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見雲九姑露怯,不禁微微一笑,搶身一縱躍到她身前,道:“唯恐山怪暗襲,離我十丈掩護。”


    雲九姑不禁暗自鬆了一口氣,依言落在後麵。


    及至二人又飛下數十裏,卻聽那“啾啾”之聲越來越大,因其頻率聲調全都一成不變,仿佛不像是個活物發出。


    又飛下數十裏隻見平滑的洞壁上突兀出來一塊丈許寬的平台。


    石台上並排擺了三隻龕座。


    蓮座之上盤膝安坐三個女子,皆是霓裳羽翼,一身華麗的道裝打扮。


    想到剛才雲九姑所言,多半三女就是坐化的黎山先祖,隻因法力精臻,時至今日依然肉身不壞。


    看其眉目如畫,五官端莊,膚如錦玉,栩栩如生,若非事前已知,還真不敢相信竟是死人。


    徐清不敢失禮,趕緊稍微頓住身子,朝那石台躬身施禮表示尊敬,跟在後麵雲九姑也一連三拜,唯獨時間緊迫一切從簡。


    等二人飛身越過石台,才恍然發現那石台底下迎風一麵,居然全是怪石突兀亂如瓦礫。


    剛才聽見那“啾啾”鬼聲全是洞下氣流上衝,被此處阻擋形成的哨音。


    雲九姑不禁鬆了一口氣,又覺剛才膽小有些丟臉,幸虧已經成了徐清弟子,師父總歸不會笑話徒弟。


    越過了那石台,二人愈發急速下行,但洞穴地下的一點金星卻全沒絲毫變化,仿佛還非常遙遠。


    二人皆有過人的神通。


    若再天上自可一遁千裏,奈何身在洞穴之下,也不敢那樣肆無忌憚地飛行。


    眼見時間一點點過去。


    再有一盞茶時候地下罡風就要再次噴出。


    徐清也不禁有點著急了,下行速度明顯加快,幸虧洞中並無其他怪物侵擾。


    又過片刻也不知道飛出來多遠,眼看前麵那金星越來越大。


    又隱約看見一座相仿的石台,唯獨麵積還小許多,隻堪一人獨立,那金星正在石台邊緣。


    已經看清了形狀,乃是一隻黑底金漆的匣子。


    約能有半尺見方,那金光正是匣上金漆所放。


    雲九姑趕緊道:“師父!那就是毒龍丸。”


    徐清也暗自鬆了一口氣,正要上去收取,卻忽然聽見“轟隆”一聲震耳欲聾地雷聲。


    剛才風穴噴發時二人全在洞外,還不覺地風上湧的真生有多大。


    此刻經過洞壁回應,更比晴天霹靂還響。


    雲九姑立刻變色,趕緊道:“地風來了,師父快走!”徐清仿佛沒聽見,飛身就往那石台衝去,同時探手一操。


    就想用隔空攝物之法把那盒子收來。


    在他看來一個不及半尺見方的小盒子能有多重,還不是手到擒來之事,沒想到法術一出居然感覺重逾千斤。


    雲九姑心中更急,高聲喝道:“師父不可!盒上還有禁法!”奈何她已說晚了,那金漆匣子被外力稍微一碰,就輕輕的挪了一下。


    因其原本就在石台邊緣,稍微一動立刻往外滑落,眼看就要墜下石台。


    地穴下麵還深不見底,萬一墜下更不知會落到何處。


    ^^隻聽耳邊雷聲越來越大,眼看地心罡風湧上。


    徐清也真急眼了。


    把心一橫,速度不減反增。


    與此同時大喝道:“九姑速走!為師自有道理!”一見他往下衝去,雲九姑原本還要跟上,但一聽徐清頭次自稱為師知道此言乃是命令。


    新入師門不敢不從。


    又焦急望了一眼,趕緊回身往上飛去。


    待飛出十丈忽然想到上麵三位祖師所在的石台,趕緊喊道:“師父!再走已來不及了,我在上麵石台布置護陣,師父得手之後速來匯合。”


