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過了三年。


    這三年來,重華沒親近過給了自己生命的男人和女人,倒是身為祖父的藍闕經常出現在她的小院。三年來除了年會她沒走出過這個小院,身邊隻有春梅一人照顧。


    春梅原本是祖父身邊的大丫鬟,後來放出去嫁了人,轉年就生了個大胖小子。本來日子也是紅紅火火,卻沒想到回家探親時遇上了強盜,丈夫和兒子都死了,自己也受了重傷。婆家嫌棄她克夫克子,娘家也不要一個丈夫死了還被休棄的人,她沒辦法了回來求藍闕,藍闕可憐她,正巧也需要一個奶娘照顧重華,就將她放到了重華身邊。也不讓別人按夫姓稱呼她,還依舊叫春梅。


    而這三年,重華沒說過一句話。春梅著急上火的教她,她就是不開口。


    不是她不想說,而是不知道該怎麽說。讓她開口叫父親母親嗎?那兩個稱呼對她而言太神聖了,她叫不出口。而對藍闕,她的實際年紀都比他大,讓她叫祖父?反過來還差不多。


    至於其他的事情,都有春梅給她照顧的妥妥當當,根本用不著開口。她每天隻要練練精神力,恢複魔力就行了。


    她不想呆在這裏。如果有機會,她會離開。


    六月的天開始炎熱,重華偶爾在小院裏坐久了,春梅就會過來將她哄到屋裏去,生怕她被太陽照壞了。重華歎息,春梅把她照顧的太好了。如果是普通的小孩子,隻怕真的會長成柔柔弱弱的大家小姐。可惜藍家不是普通的人家,自然也不需要什麽都不會的柔弱小姐。


    難得的,有人來敲重華小院的門。春梅出去說了幾句,便滿臉喜色的回來開始幫重華找衣服。


    “二小姐,馬上到魔元節了,夫人吩咐讓小姐也參加。這可是好機會,讓夫人和老爺多多喜歡小姐,對小姐也有好處。小姐看這件藍色的衣服可好?”


    重華聽著春梅的話,才想起六月的魔元節,這是一年一度魔法師們的節日,也是很多家庭測試小孩是否有魔法資質的日子。她以前每年都要參加中央天宇舉行的祭典,來到這三年,因為一直沒人提起,反倒是忘記了這個節日。


    看樣子,家裏的大人是要對她進行測試了。重華一邊任由春華擺弄衣服,一邊想:她現在有魔力。這段時間沒事做,她一直在恢複以往的魔力。這副身體的魔法資質還算不錯,按正常的魔法師教育可以有還算不錯的成就。但在她手上,應該可以恢複到她以前的水平吧。


    不過現在,三年的時間還太短,魔力恢複的不夠,她還不能離開。但是,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


    晚上睡覺的時候,春梅一再給重華講魔元節的注意事項,就希望自家小姐能夠引起老爺夫人的注意,能擺脫現在的困境。重華認真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春梅這才放過她,熄了燈,自己在外間和衣睡下。


    春梅是個能嘮叨的,重華知道她是為自己好,也就任由她在自己耳邊嘮叨。見春梅睡熟了,重華爬起來,劃破自己的手指,用血在左手手腕上畫了一個圖案。那圖案微微發出一道金色的光芒,然後便消失了。


    第二天,重華一大早就被春梅叫醒,開始洗漱更衣。重華迷迷糊糊的被春梅侍弄著,聽著春梅嘮叨,才知道今天就是魔元節。重華歎氣,那個當娘的是什麽意思,拖到最後一天才派人來通知,就算再討厭,她也是她的孩子啊。


    等春梅侍弄好,重華便往外走,也沒去看自己被春梅弄成了什麽樣,反正有藍闕鎮著,想來也不會太差。


    “祭典還要一點時間才會開始,小姐可要先吃點點心墊墊?”


