    那等玄妙劍術真當世難見!實在讓人從心敬佩!如今我也得了寶劍,待約定之日再與易前輩一戰定要打個痛快!”易靜無奈地笑了笑。


    對於徐清與易家地這些恩怨,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


    尤其如今徐清地身份越來越特殊,與他結仇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奈何徐清偏偏就認準了玄龜殿,已經放言出去約戰十五年之後。


    易周身為前輩高人,怎可不應晚輩的挑戰。


    見易靜微露尷尬之色,英瓊偷偷拽了徐清一下,不願他與易靜交惡,趕緊岔開了話題道:“前翻我與易姐姐在紅木嶺傷了紅發老祖的門徒。


    卻不知師弟做了什麽惡事。


    也與我們同上紅木嶺去賠罪?”徐清道:“大約是掌教真人還嫌不夠熱鬧,讓我也跟著湊個熱鬧吧!”又眼神異樣的看了看英瓊和易靜。


    戲謔笑道:“二位師姐真打算去賠罪的?我看恐怕不盡然吧!看這氣勢洶洶的架勢,怎麽好像去興師問罪的呢?若我所料不錯,此行賠罪不成,還要結成大仇。”


    說話間徐清又裝模作樣地取出七枚銅錢,往上一拋,複又揚手一摟,全都抓在手上,再攤開一看,笑道:“師姐請看,四正三反,東南有三,西北為一,正西兩枚,正東一枚。


    合成八卦,正是巽卦大盛,震乾衰弱,兌卦平整,餘者皆空。


    卦象曰:一葉孤舟落沙灘,有蒿無水進退難,時逢大雨江湖溢,不用費力任往返……”沒等徐清再說下去,就被英瓊給喝斷,道:“你這是推算天機大勢?我怎麽看著好像江湖騙子那套!”徐清訕訕笑道:“別管是什麽法子,我就知二位師姐並無賠罪之心,就算去了紅木嶺也是難免一戰。”


    英瓊微微一揚下巴,驕傲道:“你知道了又如何!那紅發老祖縱容門下恣意為惡,紅木嶺上一班惡徒所犯罪行罄竹難書,我與易姐姐有心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徐清笑道:“紅木嶺弟子雖然作惡,但紅發老祖本身還能嚴於律己沒有惡行。


    尤其他當年曾對淩雪鴻前輩有救命之恩,這麽大的人情追雲叟怎能不還!三仙二老本來同氣連枝,就算師姐再費多大力氣,也不可能將紅發老祖製死,又何必非要枉做惡人。”


    英瓊大約還不知其中隱情,疑惑的望著易靜問道:“竟還有此事?”易靜輕輕點了點頭道:“徐師弟所言不假,當初淩雪鴻才初成道,獨自下山行道。


    沒想到雲南天狗崖突翠峰上有一沉積億年地死沼,專能誕生五雲桃花瘴之毒。


    淩雪鴻不知厲害,陷入五雲桃花瘴中,幾乎遭遇不測。


    幸虧紅發老祖及時趕到,慷慨贈出千年荷才能解毒脫險。”


    就在此時忽聽一個清亮如樂舞洪鍾般的聲音,由遠及近慢慢傳來,唱道:“春風萬載,絲絲如刀!天心難度,人心招招!悠哉遊哉,豈望天高。”


    雖然唱詞簡短,卻仿佛能刺進人心,頓覺天空寥廓,雲白氣清,直欲大吼一聲,就能將通體濁氣排泄一空。


    三人皆是行家裏手,立刻聽出來人不凡,趕緊循聲望去。


    隻見雲下遠山連綿,蒼林翠柏之間,曲折難行的小路上,行著一個身負書箱地青衣書生。


    身材矯健,氣韻清靈,聲如龍吟,不若虎行,瀟灑飄逸,卓爾不群。


    徐清不禁眉頭緊鎖,心中暗道:“看此人非同尋常,又故意長嘯吟辭,引我等下來,不知意欲何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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