    徐清全神貫注也未回音,身影一閃已落在漆匣旁邊,探手就將那匣子抓住。


    說來也奇怪,剛才以法力攝取。


    仿佛千斤分量。


    而今一落到手中反倒又如尋常木匣一樣!再一細看盒上金紋,才知早就附上禁製。


    專門抵製旁人以法術收取。


    大約當初雲九姑師父專門為放毒龍丸煉製的盛器。


    不等徐清細看,地底的雷聲已經到了耳邊,再往洞下望去,隻見一股濃黑風雲衝湧而上,竟已在百丈之下。


    那罡風快速已極,隻需眨眼之間就能把徐清吞沒。


    再不敢絲毫耽擱,徐清順勢夾住那木匣,返身就往上飛去。


    若以常理,徐清速度如電,就算身後罡風再快,也不可能追上他。


    但這地洞之中非常神奇,風起之後居然傳來巨大吸力!任憑徐清將法力催動極致,也難將速度提起,隻能維持速度不減,能不被罡風吞沒已是大幸。


    唯獨身劍合一施展琮離遁光可一縱而起,卻還得顧著九姑。


    雖然隻是記名弟子,可師徒名分已定,怎可輕易背棄!更何況剛才雲九姑冒著危險,到上麵布置接應,乃是孝義之舉,徐清怎好背棄先走。


    正覺身後罡風越來越快,終於看見上方石台。


    徐清也稍微鬆了一口氣,一閃身躍上了石台。


    隻見雲九姑正在焦切往下張望,腳下已草草布置好了一個六合陣法,還有一片玄色光嵐罩在身外,應該也是她的護身寶物。


    九姑一見徐清上來,立刻露出大喜之色,趕緊招手呼喚道:“師父快來入陣!”還沒等她說完,徐清已經閃身躍入陣內。


    不等二人說話就通聽“轟隆隆”一陣巨響,風雷之聲已至,乍見一股漆黑如墨地罡風往上衝去。


    幸虧有這座石台稍微擋了一下,那罡風順勢劃過壓力減輕不少。


    即便如此雲九姑的陣法也被壓得搖搖欲墜,眼看就要崩塌。


    要說雲九姑的修為的確不錯,但她終歸出身旁門修為偏頗,要論陣法也就算差強人意。


    若非如此她也不會貿然落入顛僧韋禿的十二陰神雲煞陣,還險些丟了性命。


    徐清看了看這六合陣。


    雖然擺地中規中矩,卻在細節上差了許多。


    尋了陣門上一處瑕疵,揮手彈出一道精光。


    ^^就把左麵一枚玉石陣子往旁邊推出數寸。


    頓時整個陣法的氣勢都隨之一變,居然比剛才強了近一倍!雲九姑不禁微微一楞,雖然早就聽說徐清精研陣法。


    但上次在九盤嶺破陣時,徐清卻用蠻力強轟,料想有些言過其實。


    隻等此刻才知原來這位新拜的師父,居然真是精研陣法通曉五行。


    又等過了片刻,地下罡風漸漸弱去,二人終於有驚無險回到地麵。


    腳一落地二人全都露出慧心一笑。


    徐清才那漆金匣子取來細細打量。


    雲九姑生恐他再亂來,趕緊道:“木匣上還有獨門禁法,先讓九姑將其打開。”


    徐清把木匣遞過去問道:“取出兩丸靈丹給我,再把餘下那顆毒龍丸收好,日後若萬一找到你師轉世,再把此丸取出相送。”


    說話間雲九姑已將那漆匣開啟,頓時放出霞光萬道瑞彩千條,照人二目不能視物。


    又等片刻之後,靈丹寶光收斂逸散,才看清匣中三顆毒龍丸。


    徐清揚手攝來兩顆。


    單等二丸落在手心,頓時一股精純地陰寒靈氣侵入體內。


    不用徐清刻意而為,混元真氣已經自動運行將其同化消弭。


    至於雲九姑又把那最後一顆毒龍丸藏在何處也不用細說。


    單說徐雲二人處置好一切,就駕馭飛劍離開五指山。


    沒用一日之間,就往返萬裏回到九盤嶺。


    至於回來之後提起雲九姑拜師之事,眾人雖然感覺突然,也並未太過驚愕。


    畢竟如今正道大昌,旁門左道之中想要搭上峨嵋派這艘大船的也並非隻有雲九姑一個。


    即使拜在一個後輩門下,也總比兵解重修好上許多。


    徐清二人還沒等坐下喝杯茶,就見韋禿地大弟子吳投奔了進來。


    道:“師父!眾位道友,許飛娘來了!就在山門穀口”徐清也知此刻九盤嶺周圍有不少眼線,其中定少不了許飛娘的耳目,笑道:“她來了正好。


    盡早救了雲翼也算了卻一樁心事。”