    看著春梅端上來的點心,重華第一次皺起了眉頭。測試魔法資質時必須空腹,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常識。春梅不會不知道,卻還端來點心。看來,她似乎太過相信藍闕了。


    轉身回屋,終還是不放心的照了照鏡子。鏡子裏的小女孩穿著一身藍色的衣裙,梳著兩個羊角辮,臉上畫著濃濃的妝,白的跟死人臉一樣。偏生嘴唇被塗得紅紅的,襯得白臉更白,紅唇更紅,很是嚇人。


    重華走到水盆邊準備洗臉,卻一把被春梅拉住。


    “小姐,這可不能洗,參加魔元節都得畫成這樣。”


    都得畫成這樣?笑話,她活了這麽久,從來就沒聽說過魔元節得畫成女鬼的樣子。重華使了個巧勁掙脫了春梅的手,抬腳狠狠的踢在春梅的腿上。春梅痛呼一聲,重心不穩的像旁邊倒去,“嘩啦”一聲推到了旁邊放水盆的架子,裏麵的水灑了重華一身。


    “小姐,你怎麽……”春梅隻覺得被踢的地方鑽心的痛,將讓她爬不起來。


    重華沒理會她,自顧自的拿起毛巾,將臉上的胭脂擦的幹幹淨淨。從衣櫥裏重新拿出一件墨綠色的衣裙換上,又重新給自己梳了頭發,在頭上盤了兩個可愛的包包,然後看也不看還在地上爬不起來的春梅,自顧自的走了出去。


    春梅震驚於重華的行動力,一時竟忘了跟出去。要知道,她照顧重華這三年,重華從來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從來沒有自己穿過衣服,更沒有梳過頭發。可是現在這純屬的手法是怎麽回事,那個三歲的娃娃居然知道怎麽梳頭發,從來都沒有人教過她啊。直到重華走出小院,傳來“砰”的一聲關門聲,春梅才後知後覺自己被一個人丟下了,她咬咬牙,吃力扶著一旁到底的架子站起來,搖搖晃晃的出門去了。


    一路上,重華走在前,春梅戰戰兢兢的跟在後麵。春梅現在已經不僅僅是震驚,更多了驚恐。自家小姐基本沒出過門,怎麽會對府裏的路這麽熟悉?從重華住的那個偏僻的小院到主屋,中間七扭八歪的也是一段不遠的距離。但是她卻沒有猶豫也沒有走錯,很快就到了主屋。


    主屋裏的人到不少,從大到小一家子都齊了。坐在主位上的藍闕一看到重華就招呼她過來。重華走進屋裏,規規矩矩的給藍闕還自己的父親藍畢法和母親白明月行禮,而後又對著自己的哥哥和姐姐行禮。父母和姐姐都是淡淡的,倒是做哥哥的很熱情同她打招呼,隻是不像藍闕那樣直接將她拉倒身邊。屋裏還另外有兩個婦人,是藍畢法的小妾,原本是沒資格出席這樣的場合的,但因著這三年間兩人先後給藍畢法生了兩個女兒,到讓他們可以帶著孩子出現在這裏。


    重華前腳剛行完禮,後腳由一個婦人牽進來一個小男孩。重華認得他,是自己同一天出生的庶弟。聽說那天那個小妾是難產,拚盡全力才把這個孩子生下來,自己就這麽去了。藍畢法將這孩子抱到了白明婉屋裏養著,絲毫沒有顧忌白明婉的心情。看這孩子瘦瘦小小又膽怯的樣子,想來沒有被好好教養吧。


    見人都到齊了,藍闕大手一揮,直接抱著重華往外走。重華掙紮了一下沒掙紮開,也就靜靜的讓藍闕抱著。到不是她不想掙脫,而是看到了白明婉和自家姐姐眼裏一閃而過的不屑和嫉妒後,也就乖乖的讓藍闕抱了。天曉得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等下會不會給自己難堪。


    祭典的過程重華不感興趣,隻是跟著別人做,然後在旁邊看著。反正她三歲小孩一個,誰又能說她什麽呢?春梅老老實實的跟在她身後,倒是沒有什麽出格的事情。


    祭典進行到後半段,便需要重華和自己的庶弟參與了。兩人今年都是三歲,按照風俗,是需要檢測是否有魔法資質的時候。當然這種檢測在別人家隻是一種風俗,能檢測出來當然最好,檢測不出來也沒關係。畢竟擁有魔法資質的人一萬個裏麵能有一個就是很高的概率了,不會用魔法的人比比皆是。但在藍家,藍家的人都或多或少的有魔法資質,就算資質差些,也還是可以學些簡單的魔法的。


    重華掃了一眼周圍的藍家人,確實,除了除了兩個小妾和一種奴仆,包括白明婉在內的藍家人身上都有些魔法氣息,隻是有人多有人少罷了。


    “華兒,陽兒,你們過來。”藍闕招呼重華和庶弟過去,兩個孩子乖乖的走到他身邊。藍闕指著身邊台子上方的一塊圓鏡對他們說:“你們都去照照鏡子,看看那鏡子裏會出現些什麽?”