    雲翼滿臉愧色道:“全是弟子無能累了師父與大姐。”


    剛才回來時雲九姑已把拜師之事跟他說了。


    雲翼早知徐清厲害,更何況平生最崇拜姐姐,有九姑說話立刻跪地磕頭,師父也喚的順口了。


    徐清笑道:“天意合該如此,徒兒何必自責,再說一飲一啄也未必是壞事。


    單等此事過了,我騰出時間,就把《混元道真》傳你。


    此法乃是當年太乙混元祖師的鎮山之寶。


    整個五台派也隻傳了許飛娘一人。


    餘者一幹妖徒全無此幸運。


    毒龍丸雖好卻是外物,終於不及自己苦修出的法力踏實。


    如此算來你也不吃虧。”


    雲翼訕訕一笑,心裏卻難耐興奮。


    雖然黎山聖母一脈也算著名的旁門支脈,但比之五台派就不可同日而語。


    若非拜了徐清為師,任憑他一輩子也別想修煉此等高深道法。


    唯一疑惑徐清似乎並無意傳授九姑。


    雲翼深知姐姐資質勝他許多,若能修煉高深法門,未必不能成就仙業。


    隻不過如今才初入門下,不敢妄自追問。


    說罷徐清起身正要往外走去,卻見寒萼、雲鳳等人呼呼啦啦全都跟了過來。


    他不由得笑著問吳投道:“那許飛娘來了幾人?”吳投趕緊應道:“隻有孤身一人。”


    徐清又對旁人笑道:“你看人家隻來一人,還是個若女子。


    咱們就傾巢而出如臨大敵,傳了出去豈不讓天下同道笑話。


    就九姑、雲翼隨我同去,其餘眾位還請稍安片刻。


    若那許飛娘真有什麽陰謀,到時衝殺出去也不遲。”


    旁人也並沒說什麽,唯獨雲鳳性子直白又有些任性,一躍過去就拉住徐清袖子,倔強道:“雲鳳也去!”寒萼都已回身一見雲鳳耍蠻,也有樣學樣地跟了上去。


    她也不說什麽,就是眨著大眼睛,忽閃忽閃的瞪著徐清。


    徐清也拿她們倆沒轍,更不至於為了這事小題大做,索性就當沒看見直接往外頭走去。


    不久前徐清神雷轟開那地洞已不再往外湧出岩漿,不過仙宅已是一片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


    徐清一眼就看見在瓦礫堆上俏麗著一個粉衣美人。


    還沒過去一日。


    許飛娘又換了一身衣裳。


    青嵐透繡地粉色霓裳,腰間緊束一條兩巴掌寬的錦帶,把她那玲瓏地腰身緊緊勒住。


    更顯出酥胸豐盈。


    略往裏收地長裙附在腿上,時而貼在肌膚顯出修長的曲線。


    此刻正舉目西望天際,微風乍起,撩起幾縷發絲,落在雪玉似的頸子上。


    一手擎著玉壺,鵝頸似地壺口嘬入口中,猛地灌了一口。


    鬆散的水緞袖子往下劃開,露出一截荷藕般粉臂。


    大約是酒性太烈。


    又不禁娥眉輕蹙,臉蛋早就生起兩抹紅霞。


    望著這樣一個絕色美人,立在廢墟之中獨酌,徐清地心理也不禁唏噓一歎。


    感覺心思繁亂,徐清亦不再多想,好整以暇道:“我已依約取來毒龍丸,還請仙姑除了雲翼身上禁製。”