    重華過去看了看,鏡子裏隻有她的影子。這麵鏡子就是用來測試魔法資質的,資質越好,鏡中的人影就會扭曲的越厲害;反之,如果是沒有魔法資質的人,這就隻是一麵普通的鏡子。重華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清楚明白,這就預示著,她一點魔法資質也沒有,成為魔法師的可能性是零。


    周圍的人明顯都吸了口氣,要知道,藍畢法和白明婉兩人都有魔法資質,他們的前孩子也都有,沒想到重華居然一點資質也沒有,簡直就是不可思議。藍闕一臉奇怪的看著重華,他是占卜師,眼睛自然比藍畢法和白明婉兩個半吊子魔法師厲害,他看得出重華是用某種方法隔斷了魔法資質,但她為什麽這麽做?沒有魔法資質隻會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啊。


    之後輪到重華的庶弟,那個小男孩慢慢的走過來,擦身而過的時候重華悄悄的碰了一下他的手。男孩的手微微顫了一下,到也沒說什麽。他走到鏡子前,裏麵的圖像隻是些微的扭曲了一下,到底比重華好些。


    白明婉似乎很高興,招呼著庶弟到她身邊去,反倒是將重華這個親生女兒丟到一旁。重華好似沒看見一樣走回到自己原來的位置站好,靜等祭典結束。


    祭典持續了一天,到了晚上才全部結束,一家人吃了頓豐盛的晚餐,就各自散去了。


    重華回到自己的小院裏,也不讓春梅時候,自己就去將頭發散開,坐在梳妝台前慢慢的梳頭。她本就不喜歡將頭發束縛起來,隻喜歡這樣散著頭發,可惜平常這樣可以,一遇到正式的場合,這樣就算失禮了。


    藍闕來到小院,示意春梅出去,自己則走進了屋裏。


    “為什麽?”藍闕站在門口,被屋裏的燈光照的影子長長的躺在門外。他隨手關上了門,布置了一個結界。


    重華將梳子放在梳妝台上,轉身看著藍闕。她當然知道藍闕問的這話是什麽意思,但她此時卻不想回答。


    “你知道我多少?”小小的女童第一次開口說話,聲音脆脆的,卻不是單一的音節,而是完整的問話。


    藍闕倒是驚訝了。


    “你會說話?”


    重華挑挑眉。她當然會說話,隻是從不在人前說而已。連春梅都不知道,為了讓魔力盡快複原,她可是每天晚上都在練習念咒語,當然也順便練習了說話。


    “其實也不太多。”見小小的女孩沒有解釋的意思,藍闕鬱悶的摸摸自己鼻子。“你生下來時我就發現你是帶著前世的痕跡的,至於帶了些什麽我就不知道了。我知道你無法融入這個家,我隻是希望你不要危害藍家就行。”


    重華掀開袖子,露出左手的手腕。金色的光芒閃了一下,原本畫在手腕上的圖案就顯現了出來,有瞬間蒸發消失了。藍闕眼睛閃了閃,卻也沒說什麽。


    “我對藍家沒興趣。”重華放下自己的袖子,轉身繼續梳頭。“我原本也是個魔法師,機緣巧合才到了這裏。沒幹過十惡不赦的事也沒什麽仇家,隻是普普通通一個人。如果你隻是擔心這個,那麽你請回吧,等積累了足夠的力量我就會離開。如果是想交個朋友,我倒是很樂意。”


    藍闕笑了。他想要的就這麽簡單,既然對方沒有惡意,他當然很樂意多個朋友。


    “你的魔法我會想個辦法。”


    “謝了。很晚了,請回吧。”


    藍闕倒是想留下來聊聊,他雖然是占卜師,卻對魔法有著獨特的興趣,特別是對魔法陣。剛才重華手腕上的就是一個小型的遮蔽魔法陣,構造很精妙又不費什麽魔力。藍闕知道重華是在展示實力,卻讓他更加有興趣了,要不是祖父留在孫女屋裏過夜實在不像樣子,他真的很想留下。現在隻能遺憾的離開,明天再過來了。


    打定主意的藍闕笑嘻嘻的離開了重華的小院,留下一群莫名其妙的奴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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