    許飛娘隻望著西方染紅天際的夕霞,又猛地灌了一口酒,才淡淡道:“此事不急,時日尚久。


    人命無憂。


    難得如此夕陽美景,又是狼藉的廢墟,又是南來地孤雁。


    即便是個好人也難免傷月悲秋,更何我一個苦命的女子,不正是借酒澆愁的佳處!”複又緩緩吟道:“舊約已逝人已廖,孤人隻憶當年好。


    楊花落去人空瘦,經年早已春光老。


    心似落霞方淒涼,落霞尚有人知早。


    長雲落去人悲切,不覺更已笑時少。


    ……”未及頌完便已迫不及待地把壺嘴塞入了唇間。


    徐清雖有心勸慰,奈何無論是二人交情還是所處立場。


    似乎都輪不到他來安慰佳人,也隻有緘默不言。


    直等了半天許飛娘把那一壺酒全都傾空了才望向徐清,把落在鬢角地發絲撥在耳後,嫣然笑道:“讓你久等了!原本還想跟你說說話。


    可惜你好像沒什麽跟我說的。”


    旋即幽幽一歎淒然笑道:“原本我這樣地女人還能奢望什麽呢?罷了!把那丸子給我吧。”


    徐清二話沒說,揚手一拋就丟出一顆毒龍丸。


    這下同來數人可全都愣住了,沒想到素來精明狡猾地徐清,居然沒討價還價就把毒龍丸給了人家。


    萬一許飛娘出爾反爾,豈不賠了夫人又折兵。


    奈何再想阻攔已經來不及了,那毒龍丸已落在了許飛娘的手心。


    徐清微笑道:“仙姑速速運功,免得被丸中精氣傷著。”


    許飛娘的混元真氣比徐清還精湛數倍,根本不用徐清提醒。


    不過更讓徐清愕然。


    那許飛娘接住毒龍丸之後。


    看了幾眼居然猛地丟入口中,一仰脖就給咽了下去。


    徐清愣了一下趕緊喝道:“仙姑不可!”奈何為時已晚。


    隻見許飛娘還如沒事人一樣。


    嫣然笑道:“看不出來你還挺關心我地嘛!若我被藥死了,你們峨嵋派豈不少了許多麻煩!”才說兩句話就忽然臉色一變,一下蒼白如紙,旋即又紅暈飛霞,連那雪白地脖子也都充出血點。


    許飛娘眉頭緊皺苦笑道:“果然是毒龍丸,好烈的燎毒,差點真要死了!”說話之間就見她小手一翻,掌心又顯出一隻玉壺,直接推掉壺蓋“咕嘟咕嘟”全都灌下。


    更順著嘴角壺嘴灑出許多,全把胸前衣衫濕透。


    淡粉色的紗衣仿佛無物,顯出裏麵的綢緞肚兜。


    徐清知道許飛娘並非故意求死之人,料想來前定是做了周全準備。


    剛才也是被嚇了一條,一時沒反應過過來。


    或許是喝酒太猛,許飛娘才痛飲一壺又劇烈的咳嗽起來。


    彎腰弓背蹲在地上,咳罷索性就坐在地上,“呼呼”直喘粗氣,光潔如玉的額頭上也全是汗水。


    抬手抹了一把,“咯咯”笑道:“出汗?居然又出汗了!”也不顧地麵塵土,就仰殼躺在地上,喃喃說道:“毒龍丸真是好東西……”話音沒落忽然身子一僵,猛坐起來咳出一口鮮血,染的前襟嘴角全是血跡。


    許飛娘卻跟沒事人似的,從袖口抽出一方絹帕,拭去嘴邊臉頰地血跡。


    一邊施施然地站起身來,一邊抻起衣襟輕輕抖動,粘在身上的血跡塵土連同先前落下地酒漬全都不見,轉眼間又成了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


    朝徐清輕身一拜,微笑道:“飛娘先行謝過道友所賜靈丹。”


    徐清道:“那就請仙姑把雲翼身上禁製除了,當初講好以此交換,仙姑不會出爾反爾吧。”


    許飛聞聽此言娘忽然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道:“原本我還以為你這小子最奸詐狡猾,沒想到還有這麽憨態可愛的一麵呢!聖人都說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你這小傻瓜還真以為我會依從前約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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